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文唱起小曲儿,蹲下来帮谢云书一块拆箱子:“又有谁要货?” 一箱荧光棒是五百根,每十根一匝捆得整整齐齐,码放在里面。 谢云书从另外一个箱子里又点出一百根放进去,回答习文:“一号位和二号位,都要五百根。” “一号位?”习文眼睛一亮,“是不是那个骂你从五院出来的?” 谢云书去发名片的时候习文也未走远,听得清清楚楚。 谢云书笑:“就是他。” “你收他什么价儿?” “也是三块。” “麻蛋!”习文说,“该收他四块!” “报出去的价码泼出去的水,”谢云书拿透明胶带重新封住箱子的口,对习文眨了下眼,“细水长流,这买卖还有第二日呢!” 习文激动地直搓手:“对啊,演唱会开三天呢!咱们后面还有两天,小书,明天我一早就去金桥扫货,海滨要是不够,我让习武去邻市扫……” 谢云书摇头:“明天一早,就会有大量的白色荧光棒涌进海滨,我们是收不完的。” “也是,”这个道理习文也想得通,“那些人明天肯定都学精了,一定不会再让我们收!” 习文眼珠子转了转,凑近谢云书小声出主意:“不然我们明天再换个颜色搞……” 谢云书失笑:“那样广场上的人怕是要联合起来把咱们就地打死!” 习文浓眉倒竖:“谁敢!” “好了,明天我自有计划,武哥回来了,”谢云书抱着箱子站起身,“后面的货我也去送,顺便再跟老板们谈谈明天的生意。” …… 陈六和光头蹲在摊前,一人抽着一根烟,等得望眼欲穿。 光头忽然把烟一丢:“来了来了!就那个蹬三轮儿的小孩儿!就他!” 陈六也认出来了。 广场上灯光昏暗,人流涌动,那漂亮小青年骑着载货小三轮,龙头左闪右避躲着人,因此速度特别慢。 陈六两手拢在嘴边冲他喊:“哎!你快点!” 谢云书冲他挥了挥手,脚下快蹬了几轮,把三轮车骑到陈六面前,放下手刹,露出一口小白牙:“老板我们又见面了,你们好啊!” “我好个屁!等你等得黄花菜都凉了!”陈六抱怨,他走到三轮车后面想拿自己的货,却见后座上又跳下来一人。 陈六跟光头同时瞪大了眼睛:“是你?!” 竟然是那个从他们手里把白色荧光棒全都买去的小子! 习文笑眯眯地拱手:“两位老板又见面了!” 陈六和光头顿悟,跳脚指着他俩:“好啊!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一个前头收走他们的白色荧光棒,一个在后头发名片再卖给他们! 真是两个狡猾狡猾的小崽子! 谢云书笑着卸货,收钱,末了他说道:“明天二位要是再急缺什么货,还可以找我,我那里什么都有,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走走走!你赶紧给我走!你明天就是有王母娘娘的蟠桃我都不要!”陈六简直不能再多看这小狐狸一眼,话都不让谢云书说完,“明天我要是再找你拿一点货,我就是你孙子!” 谢云书面露一丝为难:“这样……不太好吧?” 他只想赚钱,没想认孙子。 陈六拆着箱子,撕开上面的透明胶带,随手卷成一团往谢云书身上丢,毫不客气地撵:“快走!” …… 晚上七点整,张学友的演唱会终于开始了。 广场上人山人海,气氛甚至比会场内还要高亢。 谢云书和习文习武,还有裔玲玲的一群小同学趴在栏杆上,城市霓虹如水流般淌过一张张青春明媚,焕发着热烈神采的脸庞。 虽然看不到张学友本人,但会馆内的歌声还是透过广场的音箱清晰地传递出来,人们挥舞着手中的白色荧光棒,远远望去,像是此起彼伏的连绵海洋。 谢云书的面庞在错落移动的光影里忽明忽暗,眼底浮现出一帧又一帧恍惚模糊的画面。 是很多年前,还是很多年后的夜晚,他都已经分不清了。 他站在申城文化宫最高的一层台阶上,遥遥望着远处的道路。 手心里隐隐冒汗,期待又紧张。 人群从四面八方走来,都是欢天喜地的。 他们擦着他的肩身而过,身后的检票员嘴巴对着耳麦在喊:“请大家排好队,把门票拿在手里,现在开始检票!” 其实他跟江行止白天形影不离,下班的时候本可以一起走的。 但他微妙地觉得那属于某种“约会”,理该两个人郑重其事相约后,准时在目的地碰头。
那时候他还年轻,心里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相信那些天真的仪式感,会渴望所有梦想成真的细节都是完美的。 他想到自己上午进到江行止的办公室里看到那两张门票大喇喇地放在江行止的笔筒里,他的视线落在门票上,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往上牵扬,余光里能感觉到江行止也在瞥他。 得意的眼神仿佛在对他说,朕一言九鼎,说给你奖励就给你奖励。 随着演唱会的时间越来越推进,他的胸腔里飞舞起一只又一只的蝴蝶。 ……蝴蝶静悄悄地着陆,翅膀上洒落了一层雪。 江行止失约了。 那天谢云书独自站在场外,听完了一整场张学友演唱会。 他还记得那天压轴的曲目是《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那是一首并不符合他心境的歌,谢云书听到最后,只记得那句“半年的积蓄买了门票一对。” 他在心里吐槽,张学友,原来你也知道你的门票贵。 贵到我有生之年,都没能一睹到你的真容颜。 贵到,从门票到门口的距离,是山的两端,海的两岸。 就像他们永远能看到彼此,却始终没有触摸的缘分。 …… 谢云书让习文习武看顾着裔玲玲,自己离开广场。 体育馆今晚四个大门全都开放,每个门前除了有保安和检票员,还徘徊着好些穿着长衣长裤,戴着帽子的人。 这些人一见到有人出现在门口就会迎上去低声问:“要票吗?现在便宜出。” 谢云书接连问了好几个黄牛,终于有一个人能满足他的要求。 “三千!”对方开价。 谢云书要的这个名额得来不易,他对价格没提出异议,和黄牛互留了联系方式,约定明晚一手交钱一手交易。 最后他又跟黄牛订了几张后天晚上的票。 三个小时的演唱会眨眼而过。 谢云书请裔玲玲的同学去夜市街吃烧烤,一群十几岁的小孩儿精力无限。 回到家已过了十二点。 谢云书从书包里把今天赚到的钱都拿出来,在书桌上堆成小小的山。 15000多根荧光棒全部卖空,本钱14540,销售额45000,净赚30000。 他实在太困了,把账盘完就趴到床上,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 江行止的第一次集训持续了两个小时。 别墅里有齐全的运动器材,陈传按照军事标准给江行止制定了一套训练计划,先从基础体能开始练习。 原本陈传以为小少爷抻拉半个小时就会受不了,谁知江行止竟然坚持下来了。 “25,26,27……”陈传数着数,看江行止咬牙做引体向上。 少年穿着黑色的背心和短裤,身上别说肌肉,连脂肪都没有,纤细的胳膊还没陈传的大腿粗,肩背都是薄薄的一片,唯一可取的也就是线条格外笔直漂亮。 这个身架子放在部队里,就是典型的“白斩鸡”,以前陈传带新兵,每年都不知道整哭多少个这样的。 江行止这只金凤凰比陈传见过的哪只小菜鸡都更矜贵,但他竟然把整整两个小时的训练做完了! “30!”陈传报完最后一个数,竖起大拇指,“少爷你做得很好,第一次就能做完‘5个30’,比很多新兵都强了!” 江行止胳膊撑着身体,吊在半空中,他像是穿着衣服淋了个澡,满身汗水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扎在脑后的揪揪早就散开了,发丝凌乱地贴着额头面颊,脸上涌着番茄酱一样的潮|红。 但他的眼睛里却迸射着奇异的,冷星淬火一般的耀目光彩。 陈传扶着江行止从单杠上下来,带着他在宽阔的健身房内慢走了好几圈,直到他呼吸渐渐喘匀。 江行止做的时候全凭一口气撑着,做完之后运动过度的后劲就全上来了,他腿肚子直打飘,十根手指头都在哆嗦。 陈传犹豫着问:“少爷,您明天……” 江行止拿起掉在地上的发圈,再度将湿|漉|漉的头发捋到脑后扎起,露出棱角尖锐的五官。 他没什么情绪地瞥了陈传一眼,沙哑的嗓音不容置疑:“明天这个时间继续。” 陈传出去后,江行止拍饼似地把自己拍在塑胶地板上。 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大脑里仿佛有针扎似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熟悉的痛感遍布四肢百骸,但和发病时候那种绵密无力的疼痛不一样,这种疼里的每一个分子,都是鲜活的旺盛的生命的味道。 平放在地板上的双手缓缓攥紧,手背上的青筋如浮雕般凸起。 这一世,他再不会无能为力。 他要将他想要的,彻底抓牢在手心。 这一晚江行止的身体是那么疲惫,但他却做了罕有的梦。 梦里火山与冰雪相融,灼热与寒凉同时入骨。 …… 第二天早上江行止睁开眼睛,清醒的霎那他隔着遮在眼睑上方的碎发,望向头顶上雪白的天花板壁顶,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要死了。 他像是被一辆汽车从身上碾过,浑身的每一块骨头都被轧成碎片,疼得他几乎要怀疑人生。 江行止到卫生间,他脱掉睡衣,只是一个简单的抬臂动作都让他疼得龇牙咧嘴。 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上身,十六岁的身体单薄料峭,皮肤苍白,胸前的骨节和筋脉的弧度都显露得清晰分明。 江行止前后左右都照了照,没发现有什么伤痕。 可他用手指轻按肋骨,痛感非常强烈,还有他的四肢,都像是灌满了铅一样又重又沉。 江行止困惑了好半晌,忽然眼睛一亮。 他回到床上找出小灵通,啪嗒啪嗒给谢云书发短信。 谢云书被震醒,迷迷糊糊地摸出电话,眼睛挣扎着劈开一条缝,就看到下面这行字—— 江行止:【云书,我今天身上好疼啊!】 ……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江总的人设我略做一点解释。 江行止的主人格是谢云书回忆杀里的江总,少女软萌人格的小江和黑化病娇人格的小江都是江总分化出来的副人格。 其他细节会在文中一一阐述。 攻受感情线的终点是—— 江行止: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 谢云书:因为是你的样子我才都喜欢。 感谢在2021-07-21 05:25:41~2021-07-22 04:3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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