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冰敷一下吧，脸上肿的还挺厉害的。”林煜握着陆栖迟的手，轻声说道。对于周达恩的往事，他还是派人查过一些的。
他自问不是个好人，查完以后得出的结论是，周达恩有些不配为人。
不配为人夫，更不配为人父。
陆栖迟自嘲地笑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多年，我妈还是甘心情愿地把他放在心上，寸步不离。可惜啊，我需要补偿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那个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想要贪图一个拥抱的小孩子，已经不再是一个拥抱和一盒燕窝可以补偿的了。”
林煜默默地攥紧了她的手。
“有烟吧，给我一支。”陆栖迟细长的手指点燃了一根烟，烟雾袅袅中，有些泪眼朦胧。很久之后，她依然会回想起来，在她痛苦无助的时候，有一个人，有一辆车，不顾天寒地冻，漫天大雪，在等她。
同样痛苦的还有齐安安。
七年情断，她也不是不难过。
既悲痛自己逝去的青春，也悲痛这份感情的逝去。
将陆栖迟送回家以后，林煜有些事情，就驱车回了公司，说是有些事情，结果将一份文件忘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陆栖迟看到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应该是很重要的文件。于是叹了口气，披上大衣，打算叫个车给林煜送去，他的公司她去过几次，勉强能够找见。
天寒地冻的，她在路边等了半个多小时，叫的车才过来。
走进林煜办公室，一个模样妖娆的女人正半倚在林煜的桌子旁，二人细密地说着话，格外暧昧。
陆栖迟心一凉，却仍旧平静，把手里的文件扔在桌子上，“你的文件忘了，我听你说今天要用上，给你送来了。”
她压着心里的火，转身就走。
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什么佯装敷衍的解释，况且她也从来都不是林煜名正言顺拿出手儿的女朋友，其实说白了，她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即便是他有旁的女人，这些时日里，他也待她很好。随便送出来的手表顶得上她家那栋破败的房子了，一个包一件裙子足够她大学四年的学费绰绰有余。可是那些东西都静静地躺在柜子里面，陆栖迟从不动，仍旧带着自己稿费挣来的那一千多块钱的手表，和淘宝上几百块钱的包儿。
“栖迟！”林煜想要追出来，可还是被事情绊住了。
身后女声响起，“事儿还没谈完，怎么小情人生气了？”
冲出来的时候，陆栖迟遇上了昨天会所吃饭的其中两个人，吴白和柏景逸。
“这是怎么了？”柏景逸瞧着陆栖迟通红的眼眶和微肿的侧脸，心里暗道这林煜也不是个对女人动手的人啊？怎么闹成这样了？
“没事儿，”陆栖迟勉强一笑，“林总和他情人叙旧呢，我来送文件，倒是打扰了。能送我一程么？这地方不好打车。”
车上暖气很足，还带着几分呛人的香水味儿。
陆栖迟默不作声，沉默中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意思。
柏景逸是个开朗人，又自来熟儿，忍不住好奇地瞅了几眼，劝道：“栖迟，别太伤心了，林煜他不是这种人，他肯定不是故意动手打你的，他......”
“不是他，是我妈打的。”陆栖迟觉得有些好笑地解释道：“不过我也没什么资格管来管去的，随便找个路口给我扔下就行。”
“我倒觉得林煜对你看重，不同以往。”吴白也出言安慰道：“我之前看了你几篇给杂志社供的稿子，写的很好。我刚好在那家杂志社有过投资，你要不要考虑给我们公司写点儿软文什么的？长期的。”
“承蒙吴总看得起。”陆栖迟十分礼貌地低头表示了谢意，“如果有这个荣幸的话，我愿意。您需要试稿么？我可以把我以往做过的一点儿软文发给您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把相应要求和题材发给我。”
她简洁打扮，淡妆精致，为人谈吐言谈极有分寸，不吵不闹，不慌不忙，拥有许多美好的品质，十分难得。
吴白点了点头，“不用试稿，直接写就好。”
“谢谢您。”
“何苦如此呢？你其实不必......”
陆栖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苦笑一声，“我图的不是钱，不然能背这么寒酸的包么？不过现在看来，还不如图钱了。”
素来都是，图钱的风生水起，追爱的一事无成。
也许从那一刻林煜的驻足，陆栖迟一颗心就清醒地沦陷了。
陆栖迟下车后，找了家宾馆窝着。大年初一，她弄得不仅狼狈，还像逃亡一样。正巧齐安安发来了消息，她直接发过去了宾馆的定位。
世上不缺伤心人，两个伤心人，刚好凑成一对儿。
“林煜从哪儿淘来这么个宝贝？”吴白难得的对女人做出如此高看的评价。
“可能是命好吧，难得的好人就让他摊上了。”柏景逸两手一摊，他看女人的眼光素来不咋样，于是很是羡慕。
“可惜了......小姑娘眼眶通红，让人心疼啊。”
陆栖迟和齐安安的遭遇大同小异，都是感情上受挫了的人，两个人哭得眼眶通红，不知道未来在何处。
“你那个林煜，真是个狗男人！”酒醉之余，齐安安还不忘了愤恨地骂他几句。
“我本来也没指望他的忠诚。”陆栖迟喝了一口啤酒，坐在宾馆暖烘烘的地毯上，“我也不是什么过了明路的女朋友，也没指望和他地久天长，你侬我侬，凑合一天算一天吧，我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能指望旁人待我一心一意呢？”
“栖迟......你......”
