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本宫”来,“本宫”去的,傲气。 她能感受到源自后背传来一股一股冰冷的能量,与她体内的炙热抗争着。 猛然坠入冰窟,又在须臾间置身大漠。 云柒死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要不是没有女医,她死都不会找个男医来。 但情急之下,除了跟她在一根绳上的司离,她信不过任何人。 她抱着胳膊,指尖深刺,疼痛都只能勉强让她分散注意力。 寒冰和烈焰在她的腹部碰撞,像是两只有力的手硬生生地要将她的躯体撕成两半。 她宛若一叶扁舟在狂风暴雨中寻求一点平衡。 整一个下午,清平宫的大门都死死地闭着,寝殿门前站了四个宫女,除了芫茜,每一个都是会武的高手。 终于,在日光消失的那一瞬间,门从里面打开。 司离冷着脸从里面出来。 “公主还好吗?”芫茜急忙询问。 他从袖口里取出一张纸,“这是方子,速去抓好。每日三顿,每顿在一餐过后半个时辰服用。有事唤我。”抬脚走了两步,又停下,“今夜,任何人不得入内,包括驸马。” 司离神色冷淡,口吻又分外平常,一时间没有人反应过来,他的话似乎过于像个上位者。 芫茜只急匆匆地接过那张方子,道了声谢就转身进入房间,另外三个宫女仍守在门口。 · 回了云樱阁,司离一直紧绷的状态终于松弛下来,跌坐在榻上,捂着胸口,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他练得功法阴邪诡异,这般又是心头血又是传输内力,让他内里血液翻滚,隐约燃起嗜血的欲|望。 冰蓝色在他眸底忽明忽暗,趁着理智尚在,他从闷户橱左下角的抽屉中取出一枚骨戒,戴在左手拇指上,跌跌撞撞地走向门口,关上门,落了门闸,再转身平躺在榻上,合眼。 夜里的太医院没有人,云樱阁又在太医院的深处。因而,整夜,都无人注意到云樱阁透出的隐隐青光。 · 翌日,云樱阁青光散去,门自内推开。 司离面色仍旧不太好,但并非同昨日一样,而是一种心情不好的表现。他已经十年没有犯过这个毛病了,而为了那个总是惹麻烦的小公主,他甚至还戴上了骨戒,平息了整整一夜才算好。 芫茜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向来云淡风轻仿若天神下凡的司太医一脸阴郁地拨弄着一个黑色的物件,看起来像是一个钩子。 “殿下还没好?” 他先发现了有人,抬头时又换上温和的表情。 芫茜眨了眨眼,她不知司太医为何表情变化如此迅速,但仅仅几天的接触,她也感受到了他与寻常太医的不同之处。 “殿下现已安好,托奴婢给司太医一样东西。” 他将毒蝎的尾勾放回原处,起身结果芫茜手里的白色瓷盒,轻轻在耳边晃了晃,没有声音。 眉梢一挑,他等着芫茜的传话。 司离身形高挑,不似宫内行军男子看着孔武有力,也不像个文弱书生,站在芫茜跟前,她更能感受这股压迫力。 回去应该跟公主说一下,这司太医看着着实奇怪。 虽心里这么想,但她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地传了话:“公主说,太医的有些东西放在外面不安全,还是放进这玉盒子好些。另外,公主还说,这玉盒子贵极,抵得上黄金万两。” 司离笑着道谢,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她总觉得,说完这句话之后,司太医看着比刚才她刚进来的时候要柔和很多,那股压迫的力量也没有那么强了。 她歪了歪头,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原由。 · 云柒一人坐在床榻上盘算。 她昨日感觉到那股冰冷刺骨的力量消失后,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今早醒来天已大亮。 身体里遇仙丹作用下的热意已经消散,心口处被毒蝎刺伤的伤口也已经结了痂,头也不似前两天那样昏昏沉沉,想来是身体里的毒都解了。 司离帮她解了毒。 可真有太医精通医术到可以如此不费神伤脑筋地解毒? 赵太医年已及艾,经验丰富,尚且小心谨慎,司离连而立都未到,却在五日内解了她两种毒。 而且,无论是毒蝎,还是遇仙,都凶之又凶。 中了遇仙丹,若是两个时辰内未行那事,便会在五个时辰内暴毙而亡,除非行了那事,否则没有解药。 下药的人想让她身败名裂,或是想让她痛苦而亡。 但司离仅用了三四个时辰便帮她解了毒。 这人定不只是太医那么简单,但若他对云烟国没有害处,留他也不是不可。 他医术高超又善解毒,她也没有证据表明他有任何异心,倒不如拉拢他,给云烟国添一个奇才。 那玉盒子便是她的态度。 这人看着就心气高,真给他送过去两大箱黄金,他许是要瞧不起她。倒不如给他个值钱的物件,既面上过得去,又能敲打敲打他,让他明白他也是有把柄在她手里的。 一个毒蝎,往小了说是有危害了宫里各个大人物的安全,往大了说,那便是行刺的工具。 饶他司离再受父皇母后的喜爱,也跑不了成为一个刀下亡魂的下场。 司离尚且好说,那给她下药的人还未抓住,才是梗在她心头的一根刺。 她能猜到是沈如奕搞的鬼,但人迟迟抓不到,保不齐什么时候会故技重施。 况且,她的筹码没有那么大,不能保证下次司离还能帮她,再找一个人,便又多了一个风险。 她养面首事小,被下药事大。 一个司离就已经够麻烦的了,她可不想再应付一个。 “殿下?” 是芫茜回来了。 “进来。”她收回神思。 芫茜在回清平宫的一路上都在琢磨司太医,在走到公主寝殿的转角处,突然想起她当时想出去喊住司太医的时候,他恰巧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 当时匆忙,她未细细思索,但现在…… 虽不能说那失踪的宫女与司太医有什么关系,但他举动怪异,是该告诉公主的。 “殿下,奴婢把东西和话都带到了。” 云柒垂眸,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宫女还未找到。”她为自己的办事不利而羞愧地低下了头。 “无碍,这么简单就找到,反而不正常。” 芫茜眨了眨眼,公主恐怕是不知道,这皇宫上上下下,宫女太监都在监事所有名册。且后宫嫔妃少,宫女也少,她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基本认了个全,不可能出现找不到人的情况。 “殿下,是找到了名字,却没找到人。” 云柒抬首,目露疑惑。 芫茜解释道:“监事所有本册子记录了宫里所有婢女。只有一人,名唤阿元,两天未见人影。” 两天……不正好是她中了遇仙丹的这两天。 “但是,那名册只记人名,不记送入哪个宫。” 也就是说,光知道名字,她们揪不出幕后主使。 云柒蹙眉,这样便有些麻烦了。 芫茜以为她是动了气,便急急跪下认错。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本宫从未怪过你。” 若真是失踪,其实反倒也是一件好事,她在这厢忧心忡忡,幕后之人也会在那厢惴惴不安,说不定过几天自己就安耐不住露了马脚。 小宫女的眼眶已微微泛红。 “殿下,另外还有件事。”她微微停顿,虽太医也算是比她们高一等级,理应不能在背后议论,但这次的事情让她草木皆兵,“奴婢前日,看见司太医在公主寝殿的转角处停留了一会儿。” “前日?”她一愣。 前日是她中了遇仙丹的第一天。 司离有什么理由在离开她寝殿时于某处停留呢? 除非……他遇见了等着她中药与司离发生关系的宫女,也就是阿元。 司离聪慧过人,他既知道她体内的药,就能知道候在她寝殿门口的宫女是什么目的。 可是,他又有什么理由和手段让一个宫女凭空消失呢?
第7章
初冬的第一场雪在清晨缓缓飘落。 云柒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窗外的漫天白雪。她打了个激灵,决定白日就窝在被褥里不出去了。 故而韩烨廷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美人在榻的场景。 不得不承认,云柒的样貌真真是一等一的极品,倘若不是她性子霸道不讲理,他也是对曾经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有些怜惜之情的。 可惜她只是空有皮囊。 云柒瞧见进来的人是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驸马怎么有空来?” 自那日,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来看过云柒了。今日他醒时看见外面的雪,突然就想起幼时云柒跟他说以后他跟如奕妹妹看雪要叫她一道。那会儿他只当她是妹妹,加上她生得可爱动人,他便应了。 后来,一晃十年,他从未兑现过。 今日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便来看看。 云柒现在鲜少再穿白衣,他原先没注意,今日她着一件鹅黄的中衣,外头盖着牡丹花色的被褥,乌发披散,面上不沾一点红妆,衬得整个人如琢如磨,即便是上好的玉石都要逊色三分。 前段日子她病了他都没来看过,现在见她这样好像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的柔弱模样,心里涌起一阵愧疚。 毕竟她是他的妻。 “驸马若无事还是回吧。” 今夜的进贡宴上,她定会与韩烨廷一道出席,她为此发愁,见了他便更是厌烦。 她怕韩烨廷和沈如奕两人气定神闲地装青梅竹马,反倒最后是她自己忍不住与他和离,那便得不偿失。 况且她已知晓两年后会有邻国进犯,韩大将军手握重兵,虽是忠臣,但在这种时候,还是该维持朝廷的稳定。 这场戏还得做下去,但不代表她得事事忍着他。 韩烨廷看她又是恹恹地样子,心里那点愧疚便带了些烦躁。 她怎么就不能像如奕一样温润如水? 但念着她前段日子病了,他还是压下心里的情绪,走近了两步,“殿下又要赶我了?” 云柒终于抬眼,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似是在确认他没有中邪。 这一眼,看得她心里一顿。 上辈子的这一天,韩烨廷也穿着这身衣服,是下了早朝换上的。只不过上辈子,韩烨廷穿了这身衣服找沈如奕看雪,她跟去的,这辈子,他倒是自己找来了。 这算是,因她的变化而改变的? 那她是不是也能改变两年后的战事? “本宫确实不想看到你,你还是去找表妹吧。你应配合她说本宫养面首,免得她胡思乱想。” 韩烨廷眉头紧锁,克制住了转身摔门而出的冲动。 “你以前不是说想与我一起看初雪?” 成婚后,这是他头一次没用敬语,而是想一个大哥哥一样同她说话。 一如过去。 这句话若是上辈子他说了,她又要感动得一塌糊涂。 “现在不想了。驸马还是回吧,今日本宫没有心情与你扯嘴皮子。” 她偏头不去看他,眼里也没有任何情绪。 她再也没办法像过去那样,一整颗心都为他牵动了。 韩烨廷是如何步履沉沉地离开的,她不关心,她只关心今晚的进贡宴上,最好不要出什么事。 上一世她不想参加这种宴会,撒了娇父皇便没让她参加。但事后她听说了午绛国一名随性女子与哥哥发生了关系,被太子妃陈式当场抓包。陈氏的父亲贵为左丞相,一时间闹得有些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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