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鹤晟作为一位实干型的皇帝,虽能吟几句酸诗,倒也不热衷于此。 温酌便更是如此了,他今日特在此处设下赏秋宴,心思也是同殷鹤晟一般无二。 菜式是温酌亲自拟的,皇帝的喜好虽说不会轻易被人把握,对他来说并不算是难事。宫宴讲究精细繁琐,偏温酌喜欢家常小菜,这会亲自下厨给皇帝做了道茄汁鱼片,将众人惊得险些说不出话来。 都说君子远庖厨,这位丰仪君实在是特立独行,便是冲着这一番心思,也难怪得宠了,王萤儿心道。 待到用膳,殷鹤晟屏退诸人。筷子尚未动,先拉了温酌手来细细看了一番,教训道:“那油锅岂是玩的?食馔自有厨子操作,往后莫去动那些了。” 温酌被他摩挲得起了半身鸡皮疙瘩,抽回手就顶嘴:“我又不是个傻的,哪就那么容易烫着。”见皇帝面色不豫,又谄媚道:“难得我下厨,你快趁热尝尝。”说着便夹了一块,笑嘻嘻凑到殷鹤晟嘴边要喂他。 皇帝被他堵了嘴,细嚼慢咽哪儿还能训得了他,又好气又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温酌不疼不痒早不当回事,自己也美滋滋夹了一块尝。他手艺不错,这鱼片倒也做得酸甜可口、鲜嫩多汁。 “如何?” 殷鹤晟见他一脸期待,只得道:“颇为适口。” 这称得上是一句赞赏了,温酌喜笑颜开,又道:“去岁种的那些便不错,我让人寻了老农又做了筛选,若是再有丰产,便选出种粒在皇庄也种些,可好?” 殷鹤晟听罢,道:“甚好。只是这东西怕是不管饱,你想要推及百姓,恐怕未必有用。” 温酌道:“未必。京畿州府富庶,这东西不过尝个新鲜罢了。若是偏院些的,譬如鹿州一带,寻常百姓家连饴糖尚且吃不起的,若是有了这个岂非是省了佐料的花销?” 殷鹤晟心道鹿州百夷杂居,山中蛇虫水中鱼草,哪一样是夷人不得入菜的,只是见温酌目光灼灼,这样赤诚为民的心思难得,也不忍打击他,便道:“也算有理。你这样长进,我倒不知该赏你什么好了?” 温酌知他与自己玩笑,回他道:“女为知己者容,我是个男子便只能为知己者分忧了。如何到你嘴里我倒是个贪财的了?” 殷鹤晟见他这样古灵精怪的,嗤笑一声,拧他鼻子道:“油嘴滑舌。”说罢,斟了杯酒道:“既不要赏,便罚你一杯酒。” 温酌正要去接,岂料殷鹤晟却先他一步一饮而尽,一手揽住他,口对口将那酒液尽数渡与他口中。菊花酿虽是淡酒,到底也是佳酿,又是这样饮下的,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顿时满面酡红。 他这会再不敢招惹殷鹤晟了,唯恐皇帝大白天又作出什么登徒子行径,平白招人侧目。心下嘀咕一句耍赖,总算是老实了。
冬日小日常
是日,上京迎来了今岁的第一场雪。 最欢喜的莫过于小孩子了。承恩侯温霖已然三岁,正是好动的年纪,看到外头下雪恨不得直接跑出去。所幸奶嬷嬷看得紧,才没让这小祖宗溜出去。他这一闹,倒把三皇子殷常乐给闹起来了。 小皇子与温霖一般大,就养在麟趾殿偏殿中。先前常夏也在此住,因着孩子已然七岁,又封了太子,前些日子搬进了东宫。只是闲时仍常常过来。倒不是说他如何喜欢丰仪君,实在是圣恩浩荡,君上成日就歇在麟趾宫,稚子孺慕父亲,便时时过来请安。 小公主常悦到底是女孩,教养与男子不同,如今由容太妃抚养。 余下二皇子常荣与大公主常嫣则在杨妃膝下,杨妃迫识大体,亦是让皇子皇女常过来拜见。麟趾宫便成了宫中最为热闹的一处宫殿。 皇帝专宠殿君几乎人尽皆知。 因着此事,朝中时时就有些瞧不顺眼的老大人们要谏言一二,所谓“忠言逆耳”,皇帝又如此“沉迷男色”,那些话自然都不好听。 温酌起先还不当回事,久了就怕生出事端,劝了殷鹤晟几次。只是皇帝自有打算,并不当回事。 温酌眼下也算习惯了宫中生活,比之在侯府的生活更要忙碌几分。 工部侍郎顾辛慈来的最是勤,多是又制出了什么新玩意来要跟殿君商议。 温酌对这些也有兴趣,便时不时撺掇顾辛慈改良各类器具。前些日子勉强弄了个脚踏车出来,虽说勉强能骑,但是减震实在成问题。殷鹤晟也晓得他有棵七巧玲珑心,只是乍一眼看到温酌骑着这么个怪模样的东西在宫中转悠也有些惊诧,要知道当年教他骑马可都没这么利索。 等温酌跳下脚踏车,这才看见皇帝,连忙行了个礼。 