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钱的不良少年被他这架势压得低人一头,哽了哽说,“你也是来抢钱的?” 许盛笑了:“可以这么理解吧。” 许盛把搭在他肩上的手放下,活动活动手腕,又随口问:“你们陆陆续续从他身上拿了多少?是想等我动手,还是你们自己掏。” 不良少年:“……” 那四个黄毛是被吓跑的。 本来也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出来随便吓唬吓唬人,柿子专挑软的捏,碰到个看起来比他们还硬的,反倒不敢嚣张了。 什么都顾不上,直接把兜里能掏的钱都掏出来扔在地上,道了句“大哥对不住,不知道这是您的地盘”后顺着楼梯往下跑。 许盛弯腰把散在地上的钱捡起来,叠整齐后蹲下身。 穿六中校服的那位还呆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见许盛蹲下来,第一反应是:“我真的没钱了,真没了……”TAT。 许盛:“……” 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抢钱的吗。 许盛没说什么,只是把那叠钱塞到他手里,起身往回走,推开网吧门,才扔下一句:“这种地方,以后别来了。” 许盛在网吧里待到快九点才下机。 外边已经黑透了,道路两旁的路灯沿街向外延伸。 学校六点半锁校门,寝室楼倒是开到十点,但进不去学校、它就算开到天亮也没用。 许盛熟门熟路地绕到学校后门。 学校后门和宿舍楼紧挨着,处于常年关闭状态,生了锈的铁门上拴着条粗铁链,整堵墙正好围着男生宿舍楼,离墙最近的那一幢是高二年级的,朝向和后门几乎正对着。 他踩上墙下的石块,撑着围墙翻上去。少年身高腿长,翻得毫不费力,脊背弯着、绷出一道弧度,他松开手,一条腿荡下去,正准备往下跳—— 却看见对面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个子很高,单肩背着书包,校服袖口往上挽起,露出半截手腕。那套上过全区校服排名倒数第三的灰蓝色校服穿在他身上,说不出哪儿不太一样。 隔太远看不清样貌,等人走到路灯下,许盛才发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他低声骂了一句。 操。 运气真好。 他滴水不漏的翻墙出校记录,在今天毁于一旦。
第三章 私自翻墙出入学校是重罪,在校规第一页上加粗加重标着,违反校规者全校检讨加处分。 许盛虽然总违规,但被人抓现行次数很少,要是没确切的人证物证,能混的就混过去,睁着眼睛胡扯自己没干过这事,老师也拿他没办法。 高一那会儿他跟老师关系甚至还称得上不错。 虽然提起“许盛”这个名字各科老师第一反应都是头疼,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奇妙的,骂也能骂出感情。 出入办公室次数多了,想不熟也很难。 总之这事儿他倒是不怕,但总归麻烦。 许盛半坐在围墙上,一时间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夜晚,夏日正午炙热聒噪的蝉鸣声渐弱,路灯将倒影拉长,墙上的少年单手撑着围墙边沿犹豫一会儿,最后还是跳下去了。 “你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有人从这堵墙上跳下来过,”许盛拍掉手上的墙灰,走上前,用实在算不上是商量的语气说,“……明白?” 距离近了,许盛这才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 个子比他高点。 一身校服穿得规规矩矩,衣纽扣到最上头那颗,规矩得甚至有些过了……不过六中校服穿起来有那么好看吗?许盛思绪歪了歪。 除此以外就剩下一个字,冷。 那股子冷并不是长相带来的,而是他身上那种形容不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事实上面前这人长得不错,少年眼眸深邃,双眼皮是深深的一道,黑色碎发遮在额前,平添冷意。许盛自认审美标准向来都比较高,放眼整个学校能让他承认“长得不错”的除了他自己,剩下就只有偶尔需要战略性拍马屁说句“您真帅”的老师和主任。 然而那人压根没看他,越过他往宿舍楼里走。 宿管大爷听到声响,推开窗,看样子对穿校服那位同学很熟悉,热情道:“回来啦?家里头没事吧?” “没事。”他声音也冷,但又有点低。 “没事就好,”宿管大爷翻开考勤本,把笔递过去,“把假消了,在这签个字就能上去了。” “大爷,”校服签完名,又说,“还有个事。” “是不是寝室纱窗坏了?”宿管大爷说,“哎,这几天好多人过来跟我反映,今天已经上报给学校了,说是过几天统一报修。” “不是这个。” 许盛刚踩上一级台阶,就听校服说:“那边那个,不穿校服的。” 下一句是:“他刚从后门翻进来。” “……” 许盛差点一脚踩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宿管大爷哪儿能不懂。他接过考勤本,随后把那本册子往桌上一拍,大喊:“那位不穿校服的同学,你留一下,过来。” 两分钟后,许盛被宿管大爷赶进宿管休息室。 站在他边上的还有校服。 只不过他是被审的那个,校服是陪审的。 宿管大爷“砰”地一下把门关了,看样子是这些天闲着没事干,总算让他逮到个人,打算好好审审:“你们谁先说?怎么回事?”宿管大爷搬了张塑料凳,往他们俩面前一坐,又转向许盛,“他说你从后门翻进来的?”
