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止于感慨,等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往回走。 而陈锦墨,一路畅通无阻地去了西宫,换上內侍服,跟着太后安排的人出宫。 出了宫的地图系统没有,所幸內侍直接架马车将她送到诏狱,陈锦墨一路上掀着帘子记路。 永安作为京城,还是很热闹的,这大大小小排列的鳞次栉比的街道,记起来并不费事。陈锦墨不能每次都指着有别人带路,熟悉环境总不会有错。 等路过一家酒楼,突然想起什么,陈锦墨唤停了马车。 进楼里点了几道好菜带上,这才重新往诏狱赶。她记得小说里,宋家众人在诏狱过得并不好,受人欺凌也就算了,吃的也是凑合给的。 她今日贴心一下,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只求他日宋宜之能对自己手下留情些。 到了诏狱,拿出太子玉契,只说自己是太子派来看望宋家老小的。衙役虽然奇怪太子派人来,怎么敢把玉契也给人家,只是东西毕竟是真的,倒也让她进去了。 陈锦墨瑟缩着脑袋走了一路。她一生守法小市民,派出所都没进过几回。这么进监狱还是头一遭,难免有些发怵。 前面带路的衙役察觉到了,出声安慰:“内侍大人第一次来吧,不用怕,这是天子诏狱,羌国上下属这管制最严。环境都要干净许多。” 他刚说完,不知哪处传来了一声嘶嚎,堪比鬼泣。陈锦墨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衙役尴尬地一笑:“这看管的都是要犯,难免要动些刑罚。” 说完又是一副殷勤狗腿的模样:“大人应该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要是日后能美言几句,那就更好了。”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些碎银,偷偷塞到陈锦墨手中。 陈锦墨颠了颠,比今日带出来的少些,却也没拒绝,收进了袖子里。 “好说好说,诏狱被大人们看管得很好,只是不知宋家可曾受人欺负?” 衙役抬头瞥了眼陈锦墨的脸色,并不知道这位大人与他上头那位的具体心思。 “小人明说了吧,论理宋家曾是权贵,我们都按吩咐办事,不会过多为难。只是,有人打点过,我们人微言轻也不敢相违,不知大人的意思……” 陈锦墨笑了笑:“我哪敢有什么意思,您看我这来还自备酒菜还不懂吗?明面上是按太子的吩咐来看望,背地里却是宫里另一位托我打点,让你们善待宋家。” 一听还有另一位掺和,衙役汗毛都竖了起来,试探着问道:“不知另一位是?” 陈锦墨歪头打量了四周,见没旁人,才一脸神秘地凑近衙役低声道:“二公主。” 太子是个好人,这事儿不能让他背锅。就是不知道提前打点的是谁,这衙役又会不会买这个公主的账。这是一场背景与后台的比拼,左右不过是贺家那群人背后捣乱,就看贺贵妃和天子之女,哪个面子更大了。 果然,衙役犹豫了,论实力贺家更甚,可二公主他也不敢得罪。 “这可让小人为难了。” 陈锦墨放心地笑了,暗道就怕你不为难。前面不远处大约就是宋家关押之地,这是诏狱最深处,也没再关别的人了。 陈锦墨停下:“这事做坏了确实两头不讨好,但大人想清楚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宋家之前权势有多大,保不准以后就能卷土重来。再者,宫里还有位二公主。也不是让大人就要反着另一边的来,二公主说了,只要让宋家走前体面些就行。”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银子塞到对方手上。 “自然,二公主也不会让大人为难。做人留一面,日后好相见。大人按照自己的职责来,也不必为别人将事做死了,自己遭殃不是?” 衙役算是明白了,这是让他实在不行,就两头都别理。可道理他都懂,衙役瞄了瞄手里的钱,有些无语。 你把我之前打点你的钱,用来打点我几个意思? 陈锦墨知道他的意思,也不是抠门,但还是肉痛地掏了些自己的银子出来。 “公主自然也是有所答谢的,只是这些是用来让宋家不论男女老少这几日过得舒坦的。提醒一句,公主的钱可不是好收的,能不能做到能做到怎样,大人掂量着拿吧。” 衙役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倒是拿了一点,大头没敢动。见此陈锦墨也算放了心,让衙役在这等着,自己走近。 这边是关押男犯的,只有宋家几位长辈,还有几个年龄都没陈锦墨大的少年,此刻正窝缩在墙角发着抖。 他们这几日受了欺负打骂,平日锦衣玉食的没吃过苦,也没担过什么大风大浪,并没有大人的淡定。见有人来,只当是打骂问罪的。 看着这几个孩子,陈锦墨心里多少泛了些不忍。只是好在,小一辈的只流放不会处以死刑。只要活着,就还有回来的机会。 这也是宋家几位长辈庆幸的,之所以让宋宜之争这驸马之位。也是想先保一人,以宋宜之的本事,总有一日能将这些小辈救回来。没想到,出了那种事。 陈锦墨走近,放下食盒,却不知该说什么。 宋廉倒是最先认出了她,往四周打量了一番,见无他人才敢开口:“公主怎会到此?” 陈锦墨没想到这人会认出自己,试探着问:“可是宋公?” 宋氏一族能得皇室尊称一声宋公的,只有宋宜之的父亲宋廉。 “正是,罪臣老了,公主认不出了。” 不怪宋廉说这一句,早年被安排为皇子授课,陈锦墨也在其中。系统突然提醒了,陈锦墨才惊觉还有这一段历史,吓得冒了曾冷汗。 她不知道和原主偏差太大,被角色发现会怎样。但好歹混过去了,这系统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现在才说。 不过眼前的宋廉确实比原主记忆中的苍老消瘦了许多,只是外观再变,双目还是炯炯有神。 “公主,再提这个或许会惹您不快,但犬子从未有过冒犯公主的心思……” 时间不多,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陈锦墨打断了宋廉。 “宋公放心,我相信公子为人,否则也不会来这。只是虽知宋家有冤,却无能力相帮,只能略备酒菜前来相送。” 宋廉站了起来俯首作揖:“家族蒙难,公主能来看望,已是雪中送炭。” “宋公不必拘礼,快些来吃吧,我带的也不多。” 里面几个少年一听有吃的,耳朵都竖了起来。时不时地往这里看,只是家里规矩没忘,长辈不动他们没敢动。 宋廉也不推辞,每道菜都尝了一口,过了片刻,才递给那些少年。 这些举动陈锦墨都看在眼里,叹了口气。 “宋公若是早存了这般小心谨慎的心思在朝堂上,运用手上权势铲除隐患,怕也不会落得今日……” 这也是陈锦墨看书时觉得可惜的地方,宋宜之后期为何如此权势滔天运筹帷幄,多少还是受这父亲的影响,以及宋廉残存势力的相帮。若是宋廉狠些毒些,朝堂上谁又动得了宋家。 宋廉只是笑了笑反问陈锦墨:“那宋家就是第二个贺家了?我为刀俎,反将他人做鱼肉,日后也有旁人为刀俎,视我为鱼肉,如此反复又如何能长远?不过图个心安罢了。” 陈锦墨有些懂了,宋廉不想由屠龙的勇士变成龙。只是你不为龙,就不会有人来杀你了吗? 宋廉也不想解释太多,歉疚道:“这些孩子还小,罪臣难免谨慎了些,公主见谅。” 陈锦墨自然不会介意他的试毒行为,过几日宋家问罪,就只剩这些小辈了。万一有人趁她不注意下了毒,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宋公不必介怀,我能理解。” 收拾了东西,辞别宋家老少,又跟着衙役打点了一番,嘱咐他尽量安排个脾气好些的人押送那些少年。 一切办妥之后,陈锦墨刚准备出去,没成想衙役禀报外面来了群人,是皇帝派来的。也是来见宋家人。 陈锦墨蒙了:“怎么办,太子嘱咐过公主托我来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衙役明了,就近指了处牢房:“委屈大人先进去待一会儿,别忘了把脸弄脏些,里面囚服先套着,往角落里钻。” 这处牢房是空的,陈锦墨连忙钻了进去,快速地摘下內侍的帽子藏好,套上囚服。抱膝窝在墙角。 不一会儿,当真有侍卫围着一人进来,中间那人身量修长,全身照在黑斗篷里,看不清长相。 陈锦墨憋着气不敢呼吸,怕有什么不对吸引这些人来看自己。毕竟宋廉都能认识她,更何况旁人。 终于一行人快要走过,待要松口气时,中间的人却突然停下,转身看着自己。 陈锦墨吓得不敢呼吸,睁大眼睛看着他。两人这么对望着。 这人面色有些苍白,背部微弯似是忍着什么痛苦,面上却是波澜不兴。 几乎是对视的片刻,陈锦墨就移不开眼了。 好俊秀的一个少年郎。
第6章 被罚 那少年不言语,只是站着,远远看着陈锦墨。 她不知道原身是不是认识这少年,也没心力去翻找记忆。闷头苦学了许多年,从来没想过世上还有这般芝兰玉树,恍若谪仙的公子。 瞧她这呆样,少年只是对着她浅浅一笑。 前面带路的侍卫见他停了,不由回头问道:“这里可有不对?” 少年淡然收回目光:“只是瞧这牢房不错,可否请几位大哥帮帮忙,将我那几位弟弟关押到这里,免得看着长辈们受刑伤心。” 换个牢房,侍卫自然没有异议,对着衙役道:“按宋公子吩咐的办。” 见衙役答应下来,才催促少年:“牢房就在前面,公子尽快。” 少年点了点头,歉然道:“公主失踪,全城都在搜查。还要劳烦几位大哥抽空带我过来,真是过意不去。” 少年的话音渐渐淡去,一群人终是走远了,陈锦墨这才松了口气。 他就是宋宜之? 有些出乎意料,却也是情理之中,书里的宋宜之,就该是这个模样的。可又不希望这人是宋宜之,总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陈锦墨自己也弄不清楚。只是捂着胸口,感受那急促的跳动。 不知是因为憋气,还是为了那少年的一笑。 不过宋宜之的话,她听进去了。宫里定是知道了她乔装出宫,她得快些在被人找到之前办完所有事。 上了马车,由內侍带着往城南教坊去。 永安教坊有八处,比邻而居。其中三处隶属礼部,只负责教习礼乐歌舞,再挑选出挑的送进宫中。而另外五处则是教习琴棋书画,供官员使臣玩乐的所在。 宋家女眷便是安排到这五处,成了官妓。陈锦墨去这一趟,就是希望能打点打点。 到了地方,陈锦墨由內侍领着直接去往教坊总管处,那人是个年近四十的宦官。八处教坊都由他管着,来的女子该分去哪里也由他负责。 照例拿着太子玉契开路,那宦官立即摆出一副谄媚的姿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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