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他正随师尊筑基,身边没有一个同龄人,难免觉得寂寞。 他有时会对着少年说话,少年看不见他,从不回应他,却是惟一陪伴着他的同龄人。 后来,少年与弟弟被山贼们掳走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受尽折磨,却甚么都做不了。 再后来,他得了“往生镜”的消息不胫而走,他不得不当着各怀鬼胎,前来求借“往生镜”的一众修者的面,将“往生镜”毁了。 自此之后,他再也见不到少年了,更无从得知少年与其弟弟是否转危为安了。 少年唤作“宋若素”,他不爱收徒,之所以收宋若素为徒,便是因为宋若素与少年同名同姓。 足足千年过去了,他尚且记得少年的眉眼,面前的宋若素与少年有六七分相似,不过他从未将俩人搞混过。 宋若素思及周瀚海,直觉得此番周瀚海为了讨好原身,被一面赝品害得丢了性命实在不值当。 周瀚海恐怕是被原身引导着去取“往生镜”的,“往生镜”被沈听檀当众损毁一事过去太久,原身与周瀚海定然皆不知晓。 制造赝品者的目的是甚么? 周瀚海又是如何知晓赝品在何处的? “这赝品由为师保管,你切勿向旁人透露此事。”沈听檀并不想再因“往生镜”生出事端,纵然这“往生镜”是赝品,但世事难料,他兴许会被诬陷为为了独占“往生镜”而在千年前演了一出戏的小人。 言罢,他径直出去了,下一瞬,周瀚海的棺材朝着他飞了过来。 宋若素面色一白,被沈听檀拍了拍手背,安慰道:“若素,莫怕。” 棺材紧跟在沈听檀与宋若素身后,进了议事堂。 适才沈听檀为了彻查玄心宗上下,以防再有人潜入,对宋若素不利,已将内门弟子全数召集于议事堂。 忽然之间,一副棺材直直地越过诸人,停于议事堂中央,自是引来了诸人的惊愕。 沈听檀直截了当地道:“一盏茶前,瀚海身中剧毒,爆体而亡了,你们切记不能打开这棺材。” 诸人惊愕更甚,不过周瀚海在玄心宗内是出了名的废物,人缘不佳,无人露出悲戚之色,周瀚海的英年早逝在区区几声叹息后,便被轻易地接受了。 “你们之中,可有人知晓瀚海这回下山去了何处?”全场最为伤心之人便是沈听檀,周瀚海再不争气亦是他的弟子,更是师兄嫡亲的侄儿,但对于诸人的反应,他并不意外。 诸人面面相觑,不发一言。 是有人明明知晓,却出于某种目的对此有所隐瞒?抑或是周瀚海刻意不让旁人知晓? 沈听檀逡巡着诸人,半晌才道:“千离,瀚海的丧事便交由你操办了。” 纪千离拱手道:“千离领命。” 这纪千离风姿俊朗,乃是原身的师叔,亦是原身的入幕之宾。 宋若素记得在原话本中所有的内门弟子无一逃出原身的掌心,差别只在于是否得了原身青眼,被原身带上了床榻。 玄心宗对于内门弟子有容貌要求,容貌丑陋者除非天赋异禀,否则至多只能当外门弟子,而这一规定恰合原身的心意。 宋若素早已忘记诸人的姓名了,一面悄悄地打量着他们,一面忧心忡忡地暗道:不知原身目前为止招惹了多少人? 他正苦恼着,忽而被人点名道:“宗主,单单我一人怕是忙不过来,能否请若素帮忙?” 难不成…… 他抬首向说话的纪千离瞧去,猝然与纪千离四目相接,纪千离目中生着压抑的火光,几不可见。 显然纪千离是想借着丧事的名头与他亲近。 他欲要拒绝,但平日里原身与大师兄亲厚得很,大师兄过世了,他没道理拒绝帮忙操办大师兄的丧事。 紧接着,他欣喜地闻得沈听檀道:“若素受了惊吓,身体抱恙,不便帮忙。” 沈听檀望向谭霄:“霄儿,便由你帮着千离操办瀚海的丧事罢。” 