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语半掩口鼻,忍不住皱眉:“还得再快些,明日再多加些人过来,把那官沟清了,这般味道混在呼吸中,极易染病,若是生出疫病就是大事了。” “是。”何公见她还要往里走,不由得停下劝阻,“里面脏乱混杂,王妃千金之体,还是绕行吧。” 沈灵语正要摆手,又听他说:“那被抄家的谢府就在旧街后面不远处,王妃可要去看看?” 沈灵语一听果真来了兴趣,当即掉头跟着一同去了。 “那谢晋本只是王爷手下的侍郎,官邸也与其品阶相符,只是抄家时才得知,这谢府一直只是个幌子罢了,东大街大半豪宅皆在其名下,现下抄了家,东城这一片人去楼空,静得连个人影也难看到...” 何公领着人进了东大街,一路除了值更的官兵外,整条街上无不关门闭户,空空如也。索性路旁挂了照路的灯笼,显得不那么阴森。 两人又行了大半条街,来到一座巍峨高楼前。 何公站在沈灵语身后解说:“这醉花楼之前本是东大街乃至整个东郡最繁华的一座酒楼,昔日一派繁华似锦,座无虚席模样。” “哦?既然生意这般红火,为何不继续留着让它营业,左右都是生意,只不过换个主人罢了。” 沈灵语摇头惋惜,多好的金饽饽,就这么让它倒了。 赵景行真是个猪脑子。 何公摇头:“王妃有所不知,这醉花楼虽是酒楼,做得却不尽是酒肉生意。明面上卖的是酒菜,暗中皮条客、赌场一应俱全,且来往宾客中更有王公贵族,酒桌上推杯换盏,交换的都是商政要闻。” “原来如此。”沈灵语恍然,停了片刻后问他:“你知道惊枝吗?” 何公笑笑:“惊枝是歧郡赫赫有名的艺姬,歧郡只怕连三岁小娃娃都知道。” “嗯。”沈灵语抬头看着如今那灰败的招牌,说:“我想请她来这里跳舞。” 何公有些困惑:“惊枝一向只在——” “我知道。她不挂名任何花楼,只在每月初十才去城中舞一曲,我今夜刚看了。”沈灵语看着他,“若我们去请她,她会来么?” 何公面上为难:“这惊枝姑娘做事只随着自己的脾性来,要与她一见,需先递上名帖,待她看了后也只能凭她的心思,想见便邀人去府上一蓄,若不想见,任凭踏破门槛也难得一叙。” “若以王府之名去请她呢?” “只怕更难...” 沈灵语愈发对这惊枝有了兴趣:“为何?她竟连歧王的面子也不给?” 何公叹了口气才缓缓道:“那惊枝姑娘生性古怪,听说她是从大宛国来的贵族遗孤,因王族权斗逃出大宛国,几番辗转才来了歧郡,从来就对王权贵族嗤之以鼻...实在不瞒王妃,何泉之前代王爷之名去请过她,也被回绝了。” “哦?”沈灵语秀眉一挑,“王爷竟也喜欢惊枝的才艺?” 哼。 赵景行果然是个浪荡子。 “王妃多虑。”何公面上微讪,“去年益州知府来歧郡与王爷叙旧,王爷知其钟情歌舞,才让何泉拿了帖子去请惊枝,谁知那惊枝连王府的面子也不给...不过王爷并未因此动怒,只摆手算了,换了别的舞姬。” 沈灵语站得累了,在醉花楼旁边的石阶上找了个干净处随意坐下,撑着半张脸盘算:“照你这样一说,我更想去见见那惊枝了。” “那明日何泉差人去递帖子——” “不了。”沈灵语抬手掩面打了个哈欠,“你既说她不喜王权,若再以我的名义去递岂不白费工夫,还是我自己来吧。” “是。” 何公见她面上带了疲色,便叫人去拉马车过来,站在旁边和她一起等着,不再说话。 · 第二日一大早沈灵语便起来,先是去旧街看了修房进度,又点了一番账目及各项清单才回府睡到了黄昏。 养足了精神,沈灵语换了身新衣裳。水绿色将她衬得更显肤白如脂,手上学着文客拿一把折扇,青丝玉冠,端的是一副翩翩少年郎模样。 到了漓月阁外,有两个小厮在门外守着,见着她先客气地行了礼,却并未开门让她进去。 沈灵语拿出准备好的名帖恭敬递上,一个小厮接了,说了句稍等后便拿着进去了。 沈灵语站在原处等着,踢到第十三颗石子的时候,门开了。 小厮对着她又是客气地鞠了一躬:“公子请。”
第7章 “多谢。”沈灵语从腰间掏出两绽银子放在那小厮手中,才进了漓月阁。 漓月阁外部看着与歧郡别的酒楼无甚差别,进来了才发现别有洞天。 内部是建的一圈圆形建筑,四面皆是阁楼,上面雕花装饰与歧郡大不相同,很明显的异域风情,想来是那大宛国的风格。 穿过一条小廊,到达中庭,地上修了个很大的水池,里面开着朵朵莲花,淡淡烟雾萦绕其中,水池旁边种了棵树,沈灵语没见过,叶子是十分漂亮的半月形,长长的半垂着,风一吹,树叶便发出清脆的响声在院中回荡。 沈灵语在楼下等了片刻后,才有侍女来领着她上去。 往上爬了三楼,来到一个观景亭中。四周垂了薄纱,微风抚过便纷飞起舞。亭中摆了香案,案上还摆着未下完的棋局,棋盘边的琉璃盅内还汩汩向外冒着茶香。 亭内四周还摆了几个长桌,上面放着各种丝绸玉器,还有包好的盒子,从一些未盖好露出来的首饰看,想必是各家送的礼。 沈灵语看了一圈也没见着人,不敢乱动里面的东西,只站在一边静静打量。旁边的架子上置了个水晶花瓶,里面插着束花,被人悉心打理过,连片枯叶也见不着。沈灵灵没见过这种花,枝茎碧绿,花瓣洁白,花瓣边缘却或红或紫的淡淡晕染开来。 