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陆玦面无表情看着她,一字一句开口:“那孩子,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先皇的亲子。他的东西,你也配私藏么?” 妇人眼睛嘴巴睁大,彻底瘫在了地上。 一个士兵从屋里出来,行了礼把一个包袱捧到陆玦面前,陆玦伸出一只手打开包袱,里面是几块金子和一张玉牌,玉牌玉质细腻,触手生温,上面果然刻了一个“乔”字。 陆玦让士兵把包袱收好,对妇人道:“看来当年那人是给了你酬报的,你一家这些年大抵也是靠那些金子才过得滋润,如此,你与殿下之间,便两清了。以后也莫要再到乱处说你予殿下的什么养育之恩。” 最后一句含了浓浓的警告。那妇人听了谢乔身份本想大着胆子再闹上一闹,那少年的话却似含了刀子,扎得她什么心思都歇了,只是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陆玦抱着谢乔,转身出了门,那妇人并她的儿子瘫在被翻得杂乱的院子里,半晌里出不了声。他们一家这些年全靠那些金子度日,什么生计都没有准备,丈夫成天在外赌博,他们一直想着那些金子用到最后再考虑也不迟。如今那些金子被拿走,过段时间,他们便连饭也吃不起了…… 更让她抓心挠肝的是,如果他们当初能好好待那个孩子,现在就是……泼天的富贵,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 侍卫们很快准备好了马车,马车里铺了软垫置了几个手炉,暖和舒服得很。陆玦抱着谢乔进了马车,他把谢乔安置在榻上,为他裹好柔软暖和的毯子,刚要离开,就见小孩抓住他的衣襟。 他看着小孩,小孩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就是不说话。 于是陆玦弯了眉眼,便在榻上坐下来,吩咐外面侍卫赶路。 外面雪下得更大,隔着帘子都能听到沙沙的雪落之声。马车骨碌碌往前走着,行得安稳。谢乔吃过东西喝过热水,一路上一直抓着少年的衣角不松手,陆玦见他坐在一边直直盯着自己,上下眼皮子都开始打架,还是舍不得闭上眼睛,便忍不住爽朗地笑几声,道:“我就这么好看么?” “你好看。” 陆玦笑得更加开怀,便直接拎着谢乔衣后领把人拎过来,让对方枕于自己膝上,谢乔刚要说什么,就见对方白玉似的手掌朝自己压下来,轻轻覆在谢乔眼上,他的手掌温温润润、掌下是让人温暖心安的黑暗。 “睡醒再看也不迟。” 少年清朗的嗓音压得温柔,仿佛能安魂。 于是谢乔真的进入了梦眠。 “睡吧,乔儿,等醒来,你便能看到金陵的草木了。那是你的家。你的亲人在那里等你。” 混混沌沌中,这些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谢乔分不清是哪一世,他只是非常不安地想问句‘你在吗’,却无论如何张不开口。 有人仿佛知道了他的不安,一束光透进梦眠里的黑暗。 “我也会在。”那个让他心安的声音如此道。 于是,谢乔蹙着的眉终于彻底展开。他终于安安心心真真正正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更奉上。 其实我的设定里陆大人少年时期骄傲、英气、洒脱、贵气,以后做了将军也是儒将。短时间里这就是最后一章啦,那两篇会同时更新,更新完就是这一篇。 看了这一万多字对这个故事感兴趣,又有耐心等待的话,就请收藏一下吧~ 比心~
第5章 淮水东边旧时月 寒冬里,北境的冀州荒凉肃杀,落雪落得多了,大地便晶莹如玉银装素裹。一道长河却将南北划为两个世界,长河以南草木仍青,绿意遍地。虽说越往南走北方的肃杀寒气越稀薄,但冬季的长江边上到底还是劲风阵阵。 陆玦带着谢乔在金甲士兵的护送下一路坐马车南下,过了庐州到滁州乌衣镇时,已经入了夜。冬季夜晚江风更盛,不宜过江,陆玦便带着谢乔宿在江边的一间客栈,准备第二日再渡江。 渡了长江,便是金陵了。 陆玦要了二楼的房间,房间里窗口朝南,开了窗,带着寒气的江风便涌进来,那下面,便是浩浩荡荡向东而去的江水。谢乔趴在窗边,江风吹乱了他的额发。他的眼里映着暗沉沉的江水,也映着对岸那片隐隐绰绰的灯火通明。那里,便是金陵。 陆玦说,金陵是他谢乔的家乡,这话他在第一世也说过。谢乔自踏上金陵土地的第一步时,便爱上了这个地方。他想,陆玦一定不知道,他之所以爱着金陵,并不是因为什么金陵是他的故土,是他的家乡,只是因为,金陵的好水土,养出来一个神仙似的陆玦。 他只要一想到,陆玦在这个地方出生,陆玦曾在他没法参与的那些时光里,踏过金陵的每一座桥、乘着小船游过淮水的每一处河道,他的眼睛映过金陵城的通明灯火,他的声音赞叹过金陵城的温暖炊烟,他在这个地方出生、长大,这个地方的山水、烟火就流淌在他的血液里,他就没办法不热爱这个地方。 他从小看尽人情冷暖,对他来说,不管多繁华的城都是冷的,他会觉得金陵城是一座暖和的城,只是因为陆玦罢了。 “你瞧见了?那里便是金陵了。” 陆玦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房间,轻轻敲了敲谢乔的脑袋。