佟虎闻言掏出火折子递给凌吱,凌吱非但没接,反将他手臂搂得更紧。佟虎搞不懂凌吱胆子这么小,为什么非要当捕快不可,不耐烦地吹亮火折子,迈过门槛往院子里走。 凌吱紧贴着他,不时踩一下他脚,佟虎忍无可忍地推了推狗皮膏药,催促道:“快点找证据,我没工夫陪你耗时间。” 佟虎每日天不亮就得起床劈柴、和面、蒸炊饼,赚得是早起的辛苦钱,照凌吱这挪步的速度,天亮也翻不出证据来。 “虎子哥你搂着点儿我,后背有凉风。” 凌吱边说边抬起佟虎手臂,搭上自己肩头,身子又往佟虎怀里钻了钻。 “春风刺骨,能热乎就怪了。”说归说,佟虎为了早些回去歇息,只得揽住怂蛋哆哆嗦嗦的肩膀,“你在哪儿看到的兔尾草?” 火折子那点儿微弱的光亮摇曳着,月光下墙壁斑驳的树影,扭曲得像鬼画符一般,凌吱吞了吞口水,指向后院。 有佟虎搂着,腿便不似刚才那般发软,凌吱步速也跟着快了些。 一个多月前他经手的盗窃案嫌犯,便是躲在后院厢房内,当时青天白日他看得很清楚,后院有处枯竭的荷塘,荷塘边有一小片兔尾草丛。 二人前脚迈入后院,忽地一团黑影散开,凌吱吓得喊娘,一头扎进佟虎怀里,脚被恐惧钉在了青石砖上。 火折子扫过被吃剩下的鸡骨架,佟虎解释道:“野猫在抢食烧鸡有什么好怕的?抓紧找证据,再磨蹭我就先回去了。” “别别别,我找还不行吗……”松开佟虎的窄腰,凌吱拍了拍怦怦直跳的心脏,嘱咐道:“你离我近点儿,我害怕。” 拉着佟虎的手放低火折子,凌吱沿着鸡骨架的拖动痕迹,很快找到了烧黑的铜盆,铜盆内空空如也灰都不剩,凌吱沿着火苗歪斜的方向走去。 荷塘边枯密的杂草根,倒是拦住了几片飞灰,可布料已经烧得看不出原样,轻轻一碾便化为乌有。 凌吱四处寻觅无果,直起腰板,嘴里嘀嘀咕咕,“一定有落下的地方,会是什么呢……” 疾步踱回铜盆处,凌吱将火折子塞给佟虎,作势开始脱衣服,手才落到腰间,凌吱猛然抬头。 “怎么把宫绦忘了!以欧阳浔的身份宫绦一定坠着玉,玉怎么可能烧得化?既然着急烧宫绦走人,必然要砸玉,所以要找石头,大块趁手的石头当然是……鹅卵石。” 凌吱自言自语地拿回火折子,一时将胆怯抛之脑后,跛着脚独自下了枯竭的荷塘。 直瞪瞪地望着凌吱专心致志寻找证据,佟虎眼神倏黯,卖炊饼的日子太平静了,平静的有些……没意思。放在现世里,十九岁的男孩子整日浑浑噩噩,会被称作咸鱼吧? 凌吱是刑警,他是摆摊的,这么一想,心难痛快。 “找到了——” 凌吱攥着碎玉,兴奋地向佟虎挥手。 目光无意间掠过被风吹得沙沙响的草丛,凌吱当即反应过来自己独自一人杵在荷塘,登时吓得嘴唇子直抽抽。 “虎子哥你快下来接我,我腿动不了了。”凌吱毛骨悚然,压根不敢看漆黑的桥洞。 “四块桂花糕。”佟虎心里不舒坦,想吃甜的。 “成!你快下来吧!” 凌吱直勾勾盯着佟虎那张臭脸,仿佛那脸能震鬼怪,避妖邪似的。 又半个时辰。 凌吱怀里揣着碎玉,手里端着铜盆,铜盆里装着鸡骨架,鸡骨架压着大片灰,回到了六扇门。 说清前因后果,抓还是不抓,全看他师父怎么界定那个“大人物”了,他还欠贺霖一个公道,天亮后他准备再验一次贺霖的尸。 佟虎要起早,凌吱保脑袋,于是早早熄了油灯准备就寝。 上次在佟虎家过夜还是两年前,这两年中凌吱身型基本没什么变化,佟虎却像雨后春笋节节拔高,肩膀也宽阔得惊人。 凌吱睡在床边上,数度因险些滚落而惊醒,好不容易睡着,佟虎诈尸般坐了起来,双目睁得凶狠,像是要吃人。 说时迟,那时快,佟虎张着血盆大口二话不说咬上凌吱肩膀——