谭霄恭声道:“徒儿谨遵师尊之命。” 沈听檀仅有徒弟三人,周瀚海是大徒弟,谭霄是二徒弟,而宋若素是小徒弟。 宋若素暗暗地观察着谭霄,根据原话本,原身所有的入幕之宾中,谭霄与原身的身体是最为契合的。 谭霄曾有过欺师灭祖的念头,有一回,俩人耳鬓厮磨,原身逼着谭霄许诺再也不会觊觎沈听檀。 原身其实不懂何为心悦,但原身是心悦于沈听檀的,容不得任何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沈听檀,包括他自己,然而,他却矛盾地对沈听檀使了不少下三滥的手段,甚至下过合欢散。 以免合欢散对沈听檀不起效用,他下的合欢散足以教重达千钧的大象发/情。 事与愿违,合欢散并不足以令沈听檀失控,沈听檀竟然无视原身的引诱,为不着一缕的原身穿上衣衫,并将其赶了出去。 即便欲/火如焚,浑身如遭虫蚁啃咬,沈听檀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被沈听檀点名的谭霄看起来很是欢喜,不知是否已对沈听檀情根深种了? 沈听檀继而扬声道:“昨夜有魔修潜入,余下之人随本尊一道彻查玄心宗。” “有魔修潜入?”谭霄毛遂自荐道,“弟子先随师尊一道彻查玄心宗,再帮师叔操办大师兄的丧事可好?” 沈听檀摆摆手道:“不必了。” 而后,他凝望着宋若素道:“若素要随为师同去么?” 宋若素颔了颔首,对于他而言,彻查玄心宗正是他了解玄心宗的好机会。 不知何故,他夺了原身的舍,他十之八/九得在这玄心宗度过余生了,他必须尽快融入玄心宗,绝不能露出破绽。 可惜,那魔修并未留下丁点儿蛛丝马迹,无从断定其是如何潜入玄心宗的,沈听檀只能命负责守卫的弟子加强防备。 宋若素趁机将玄心宗上上下下都查看了一番,他向来博闻强记,已在短时间内将玄心宗的布局记得一清二楚。 沈听檀令诸人散去,宋若素正要鱼贯而出,竟是被沈听檀唤住了:“若素,你留下。”
第五章 我是被轻薄了罢? 宋若素自认并未行差踏错,可他终究不是原身,或许已在不知不觉间露了马脚。 他佯作镇定,率先道:“师尊是否有话要问?” 沈听檀摇首道:“天色夜了,若素与为师一道用晚膳可好?” 他早已辟谷了,可滴水不沾,滴米不进,但宋若素远未辟谷。 宋若素一连受了两次惊吓,虽然看起来已缓过来了,不过他实在放心不下。 “能与师尊一道用晚膳实乃弟子的荣幸。”宋若素恭声道。 已是立冬,寒气逼人,于沈听檀无碍,但宋若素目前的修为太过粗浅了,受不得冻,故而,沈听檀将宋若素带到了暖阁。 宋若素望着满桌的珍馐美馔,由于不清楚原身挑食与否,判断不了哪些该吃,哪些不该吃。 沈听檀之所以邀请他一道用晚膳,莫不是想试他一试? 殊不知,沈听檀这当师尊的根本不记得自己这小徒弟的食性。 见宋若素不动竹箸,沈听檀歉然地道:“这其中没有你喜欢的菜肴么?” 宋若素夹了一块糖醋里脊送入口中,咽下后,自然而然地道:“师尊当前,就算是吃糠咽菜,弟子亦甘之如饴。” 言罢,他才想起来沈听檀并不爱听这般的奉承话,而他却是习惯了对长辈说奉承话的,尤其是对爹娘,因为他的爹娘都爱听奉承话,若非事关弟弟,他是从来不会与爹娘作对的。 沈听檀眉尖一蹙,接着道:“若素,不必勉强自己,你若不喜欢吃,告诉厨子你喜欢吃甚么,教厨子重做便是了。” 据闻宋若素是外室之子,想来生存不易,嘴甜些方能好过些罢? 宋若素见沈听檀并未露出厌恶的神情,松了口气,冒险地道:“弟子不挑食。” 原话本中不曾提到过原身是否挑食,但原身既然遭到过其生母的虐待,以致于面黄肌瘦,理当不挑食。 沈听檀确认道:“你当真不挑食?” 宋若素从沈听檀的反应笃定了其不知原身的食性,遂颔首道:“弟子当真不挑食。” “那便快些用膳罢。”沈听檀自己亦执起了竹箸,他已有整整两年未曾用过吃食了,颇为怀念。