低头轻嗅,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百无聊赖之际,身后动了。 转过身子,只见着四周的灯笼也在顷刻间顺序亮起,中庭顶部像花蕊般的壳破开随后从中垂下根长长的红纱落在半空。 伴着一阵婉转乐声,一抹倩影从天而降。 惊枝只用一只脚就将自己缠在那红纱上,柔软的身子随着节奏来回旋转,手上另外挥着一段薄纱,似傍晚的红霞翻腾在半空。 再转几个来回,那段红纱朝着这边飞过来,沈灵语处意识抬手,将那柔软料子握在手中,看向那头的女子。 那头多了分力道,惊枝踩着薄纱飞了过来。 沈灵语被她魅惑的眼神看得忘了动作,等回过神时,惊枝已将她扑在地毯上,媚眼如丝,蓝色瞳孔似漩涡般要将人吸进去。 上挑的嘴角轻轻张合:“小公子久等了。” 沈灵语盯着她这张妖冶的脸,忍不住脸颊有些微红,吸了吸鼻子:“好香。” 和旁边水晶瓶里种着的花香如出一辙,只是要浓了些。 那惊枝听她这么说着,又将人压紧了些,凑在她颊边问:“小公子喜欢吗?” “喜欢。”身上被人人压着的感觉十分不适,沈灵语想着该想个什么由头好将人推开,“在下有事相求,姑娘...” “噗~” 还未说完,惊枝便笑了,将向后退着想起身的沈灵语再次压下,手指轻轻勾着她的下巴,婉婉道:“来这漓月阁的,哪个不是要求惊枝。” 她笑得十分诱人,语气旖旎地令人充满遐想。 沈灵语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热,装作一副坦然模样,伸出手去握着她的手指,说:“在下与姑娘说的是正事。” “哦?”异域女子似来了兴趣,卷曲睫毛眨了眨,“小公子有什么正事,不如与我快活一番再讲也不迟。” 说着便要贴上来。 沈灵语匆忙间抬起双手挡在身前:“惊枝姑娘舞技超群,翩若惊鸿,在下倾慕已久,想请姑娘跳舞。” 惊枝看着握住自己的纤细手腕,眼底升起一股笑意:“小公子想让我怎么跳?”她贴着沈灵语的耳边吹气,“你我一起可好?” 笑声荡在耳边,沈灵语脸彻底红了,一个翻身将惊枝推开,撑着地毯语气不稳:“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惊枝跟着坐起来,将落下的一截衣物拉回,遮住光滑的肩膀,笑得十分惬意,“那小公子是什么意思?” “我...”沈灵语舔舔嘴唇,正要说,又被她打断。 “我头回见着这么清秀俊俏的小公子,想着以为能沾点俊雅气息。”惊枝再次贴上来,“公子若要我跳舞,就得是这么个意思。” 她的手指勾上沈灵语的腰带,稍一用力就能拉开。 “不要!”沈灵语一把将虚压在身上的人推开,等确认腰带没被拉开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一急却忘了压着嗓子说话了,她的声音一听,但凡不是个聋子,也能听出是个女人。 沈灵语心道不妙,忙去看被推在一旁的惊枝。 只见惊枝红唇勾起,正带着满面的笑盯着她一张通红的脸。手中拿着个琉璃杯,轻轻抿了一口,才开口说:“姑娘生得这般娇俏可人,要学也当学惊枝这般风情才是,学男人,可是学不来的。”
第8章 沈灵语见她认出来了,干脆大方承认:“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噗...”惊枝嗤笑一声,“姑娘出门前可有在镜中仔细照照?看看镜中的娇娘子能骗过多少人?” “......” “顶着张花容月貌的脸,还有这盈盈一握的细腰,再加上柔软无骨的身子,若是个男子...”惊枝手撑在桌边,看着她不禁好笑,“哪家姑娘愿意嫁个比自己还好看的相公?” 惊枝给对面的空杯子倒满茶,示意她过来坐,又问:“姑娘今日来漓月阁所为何事?” 沈灵语起身站着向她鞠了一躬,“失礼了,灵语今日来找惊枝姑娘,确是有事想求。” “莫不是来寻不着家的夫君罢?”惊枝将茶壶放下,看着她的眼睛说:“惊枝这儿从不留人过夜,姑娘只怕来错地方了。” “咳...不是。”沈灵语抬起头看着惊枝一双媚眼,“我想请姑娘跳舞。” 惊枝向后倾着身子,恣意随性,风情万种:“那姑娘可有打听过,惊枝从不给官家跳舞。” 沈灵语惊讶,她并未表明自己的身份:“你知道我是...” “流云棠的绸缎历来都是直供给官府的,普通人半寸难得。”惊枝看出她心中疑惑,娓娓道:“姑娘下次要扮男装,私服还得再谨慎些才是...不过惊枝看姑娘一身着装尊贵,就是不知是哪家高官府上的小姐?” 沈灵语接连受挫,面上十分尴尬,端了杯中清茶喝下,斟酌片刻后才说:“灵语是来替歧王妃办事的侍女,不是什么小姐。” “原来是王府来的,那惊枝岂不是要跪着向姑娘拜一拜?” 她虽这么说着,却未见着要起身的意思。 “不必虚礼。”沈灵语轻轻捏着手指,脑中转得飞快,“灵语虽是王府中人,办的也是王妃的事,却不是为官家做事,此举实为王妃私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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