第5章 我陪你吧 凌吱吃痛狠命推开佟虎,本就悬在床边的身体受力跌到了地上,摔得他呲牙咧嘴,但佟虎并没容他矫情,闪电般扑了过来,凌吱见状戒备地翻滚到更远处,在佟虎逼近的同一时间本能地用双手撑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定睛后,凌吱察觉到佟虎双眸空洞无神,似是入了魔障,碍于扰醒佟三,便压低嗓音问:“虎子哥你怎么了?快醒醒!” 佟虎面红过耳,胸腔内一团燥火在焚烧,被意外唤醒的现世记忆猝不及防地引出了他首个易感期,理智归无的他根本听不进任何。 钳制住凌吱手腕向外一掰,凌吱手臂霎时脱力,被佟虎从地上拎起推到逼仄墙角,佟虎再度张口咬上凌吱脖颈,细软的皮肤蹭过唇瓣,那份难耐的躁郁似乎得到了些许纾解,腥甜在唇齿化了开来。 凌吱眼前阵阵发黑,如果先前被咬是发蒙、是不解,此刻心底窜出来的便是令四肢发寒的恐惧,佟虎在饮他的血…… 若不反抗,可能会死。 凌吱心一横,右手化刀狠狠劈向佟虎后颈,不料神志不清的佟虎眼明手快,挡住攻势后死死卡住他脖子摔向木桌。 轰的一声,木桌四分五裂,青瓷茶具碎了满地。 凌吱顿时眼冒金星,未待他挣扎起身,森冷的阴影又一次将他罩在其中,他怯怯抬眼,佟虎面无表情地将手伸了过来,凌吱握着桌腿的手一紧再紧,却始终下不了那个狠心。 情绪彻底崩溃,凌吱哭天抢地。 彼时,佟三听到房间动静,披着袄子手握扁担大力叫门。 凌吱闻声大喊:“佟伯伯救命——” 连滚带爬地往后出溜,直至退无可退被佟虎薅起衣襟扔在床上,凌吱双颊斑驳着泪痕,认命的合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佟三破门而入,扬手一扁担拍在扑咬凌吱的佟虎头上,力气之大,堪比大义灭亲。 佟虎蓦然失去意识,人事不省地栽倒在凌吱怀里,凌吱大脑空了片刻,探了下佟虎后脑。 掌心的温热,是血。 他迅速捂住佟虎的伤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佟伯伯你去喊个郎中来,顺便开一副镇心安神、平肝理气的方子。” “我我……”脱手的扁担在地上颠了两声,佟三双腿发软趔趄了半步,“我不会把虎子给打死了吧。” “不会!”凌吱当即否认佟三的消极想法,“虎子哥命硬着呢,佟伯伯你只管请郎中去,家里有我。” 凌吱宽慰佟三时,佟虎的血已漫出指缝顺着小臂往手肘内淌,他连忙脱下被撕碎的中衣,紧紧缠在佟虎头上。 佟三跌跌撞撞地奔出去叫郎中,门都忘记了关,凌吱打着赤膊被灌进房间的冷风吹得一激灵,只得下地把门合上。 再一回头,佟虎僵尸般杵在他面前,涔涔冷汗布满光洁的背脊,凌吱咕咚吞了口口水,眼珠子又湿了,“虎子哥你别咬我了,疼……” 佟虎望着凌吱的泪眼缄默不语,不多时,抱住被风吹凉的单薄身躯,晕倒在被他咬坏的脖颈里。 凌吱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佟虎重新弄回到床上,佟虎受风后呼吸愈发急促,热得跟喷火似的,他想把佟虎安置在枕头上,奈何佟虎搂着他的胳膊怎么掰都掰不开,最后只好奉献出他伤痕累累的腿。 佟虎昏睡凌吱腿上,依稀回到那间只有一张小床的屋子,手电筒的微光打到天花板,折射的微光就能照清纸盒里肉乎乎的小仓鼠。 