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冬一直记着,问及便脱口而出。 “还我十贯,要碎银,剩下三钱七文我要买小柴胡汤。” 该是她的钱那就得还她,不该要的,她一分也不会多要。晏桑枝有些肉疼,若非她急需见效,不然做药膳吃去了。 谢十五呆愣住,药钱最多也就一百文一帖,如何算得十贯多,可看着他们姐弟并非狮子大开口。 赶忙翻开账本,那上面只记了一贯。 晏桑枝瞧他面色不对,说道:“你若不信,我可让我家阿弟一字一句说出来每次给了多少银钱。” “十五日,上门两贯三钱七文,十六日,拿药一贯——” 谢十五赶紧叫停,他如何不信,让人拿银钱和药过来,自己赔笑道:“小娘子,本就是我们的错,小柴胡汤不用银钱。让小娘子你碰上这些糟心事,等我回去禀报少东家,到时再该如何,我们必得上门赔罪。” “何时?” 她无法轻飘飘揭过此事,若非她过来,这命只怕真的保不住。别人不珍惜,可她惜命。 谢十五把几锭碎银子,并一串铜板放到桌子上,思虑后道:“大概得要半个月。” 他等会儿就传信过去,少东家再懒散,看着这事也得飞奔回来。 晏桑枝把银钱装好,又拿了几贴药,说道:“最好别太久。” 作者有话说: 宋朝开始就是有浴堂巷的,又叫香水行,算是公共浴室,差不多一人洗澡要十文,这里给它折价了。 得到的钱虽然多,但也会很快花出去。 本章所有关于伤寒的,参考至《伤寒论诠解》 这里关于庸医的,仅为情节需要,并非抹黑,请别深究。 感谢在2022-05-04 10:11:49~2022-05-11 00:3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慕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as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aifeizi 12瓶;流沙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生地黄粥 ◎平地起惊雷◎ 晏桑枝方才强撑着说完这番话,拿到银钱出了谢家医馆,身上无力,伸手挨在麦芽肩头才稳住身形。 “阿姐,要不我们先回家去?” 麦芽看她一副虚弱的模样,刚才拿回银钱的那点子喜悦也烟消云散。 “不,先去吃点东西。” 她从白日到这里,现下天色将晚,一日未曾进过米水,可不是饿得毫无力气。 若非身子不成,她好想尝点带油水的东西。揣得这么多银钱,却只能干看着,晏桑枝叹气,到哪都吃不上饱饭。 虽说十贯银钱不少,可对于眼下的晏家来说怕是杯水车薪。屋顶破成那样,一场雨下来全得浇湿,整个屋子要翻新,这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况且她还不了解江淮城的巷里行道,边角作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打天黑以后,江淮城的灯火陆续亮起,明明灭灭。画舫燃红烛,酒楼跑堂吆喝上菜,茶肆里说书声清脆。路边的浮铺支了一个又一个,烫干丝、煎豆腐、蒸蟹等。油烟气飘上空,怕是连水里都泛着股香气。 可这和晏桑枝几个并无多少干系,他们姐弟三人蹲在一条漆黑的巷道口。