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想起了与妹子的初遇,笑了:“好吧,你说的对。” “这是你说过的话。”卫玠提醒。 “我说的当然是对的。” “……”卫玠发现他大舅的脸其实也挺大的。 “于私,我阿爹,就是你外祖,他是征虏将军,我身为他的嫡长子,若胆小怕事不敢上战场,别人会怎么说呢?我不怕人言,却怕别人说我的父亲,说我太原王氏。 “于公,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用人之际,我不去,别的世家子弟也可以说,连将军之子都不去,我又为何要去?你知道这会造成多大的连锁反应吗?” “最重要的是,我想去。也许我不一定能立父亲那样的不世之功,却也想为百姓做些什么。” 早一天结束战争,就会早一天有人免于死亡,免于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王尚从出生起便享受着锦衣玉食,仆从车马。这些东西从哪里来?普通百姓! 如今,该轮到他回报他们,为他过去的享受买单了。 卫玠本以为凭他练就的口才,他肯定能说过王尚。结果,还未开口,便已经败了。甚至反而觉得王尚说的很有道理。 两人相顾无言,到最后卫玠才缓缓的说:“那你总该和舅舅解释一下的。” 否则那会成为王济一辈子都解不开的心结,兄长此役一去不回,而他们兄弟之间留下的却只有永远没有办法和解的最后一次争执。 “理当如此。”王尚点点头。 本来王尚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和幼弟解释的,王济与他人不同,他被母亲养的太过娇纵,又自小天赋惊人,不是那么好沟通的人。但现在,王尚却反而因为卫玠的剧透,而有了一肚子的话要和王济说,他有太多的担心要去交待了。 于是,在王尚临行前的那一晚,王尚与王济兄弟跪坐在廊下,隔着一张不知道年代的小桌,赏着淅淅沥沥的小语,闲话家常。 “你问我,若我和爹走了,阿娘和令淑怎么办。我想说,她们还有你啊。我不放心把他们交给任何人,唯有你,我只放心你能照顾好她们。我如你这般大时,远不及你聪慧,但我依旧在父亲不在时,把你们照顾的很好。你难道还不如我吗?” 中二少年被巨大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所充斥,满脑子都是“我是独一无二的”、“我能拯救世家”的狂妄,自然不愿意承认他不如自己的兄长:“我当然能!” “我信你。”成功下套的兄长笑了。 卫玠在一边默默给他大舅点了三十二个赞。 然后,就是顺理成章的叮嘱了,阿娘的病,令淑的衣,后院那一群玩宅斗的女人,大大小小、事无巨细。王尚平日里要操的心,远远超过了王济的想象。 王济一件件的答应下来,但越答应越心惊肉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原来兄长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吗?他又是钦佩,又是心疼,也开始觉得自己不该那么任性,什么都不问的只会给兄长增加负担,只是少年的倔强与逞强,让他始终不肯开口认输。 一直到最后的最后,王济才生硬的说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王尚沉默不语,实在是无法做出对等的承诺。 王济以为王尚这是默认了,直至很多年后的某日,回想起那一夜,他才惊觉那是王尚最后的实话——他回不来了,他不想骗他。 多年后,季冬之月,北风如狂。 大雪于都城纷纷扬扬而至,下了整整一夜。一点禅灯,照不亮王济苍老的面容。他躺在榻上,看着木门怔怔出神,直至一个身姿欣长、挺拔如竹的瘦弱青年迈步走了进来。 门开的瞬间,带来了刺骨寒凉的冷风,却也给王济带来了他最想见到的人。 “阿兄。”他说。 卫玠不疾不徐的缓步上前,正襟危坐于垫上,学着拓跋六修一惯大马金刀、杀伐果断的武将气势,与王济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朦胧距离,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他不敢多言,生怕惊醒了王济的美梦,只刻意压低声音,用浑厚又包容的声音回:“是我。” “你明天就要走了吗?”王济小心翼翼的问,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着浓到化不开的不舍,仿佛他真的回到了不知愁滋味的少年期。泛白的唇角,微微张开,好像要说“求你,别走”。 他总觉得王尚走了,就要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可怕到一生放荡不羁的他都恐惧了起来。 卫玠忍不住握住了王济的手,想要温暖他,但却犹如握住了一柄冰凉的兵器,凛冽,冷硬,仿佛已经没有了一丝人气。 卫玠急迫的想要唤起王济心中的生命火焰,他摩挲着舅父的手,一遍遍的说:“我不走,不走了,只陪着你。” 王济有些糊涂了,他又说:“你回来了啊,阿兄。” 卫玠配合的点点头:“对,我回来了。”从战场上回来了。 “你看到阿娘了吗?”王济自问自答,喃喃自语,“阿娘很好,虽然小病不断,却大病没有,活了九十九,无人不称赞。” “你照顾的很好,辛苦你了。” “你看到令淑了吗?我每年都会差人给她做全新的衣裳,最漂亮的花色,最流行的款式,永远都是咱们最好看的小妹妹。” “我看到了,令淑变化可真大,你把她教的很好。” “你看到我了吗?我当大将军啦,娶了公主,官职比你都大,是不是很厉害?” “你长大了,我很欣慰。我就知道的,你能在我走后撑起这个家。你永远都不会让我失望,因为你是我的弟弟王武子啊。” 王济猛然睁开眼睛,用劲儿抓着卫玠的手说:“那你呢?这些年,你病了吗?有新衣穿吗?可曾有过变化?” “我……” 不等卫玠回答,王济就又好像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你不会再病了,也不会再穿新衣了,更不会再有变化,因为你战死了啊。 “君去骨成尘,我在头如雪。 年少梦最终还是醒了,大哥不会不走,也没有回来。 王济冲着卫玠笑了笑:“你不是大哥,你是小娘。” 卫玠一愣,他觉得他学王尚学的挺像的啊,至少和他说不上来到底是梦还是穿越见到的王尚很像。没道理会被识破。 王济嗬嗬笑着,像个漏气的风箱:“因为大哥只会坚持说,他要走,一往无前,永不回头。” 王济和王尚是彻头彻尾的两种人。王尚固执己见又君子端方,只要是他认准的事情,就绝不会回头,他人淡如菊,却又坚韧如蒲苇。王济却是个性格阴晴不定的蛇精病,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在乎,可真正放不下过去的,反而是他。 “可我以为你不想他走的。”卫玠道。 “不,”王济遥遥头,终于说完了他一开始有气无力没有说完的话,“我不是不想他走,只是遗憾没能与他说,请带我一起走。” 你没有如期归来,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北岛。 ※※※※※※※※※※※※※※※※※※※※ 这里是突然诈尸的番外23333这是放在个人志的番外,感觉个人志也做出来有一年多了,就放一个到网上啦,希望大家喜欢(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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