他怕小仓鼠乱动摔到,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先是用拇指揉肚肚,稀罕的不得了时,就上嘴亲两口。 那声晚安,他一共和它说了十四天。 第十五天,他报了仇,他不后悔。 - 见宋启收起脉枕,佟三紧张询问,“宋郎中,犬子伤势如何,会不会有危险啊?” “外伤危险倒不至于,只不过就紊乱的脉象来看,恐怕令郎有失心疯的前兆,平时要注意心情起伏才是。”宋启拎着药匣起身,又宽了宽凌吱的心,“咬上不会传染,凌捕快可以放心。”
凌吱颔首,回了声,“有劳。” 喂了药,凌吱坐着守到后半夜,实在是困倦难忍,不知不觉倒在床上睡着了。 两个人颠三倒四,边睡边调整,胳膊腿莫名其妙地缠在了一起。 卯时,太阳将醒未醒。 佟虎在雷打不动的劈柴时间睁眼,后脑勺的砸伤钻心。 掀开压在腰腹的细腿,细腿的主人在睡梦中软绵绵地痛吟,像一尾搅动春水的锦鲤,肆意,又不经意。 佟虎瞧了眼凌吱白到发光的小脸,视线游移间瞥至肩膀处,这才发现凌吱不知何时褪去了中衣,当即收回逾越的眼。 坐起身时,屋内狼藉入目,佟虎隐约感觉昨晚发生了什么,可具体是何,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没有点油灯,摸黑裹上袄子出了房门。 佟三刚把柴火挪到院外,回来取斧子见佟虎轻轻合门的背影,上前唠叨:“快回屋躺着,你这头上还有伤呢。” “我没事爹,劈柴不用您操心。”佟虎强行接过佟三手里的伐斧,“昨晚发生什么了吗?我看房内……” “唉,昨晚你犯失心疯,对吱吱又是动手又是咬的,我这一着急就把你打晕了,下手失了分寸。”佟三眉宇间尽是自责,“爹不是有意的,你别恨爹。” 佟虎娘没得早,佟三作为鳏夫不缺吃不少穿把佟虎拉扯大,付出不言而喻。 这些年他从未想过续弦,也不做佟虎飞黄腾达的春秋大梦,只盼着日子平安顺遂,等攒够了钱,给佟虎说个媳妇,他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佟虎自幼孝顺,长大后再没让他干过重活,一人扛起了家里生计,若是一扁担打裂了父子情,教他如何弥补是好。 “我怎么会恨您呢,您别胡思乱想。”佟虎安慰地拍了拍佟三的背,“老样子,我劈柴,您再躺一会儿,最近家里多张嘴,饭钱我找小耗崽子要。” 佟三这个爹比商行喻好一万倍,但佟虎不能告诉佟三,他不是佟三的亲儿子。 他会孝敬佟三,也会为佟三养老送终,不仅仅因为他占用了佟虎的身体,更重要的是那一声爹他叫的真心真意。 “虎子,不准找吱吱要饭钱!”佟三表情相当严肃,“昨晚你把吱吱咬得直淌血,人家半句怨言没有不说,还照顾你一晚上,这份情谊咱们要记在心里。” “好好好我全听爹的,外头冷您回屋吧,等我收摊买块肉回来,给小耗崽子做红烧肉还不行吗?”佟虎把佟三哄回屋,拎着伐斧出了院子。 佟三想喊声“慢点儿干活”,一寻思凌吱还在屋里睡觉,便作罢了。 后脑勺的伤佟虎压根没放在心上,只要太阳出来,用不上半盏茶的功夫,伤口自然会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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