麦芽捂住自己的肚子,小声地道:“阿姐,我们到底去吃什么?” 她不知道,头一次有揣着钱也花不出去的时候。这条长街竟连个卖馒头蒸饼的铺子都没有,全是要价不菲的细点货。光瞧门口垂下的琉璃灯,她连进都不敢进。 鼻尖嗅到一股香,晏桑枝扭头看去,她蹲的巷子口边上,支了个摊子。几张黄旧的桌椅,顶头的竹架上挂了一盏昏暗的灯。 炉子上头放砂锅,烟气上窜,一个穿暗色上襦,腰间围块汤布的老婆婆在案板前忙活,摊张皮放手上,抹点肉馅,虎口轻捏,圆鼓鼓的馄饨立在那里。 她瞧了一眼,像陷了进去,拉起麦芽和麦冬往那边走,嘴里道:“吃馄饨去。” 坐到那摊子上,老婆婆打开砂锅,热汽熏腾,馄饨挨个放下。慢慢搅散,等馄饨皮紧包着菜肉,浮在白汤里,捞起。 五文钱一大碗馄饨放到桌上,点点油光,一把小葱,浑白的汤汁。 晏桑枝干咽口水,让麦芽他们先吃,而后自己拿勺子舀了一只,囫囵入口。软面皮,菜肉饱满,混着汁水,含在嘴里烫得人舌尖到肚里都是暖的。 她还有些微惶惶的心踏实落下,画舫上有人支起窗,琵琶声和一把好腔调,清丽婉转,“秋到江淮来,蓼花满城开,藕蟹菱角香——” 晏桑枝听得入神,嘴里的馄饨味还没散,望着春湾的渔火微光,心里莫名触动。从今儿个开始,她得在这江淮城里讨生活了。 她喜欢讨生活,哪怕让她日夜不歇,至少挣得每一文都靠手靠力气,而非万物靠杀戮、争抢。 可讨生活并不易。 清早天光才出,晏桑枝对着灶房发呆。里面结了许多蛛网,乍见了光的蜘蛛从网上爬到墙上,地面甚至灶台满是灰尘,有种森冷的寂静。 她喃喃自语,“得是多久没生火了。” 一点烟气也没有,怪不得引得蜘蛛做网。 多说无用,她挽起袖子,系上围布,找到个破桶准备去打点水。昨夜喝了汤药,对症好得快,现下倒是有力气。 蛛网全用扫帚打下来,灶台擦干净,幸亏两口铁锅还没锈掉,不然又得花上一笔银钱。污水倒了一桶又一桶,累得她直喘气。
不过瞧到清水墙干净,灶台整洁,她颇感欣慰。 只是空荡到碗柜里剩了三口破瓷碗,几双筷,油盐酱醋仅有个底。 晏桑枝也不气馁,昨日太匆忙,正好抽空去转转,总能置办齐全。 灶房外搭着一个柴房,小得可怜,里面还有些许柴。以及用来煎药的罐子和炉子,她全给搬回灶房,洗刷干净。 准备生火做饭,昨晚临了回去路过医馆,掏钱买了些生地黄和酸枣仁,买了几两便要二十来文。 又路过粮铺,江淮的米价并不算贵,又因今年年景收成好,小麦每斗三十文,粳米每斗八十文,白面二十文一斤。但她觉得甚贵,一文钱都是卖了家底换来的。所以只每样买了一点,怕这家的价要高了些。趁这些日子去打听打听,总能找到价合适的。 毕竟与乱世并不一样,晏桑枝又怕今年起大雪,必须要屯粮,手里有粮食,她心里才不会慌。 她思绪沉沉,手里一下下用石杵分别把生地黄和酸枣仁捣碎。麦芽和麦冬虽没明显的毛病,可饥一顿饱一顿,脾胃虚弱,而她自己四肢无力,心中烦躁,吃生地黄粥刚好。 捣碎后加水放到布袋里,黄浊的汁液一点点落到碗里,搅和到一起。 生地黄味甘,微苦,酸枣仁味甘酸。汁水滤过一同倒在碗里,放点水,晏桑枝拿筷子给拌匀,倒锅里煮沸。 沸了倒点水再煮,煮到焦黄苦气全无。她把淘洗好的粳米放下去,不用糖盐,扔柴火焖煮。 麦芽和麦冬起来时,桌上摆了一碗谷黄色的粥,米粒似开花。 “阿姐,你熬的粥好香啊。” 麦芽被热气熏得要落泪。自打阿姐病了以后,他们起早都没饭吃,一日靠吃点干饼垫肚子,如今好像日子又好过了。 