大概是因为提到了故土,他的声音里含着暖意。 谢乔转身看他,陆玦星辰似的眼眸里映着房间里的烛火,看起来如此温暖。 “那里好看么?”陆玦笑着问他。 “好看。”谢乔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 “明日你就到那里了。”陆玦眼里的笑意更温暖,他上前一把把谢乔抱下椅子,放在地上,然后上手关了窗子:“所以现下就别看了。大冬天的窗子大开着,你就不冷么?” “还好。”谢乔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陆玦:“……” 桌子上放着盆冒着热气的水,陆玦拉了谢乔过去,用热毛巾给他擦手擦脸,谢乔看着陆玦那双白玉似的抓着毛巾往他脸上招呼的手,一句“其实我可以自己来”咽进了肚子。 便宜么,不占白不占。 陆玦给他净完脸自己又去洗漱,都弄完了把房间归置好后,便见他乖乖巧巧不哭不闹地坐在床上,老成得不像个孩子。陆玦想到这孩子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便存了想逗弄小孩的心思。 他坐在谢乔身边,上手掐了把谢乔清瘦的小脸儿,面上带了笑,道:“你刚刚说金陵好看?” 谢乔点头。 “你前些日子在马车里,也说过我好看。” 谢乔愣了下,继续点头。 “那你说,是金陵城好看,还是我好看?” 谢乔的心里瞬间炸开了几朵烟花,他想上一世的少年陆玦竟是这样的么?年少时的他是如此爱笑还会逗弄人的么?那个时候他因为在那户人家的经历,对所有人都抱着警惕和敌意,哪怕察觉到陆玦的善意为真,一路上也几乎没理过对方。再到他兄长突然身死他登基,担子都压在陆玦身上,他就变成一个不会笑的人。 “自然是你好看。”几乎没有什么犹豫,谢乔道。 陆玦哈哈大笑起来,眼里流光溢彩,他揉了把谢乔的头发,声音清朗:“那在下,便承殿下夸奖了。” “殿下?”谢乔看他。 陆玦挑了眉,道:“现下才想起来问么?那日院中你虽听了个大概,但到底不知更具体的,一路上你怎么就不知道问问我呢?”陆玦修长手指点点谢乔脑袋:“你就不怕我卖了你呐?” 谢乔面上没说话心里却想先不说我都知道,再说我不问你也会说,更别说哪有人贩子长你这样。 “你叫谢乔,是陛下的弟弟。”已经开了话头,陆玦便开始为谢乔讲他的身世。上一世谢乔警惕心太重,陆玦先讲了这番话,他才跟了他走。 “先帝在时,钱贵妃专宠,在后宫风头一时无两。她在后宫戕害妃嫔和先帝子嗣,你母妃和外家都遭了毒手,为了你能活下去,你母妃便托亲信宫女抱了你出宫,那宫女出金陵一路北逃,才躲开钱贵妃的追杀,你才活下来。” “陛下登基后,知道你流落在外,他便托我接你回家。我一路费尽心思打听,才在冀州找到你。” 谢乔听到陆玦用了一个“他”字一个“托”字,那不是君臣之间会用的字。谢乔想,他兄长和陆玦之间的情谊,只拿君臣来比,大概也确实太浅。他们二人同龄,自总角之年便相识,自此之后相知相交,一起长大,他们惺惺相惜,还有共同的志向和理想。他兄长能清君侧登基,一半是靠陆玦和陆家帮忙。
陆玦对他兄长有意,若他兄长也有意,那他们就是最好的一对璧人,他谢乔又算什么呢?他兄长对他有大恩,陆玦也对他有大恩,上一世他自问没有辜负他兄长之托,守住了大盛,可他辜负了陆玦。 “对不起。”重来一世,谢乔看着如此鲜活的少年陆玦,心里压了七年的话脱口而出:“怀瑜哥哥,对不起。” 陆玦,字怀瑜。玦,玉佩也,如环而缺,君子能决断而佩玦;瑜,瑾瑜,美玉也,亦为君子所佩。陆玦是个决断如流勇毅果敢的将军,也是个华服佩玉惯好雅乐的君子。这样美好的人,却死在冷箭之下,一句对不起又怎能补偿呢? 可除了“对不起”,再无别话可说。 所幸,重来一世。谢乔心里想,怀瑜哥哥,这一世我一定用命护好你,来赎我的罪。 陆玦一脸好笑又纳罕地看着谢乔,道:“你是刚刚吹风吹傻了么?说什么对不起?” “嗯?”顿了下陆玦又反应过来别的东西:“你叫我哥哥?”他失笑道:“你叫我哥哥我自是开心的,不过,你第一声哥哥叫了我,明日进了城,我就得挨你亲哥哥一顿教训了。我可打不过他。” 上一世谢铮早逝,谥号为“武”,武帝谢铮,杀伐决断,勇武果敢,平日惯好研读兵书骑马射箭,武艺高强。 “你不想我叫你哥哥么?” 谢乔面上装出一副可怜巴巴要哭出来的伤心样子。杀伤力果然很大,陆玦觉得自己伤了这孩子的心,便赶紧顺顺谢乔的毛,道:“叫,叫,你随意叫,听你叫声哥哥,我哪怕明日挨你亲哥哥一顿,也绝无怨言。” 谢乔面上一笑,少年的陆玦,真的心软得很。 …… 第二日是个晴天,江边虽还有风,却不大,船在这样的风里,也行得稳。谢铮接到陆玦的传书,特意派了船去接人。陆玦带着谢乔上了船。一进船舱,谢乔就坐下来,紧紧扒着船柱:他怕水,爱晕船。 上一世他九岁被陆玦接进金陵,在金陵生活了27年,都没有治好怕水的毛病。金陵城里有淮水,外沿长江,就这样,谢乔出行都没乘过几次船。哪怕是淮水河道里的小舟都没怎么坐过。 他对入水的恐惧是刻进骨子和血液里的。哪怕再历一世也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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