殷鹤晟一摆手,问:“怎么想出弄了这个出来?” 温酌笑笑,道:“先前我想着能不能作个代步,如今看来这东西只能用作强身健体。” 因为用料多是用的木料,若是地面不平整,那轮子必是磨损得厉害,正如温酌所说,骑着玩还行,真要用这东西赶路就是鸡肋了。 殷鹤晟听他这么说,道:“脚下踩轮,也算奇巧。顾卿用心了。” 这东西没啥实用价值,被皇帝如此一夸,倒有些把顾辛慈吓着了。 温酌不免好笑,对殷鹤晟道:“这不过是玩物罢了,工部如今新制的农具才是重中之重。” 这其中自然也免不了温酌的主意,殷鹤晟对顾辛慈道:“既如此,明日写个折子上来细细说了。” 顾辛慈连忙应了,便退下了。 温酌有些好笑地说:“陛下尽板着脸,顾大人一心献宝,倒被你吓一场。” 殷鹤晟瞧他骑车已出了一头汗,道:“莫再摆弄这东西了,出了这些汗,回头着了风又得头疼。” 这倒没错,温酌只得老老实实跟着他进了正殿。 这时辰历来是午睡的,两人更衣歇下,温酌却有些兴奋得睡不着。 “怎么不睡?”殷鹤晟揽过他问道。 “我今日收到了养善堂的消息,说不得天花就能治了。” 这还多亏了彭兴怀,听了温酌所说牛痘克制天花的妙法,并没有以为世子异想天开,而是实实在在地观察了许久,只是彭神医到底是医者仁心,哪里会用人来实验。 温酌如此这般与殷鹤晟说罢,皇帝想了想,道:“这倒也不算难。届时让太医院主事,在死囚身上试了便知。” 温酌怔了怔,随即便释然了。这是大歆朝,一切皇帝说了算,才不说什么人道主义。 他这一觉睡得不安稳,等起身时殷鹤晟早已起来了。外头雪正下得紧,即便屋里用了熏笼还是有些寒意。 温酌穿戴妥当从暖阁走出来,看见皇帝正与太子对弈。殷常夏如今九岁,隐隐有了些威仪,这时一张小脸表情严肃,正执着黑子对着棋盘犹疑不决。殷鹤晟微一仰头见温酌来了,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来。 温酌并不想打扰父子的这场交锋,随手把宫里的主事太监唤来交待了几句。 常夏因是初学,棋艺并不如何,照例又输了,殷鹤晟点他道:“太过犹疑,须知战场杀伐决断往往只是一瞬,似你这样犹豫,便失了良机。” 常夏还未能完全明白这话的真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温酌插嘴道:“好比狩猎,挽弓也不过数息,失了最佳时机,猎物可不就跑没影了么?” 常夏恍然大悟,连连颌首。 温酌笑嘻嘻对殷鹤晟道:“今儿下了雪,倒不如咱们一起吃暖锅子如何?” 于吃食上,殷鹤晟并不算挑剔,听他如此说也没意见,吩咐宫人将两个小孩子一同唤来。 晚膳几人便一同围坐吃起暖锅来。只是今日的锅底格外不同,乃是一锅粥水,因炖得久了并无颗粒,且粘稠无比。 原是温酌前世听说过的南方粥水火锅,专用上等粳米熬煮粥水加了鸡汤制成。此时每人盛了一碗喝下,但觉清甜可口。用罢这一碗,方让人涮了鱼丸、蛋饺、鲜虾等物入内,等烫熟了捞出来鲜香中略带粳米的微甜,方显出食材的本味。接着陆续又添了各种肉片,时蔬等,待涮完后,粥水颜色已大改,味道也是鲜美之极。 几人吃得畅快无比,连殷鹤晟也觉出些饱食的舒爽。 温酌喝了口茶,道:“天气寒冷,我让人给淑静宫与慈恩殿也送了这暖锅去。” 殷鹤晟看他一眼,笑了笑,夸他道:“倒是贤惠。” 这话有些调侃,温酌有些微愠,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这一幕叫常夏看在眼里,忽然想起夫子有时提起丰仪君时的嘲讽口气,只是自己心里却是说不上来的奇怪。他只觉父亲与亚父这样随意不合礼法,却是极好极好的。至于好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非要说的话,便让他想起母亲尚在时的模糊记忆,似乎也是如此和睦友爱。只是如今父亲却笑得多了,待自己和皇弟们更和颜悦色了,看丰仪君时更是目中有情。 他心想即便夫子看不惯亚父也没什么,毕竟父皇是君,夫子是臣。于情于理自己也该听从父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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