宋若素埋首用膳,猝然间,一股子热流无端端地贯穿了他的脑髓,进而蔓遍了他的四肢百骸,几乎要将他浑身上下的血液煮沸。 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他努力地咀嚼着口中的雪菜冬笋,想要再夹一只四喜饺子,右手却拿不住竹箸了。 竹箸接连跌落在桌案上头,一通翻滚后,双双往下坠去。 沈听檀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竹箸,放于桌案,继而望住了宋若素:“若素,你哪里不适?” 宋若素低垂着脑袋,暴露出来的一截后颈艳丽得一塌糊涂。 宋若素难受得紧,咬了咬唇瓣,却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体验过这般的灼热,这感觉有些像话本中提到过的中了合欢散的反应。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突地被沈听檀摸了摸脑袋。 沈听檀记得宋若素曾说过喜欢被他摸脑袋,才这么做了。 “师尊……弟子……”他拼命地从唇齿间挤出了声音来,“弟子甚是难受。” 沈听檀抬手去探宋若素的脉,脉象紊乱,他又捧住了宋若素的双颊,强令宋若素抬起首来,关切地道:“你何处难受?” 难不成这小徒弟即将与大徒弟一般爆体而亡? 他心急如焚,可是他尚未查明周瀚海所中的到底是何种剧毒,万一宋若素亦着了道,如何能替宋若素解毒? 他正要命人去请大夫,宋若素竟然扑入了他怀中。 宋若素不懂为何自己的双颊一被沈听檀的双手触及便舒服起来了,不及细思,他的身体已不由自主地贴紧了沈听檀。 沈听檀乃是他的师尊,他断不能这样做,但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甚至想与沈听檀肌肤相亲。 “若素?”沈听檀满腹疑窦,正欲推开宋若素,却是被宋若素扣住了右腕。 宋若素出于本能,乞求道:“师尊别推开弟子。” 沈听檀恍然大悟地道:“你莫非中了合欢散?” 宋若素苦笑道:“嗯,弟子也是这么想的。” “你是何时中了合欢散的?”沈听檀并未再试图推开宋若素。 宋若素茫然地道:“弟子不知。” 自从宋若素醒来后,自己一直与宋若素在一处,宋若素所用的菜肴,自己亦用过了,菜肴中并无合欢散。 那么,宋若素是昨日被那魔修下了合欢散? 若是如此,合欢散发作得未免太慢了些。 合欢散无药可解,要么熬过去,要么与人欢/好。 沈听檀认真地问道:“若素,你能熬过去么?抑或是要为师帮你寻一妓子来?” “我能熬过去。妓子何辜?尽管我不能拯救妓子于水火之中,但我亦不能容许自己糟蹋妓子,妓子在沦为妓子前,亦是好端端的女儿家。再者,我只想与自己心悦之人云雨。”上一世,宋若素未及情窦初开便殒命了,而这一世,若能顺利地逃离被变成炉鼎的命运,他想与心爱的女子白首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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