“开个玩笑，等我以后累了，爱不动了，兴许也就灰心丧气地不跟着他了。”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第57章 我想你了
这是齐安安听完以后，想到的一句诗。
她没有陆栖迟那么有文采，却又莫名觉得这句诗形容的很是贴切。
两个人喝了很多啤酒，絮絮叨叨地醉醺醺地巴望着不可得未来。
未来究竟在何处？光明究竟在何方？没人知道。
林煜了结完公司的事情，匆匆忙忙地驱车回到了和陆栖迟的那个住处，空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儿人气儿。他满心希冀的道歉的心渐渐暗淡下来，小姑娘的气性好像很大，一言不发离去的背影让人心疼。
他没有忘记，今天是大年初一。
吴白想要谁的联系方式，自然是唾手可得。第二天便直接加上了陆栖迟的微信，将一些信息资料发到了她的手机上，效率之快，让陆栖迟瞠目结舌。
她以为不过是个安慰人的话，没想到倒是真的给自己找了份活儿。
工作可以冲淡人的悲伤和失落，这话不假。
有家难回，又不想看见林煜，直接开了几天的宾馆，窝在这个暖气充足的地方，没日没夜地啃稿件。
稿子并不简单，是给点击量不错的公众号写稿，是关于一些犀利的见闻和影评，或是书评。稿子发出去，除了要回拢住固定的粉丝群体，还要吸引到更多人的阅读，所谓“标题党”，不过如此。
林煜好像消失了一般，那些你侬我侬、情浓缱绻的日子，再想起来，上个世纪一般。
“稿子写好了，已经发到了负责人的邮箱，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我二十四小时随时都可以进行修改和调整。”
没日没夜四天后，两篇稿子出炉。
陆栖迟把这句话敲送给了吴白，本来没想等到回复，没想到三个小时之后，说是稿子通过了，没什么太大问题，一天之后，稿子发出去了，点击量和阅读量不说飙升，也真的是不错的成绩了，吴白就在微信上提出来想见一面。
咖啡厅里面人不算多，没出正月，自然也没什么人。
“给我个银行卡号，钱打给你。”吴白穿着一身暗色西装，外面披着一件厚重的大衣，很有野性气息的男人即便是西装革履，也终究是看出来略显粗犷。
老实说，他挺帅气的。
陆栖迟毛衣，仔裤，黑色羽绒服，围巾，标准的冬天打扮，青春漂亮。
“谢谢吴总愿意给我这个机会。”看见银行卡的钱数，陆栖迟愕然了一下，“怎么这么多？”
“你应该说你的稿子值这个价儿。”
“那却之不恭了。”陆栖迟笑笑，没有拒绝。
“爽快！有没有考虑来我公司谋个职，这新媒体的岗位你适合的还挺多的，正好你马上要毕业了，长远发展未尝不可。”
“谢谢吴总抬举了，我会考虑一下的。”陆栖迟有些心动，但是事情不小，也打算好好考虑一下。
“看你还住宾馆，怎么？和林煜还没和好么？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落在实处，还是把话说开了比较好。你还年轻，别把路走死了。”
“要是出生就在一个死胡同儿里，怎么走都是死的。”陆栖迟低头自嘲一笑，端起桌上的温热美式，喝了一口，“谢谢吴总的提醒。”
“别叫吴总了，太生疏，叫我吴白就好，我叫你栖迟。”吴白豪爽一笑，“就当是交个朋友了，我很欣赏你的性子。”
两个人聊了很多。
吴白白手起家，多年以来的经历足够可以写几本书了。陆栖迟虽然小小年纪，却饱尝人间冷暖，所以两个人共同语言不少，相谈甚欢。
结账的时候，是陆栖迟去的。
这样繁华的城市里，别小看两杯咖啡，也许寻常的小白领儿都未必消费得起。
“我知道吴总看不上这些小钱，可是你毕竟给了我这样好的机会，又肯屈尊与我闲谈，赏识我，所以这点儿钱就当是我投桃报李的一点儿心意。我力气不大，没什么赫赫威势，但只要吴总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不会推辞。”
她的背影很是单薄，透露出几分萧索的滋味儿。
吴白有些愣在当场，活了这么多年，见惯了酒色场中女人无止境的索取和贪婪，却头一次见到这样明白是非、不贪图任何小恩小惠的女人。
她拿的，都是自己该拿的东西。
陆栖迟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从小见到的冷眼和嫌恶比好意多得多，有人赏识她微不足道的才华，给她抛出橄榄枝，已经是非比寻常的难得了。
她很感激。
大年初六，年味儿渐渐淡了。
周达恩没有再上门过，有些关系，裂了就是裂了，等到你有一天想要修复的时候，发现其实裂痕已经长好了，深远地刻在皮肉之上，即便是愈合了，也会有疤痕，永远无法祛除的疤痕。
陆栖迟回了趟家。
陆凌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太大变化，她把屋子收了收，把药和饭菜都弄好，有陪着她说了会儿话。
“听你爸爸说，你交往了一个什么人，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尝了禁果，你妈我这一辈子就是栽在了这上面，快去分手，快去啊！”
“我知道，我们不会长远的。”陆栖迟垂下头，心想，人类似乎永远无法规避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一脉相承，都不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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