许盛在心里爆了一万句脏话。 如果他英文成绩尚可的话,他还能再用其他语言再骂他个一万句。 “你什么意思,”许盛压低了声音问,“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校服这会儿才正眼看他,许盛听见这人语调冷漠,不近人情地反问:“我们?” “……” 操! 宿管大爷催促:“问你话呢,翻进来的?” 许盛没办法,只能嗯了一声。 宿管大爷:“翻墙出去干什么了。” 许盛在脑海里挑挑拣拣,最后找了个还算有理有据的答案:“散心。” 宿管大爷:“有什么需要去校外散心去?!” 许盛:“学习压力太大。” 这话要是让孟国伟或是高中教学部任何一位老师听见,都要当场崩溃:你有什么学习压力?你学过吗,哪来的压力。 “……”宿管大爷没好气地说,“学习压力再大也不能随便翻墙出去,要是每位同学都像你这样,学校还有没有秩序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许盛叹口气:“您说得对。” “现在的学生真是不把校规当回事,校规第三条上就写了,学生必须严格按照学校规定时间进出!” 宿管大爷想搬校规出来压压这位学生,让他更深刻地明白自己的错误,但学校规定繁多,一下子要背还真不一定能背出来,念到一半开始卡壳:“不得、额,不得……” 一把低冷的嗓音接过话。 “不得翻墙、肆意出入学校,对违反上述规定进出者,视情节轻重进行处罚。” 许盛在心里啧了一声,心说这是哪里来的极品。 校规倒背如流。 “大爷,”校服似乎是不想站在边上站着,他说完,低头看一眼手机时间,又问,“我能走了吗。” 宿管对他态度跟对许盛差远了,对一个如春天般温暖,对另一个……许盛就是另一个。 宿管大爷扬起笑:“行行行,去吧,回去检查一下窗户,要是有问题明天报给我。” 许盛觉得宿管大爷现在心情不错,跟着问:“我也能走了吗?” 宿管大爷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你给我待着,这账还没算完。” “……” 许盛又耗了五六分钟时间,宿管大爷才松口,一摆手,说:“行了,也不难为你,按规矩办吧,回去写一份五百字检讨……以前写过检讨吗?” 检讨本身是小事,但临江六中有一个堪称变态的规定,检讨字数累积计算,也就是第一次五百字,第二次就得写一千。 而许盛高一那会儿因为不穿校服事件,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检讨加起来已经写过六七份。 也就是说,他今晚的检讨需要写三千字。 许盛强迫自己不去想刚才校服离开的背影,以免自己真做出什么欺凌同学的事儿:“写过……我挺有经验的。” 但许盛还是有点忍不住,他推开门,手搭在门把手上停了两秒,又松开:“大爷,刚才那个。” 宿管大爷:“?” 许盛说话语气尽量心平气和:“他谁,叫什么,几班的,寝室号多少。” 许盛说完没等大爷回答,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了,他拧开门把手说:“算了,别告诉我了,我怕我控制不住。” 越听越糊涂的宿管大爷:“??” 许盛连夜写了份检讨,那字飘得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人认识,检讨开头情真意切地写了一个“操”字,写完以后又很克制地将它划了。 为了这份检讨,许盛两点才睡,第二天醒过来已经错过早自习,等他抓着检讨书往宿舍楼外走的时候正好进行到出操升旗环节。 国歌从操场飘出来。 五星红旗升到最顶上,迎风飘扬。 许盛穿过好几个班级,这才看到孟国伟负手而立负手而立的身影:“老师,我迟到了。” 孟国伟一大早就被教导主任一通电话震醒:“你们班许盛昨晚翻墙被人逮着了,严重触犯校规,必须好好教育,进行全校检讨!” 他着实没想过这位学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犯事。 “不迟,”可能是物极必反,孟国伟现在心情出乎意料得平静,“你来得正好,正好赶上念检讨。” “……” 孟国伟这反应,许盛也是始料未及:“……您今天心情不错?” 孟国伟:“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往往不会流泪。” 升旗台上,有学生代表接过话筒,开始播报处分通知:“我校高二七班许盛同学违反校纪校规,于昨天夜里翻墙出入学校,性质恶劣,下面有请许盛同学上台面对全校师生进行检讨。” 这句话一出,全校都炸了。 对他们来说,新学期才刚开始。甚至去掉为期两天的摸底考和试卷讲评,今天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天。 而校霸新学期第一天就有新鲜出炉的检讨可以念。 “这也太牛逼了吧,”有人小声说,“这什么速度。” 事实上许盛自己也挺意外的,他做事向来心里有数,如果没有某个背后阴人的不知名同学,他也不至于走到检讨这步。 于是全校师生眼睁睁看着一位少年从台下几千人里走出来,虽然现在是早晨,太阳依旧照得整块草皮都烫上一层金色。 他身上还是件T恤,衣摆宽松,跨上台阶。 许盛从边上同学手里接过话筒,话筒交移间发出一声短促且刺耳的噪音,然后是属于这个年龄段男生特有的、张扬又随性的声音,那声音先是“喂”了一声,才说:“尊敬的各位老师和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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