虽说阿姐和原先有些不一样,可麦冬却说,傩戏里演,做善事的人,病重后可能会见神佛。点化一番,放她回来,自然有些不同。 如此阿姐忘事倒也不算稀奇。 “麦芽,一大早梦住了不成。” 晏桑枝挥筷子在她眼前晃,麦芽咧出个笑坐好。 秋日气燥,不食辛辣,喝点汤水正好。生地黄甘甜,酸枣仁酸,整碗粥哪怕糖盐皆无,喝到肚里,甜而不酸。 晏桑枝吃得不算快。以前怕人抢食,从来是几口吃完的,有好几次差点没被噎死。所以到后来,哪怕被抢,她也要一口一口吃。 没有油腥的碗都不用烧水洗,冲几下就干净了。吃完后煎的汤药也好了,她捏鼻子一气喝完,始终没明白,为何药能难喝成这样。 所以她第一次吃到师父做的药膳时,当即就想学这门手艺。 日头出得晚,晏桑枝坐在院子里,给趴在她身上的麦芽梳头发,打结的头发一点点梳顺,绾两个小苞。麦冬眯起眼晒日光,跟墙头边的狸花猫一般。 这是她想念了许久的。晏桑枝心里发软,温声道:“家里要修缮,银钱不能乱花,”转口却说,“但我们可以花几文,给麦芽买根红头绳,给麦冬买根束带。” “给阿姐买块糖。” 麦芽翻坐起身,去摸自己头上的苞苞,欢喜地说。 “给我买糖做什么,又不是小孩。” “药苦,吃了糖甜嘴。” 晏桑枝不说话了,搂着她,良久后才道:“走,阿姐带你们出门。” 不同于昨日,今早晏家对面的几户人家,门没挂锁,打开了散气。几家的妇人搬一张大木桌放在外头,上头摆了不少绣线,正低头搓绳,嘴里道东家长西家短的。 晏桑枝瞧见了,心跳有些快,任是谁看到前世已死的人。现下却笑盈盈地坐在那里,也会怔愣一会儿。 但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师父定然还活在世上。这个念头好似被火烧着的干草,越燃越烈。 “阿栀,你可大好了?” 正整理绣线的顾家嫂子一转眼看到她,忙站起来问了一嘴,引来其他嫂子的视线。 “大,大好了。” 晏桑枝有些恍惚,她还记得那年大雪后,这些对她很好的嫂子全都埋在雪里。雪化了,人也没了。来年那里春草也未长。 “我和你几个嫂子还说,要是你再不好,我们得上门去看你呢。” 这段日子她们也忙,绣坊的活要得紧,早起吃了走,半夜才回来。只能偶尔看顾两个孩子。 顾家嫂子的声落下,陈嫂子扬了眉,“可不是,病了这几日,又瘦了不少。这才将好,要上哪去?” “家里糖盐米面都没了,去买一些。不知道嫂子知道哪里的便宜些?” 她原本还想自己摸索的,如今瞧到了陈嫂子,那还找啥,这不是有个现成的活算盘。 陈嫂子被人戏称是个算盘成精的,精打细算,一点便宜也别想从她身上占去。但她也不爱占人便宜,人细长条,长相寡淡。 “你算问对人了。” “哎呀,阿栀你过来,”陈嫂子紧忙站起,手里的绣线放下,嘴上念叨,“我老早就想说了,又怕你闲我啰嗦。” “嫂子你说。” 其他的嫂子捂嘴笑,一个说:“你既问了,你嫂子要给你传授她的生意经呢,平常可不外传。阿栀你好好听。” 陈嫂子笑骂了一句,“一边去,就你不抠搜,”她思虑后说:“别总图省事,去春湾那里买东西。你是个嫩秧子,人瞧你要宰客呢。 你病才好,花了不少银钱,省下一些是一些,从前你日子好嫂子也不说了,可现下你们家只有姐弟三人,总得把家当给置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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