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灵嫣愣住,“您……早看出来了?” 比起恭王妃早已知情,更令她惊讶的是恭王妃的态度。 “对不住,我几次想坦白,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后来她又想,瞒着也好,恭王府上下对她都很好,要是知道真相,估计也难以承受,那就让她替原来的郡主活下去,陪在王爷王妃身边。 恭王妃摇了摇头,神色平和,“我没有怪你。” “先太后是我姐姐,二十几年前怀着龙胎不慎落湖,醒来之后变了个人,那时我进宫见过她两回,只觉得不对劲,一时也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直到你出现。” 聂灵嫣挠了挠头,“您说我脾性跟她很像,又是如何看出来不对的?” 为了扮好郡主,她还特地向翠柳问过各种细节,郡主与恭王妃不在一个院子,从小便有乳娘带着,二人除了一日三餐和寻常过问课业,并未怎么接触。 看来母女之间是有感应的。 恭王妃淡淡看了聂灵嫣一眼,“她是在我面前咽的气。” “……” “你也不必担心我,这么久了,我早接受了。你醒来之后,我便察觉出不对,怀疑过,也试探过,还将你关了禁闭,后来知道你没有坏心,被困在这也是身不由己,便都随你了。有你在,我还能时常看见嫣儿生龙活虎的模样。” 聂灵嫣默了默,久久不知该说什么,咀嚼了一遍恭王妃的话,嘟囔道:“其实我原名也叫聂灵嫣……” “那便是缘分了。” 恭王妃温和地看着聂灵嫣,“你也不必愧疚,此事确实该瞒着,有时不知也是幸事。” 聂灵嫣仍有些不安,“我还以为您知道这事之后要把我抓起来当妖物烧了……” 恭王妃扬了扬眉,“哪有那么弱的妖物?” “……” 说得也是。 “此事你别与其他人说,尤其是昭儿,他接受不来。” “好。” 聂灵嫣犹豫了片刻,“我还能叫您阿娘吗?” “怎么?坦白之后就不想认娘了?” 恭王妃上前,将一根金簪斜插进聂灵嫣发间,“这便是为娘给你的生辰礼,去吧。” 聂灵嫣不淡定了,“您又是如何知道我生辰的??” 恭王妃笑了笑,“香满楼一大早便准备了长寿面,那位温姑娘又忙上忙下的,再加上你鬼鬼祟祟,我想不知道都难。” “您也可以不安插眼线的……” 昭文馆,生徒宿处。 聂容昭坐在桌边,手执书卷,旁边是正打盹的青羽。 书卷每翻一页,便伴着一声叹气。 距崔小宛班师回朝已过去四月有余,战争过后,各地都在重建。霜州先前的流民大部分都迁回原来的居处,其他人在城中找到了不错的活计,就都留在霜州了。 崔小宛回来不久,魏瑾宜封她为霜州王,封地便是霜州,又念及温如月三人都在晸京,特许她随时往返晸京霜州,奈何崔小宛在霜州事务太忙,一次都没回来过。 这可苦了聂容昭,他原想随崔小宛一起的,结果昭文馆不放人。 按照国丈——也就是范大学士的说法,聂容昭中间有近一年不在昭文馆,须得把课业全补了,才能出师。 “本王怀疑这是报复。” 聂容昭翻了两页,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青羽手肘杵在桌上,撑着头,听到动静,手一滑,头往下一垂,清醒过来。 “谁?谁报复谁?” 聂容昭抿了抿唇,“范大学士,报复我和阿宛。” 青羽当即明白他的意思。 四个月前,范千他爹范任被皇上封了国丈,准备辞官回家享清福,被崔小宛和聂容昭拦了下来,说是昭文馆正改制,就需要一名德高望重的老臣子牵头。 于是范任没走成,每日除了授课,还得操持分馆事宜。 文武百官,家中但凡有适龄的女儿,都得到分馆学习,所学内容与男生徒们并无不同。 依照佘凤的计划,这套改制是自上而下,先抓官员子女,之后再普及到民间。 计划是好计划,就是太费人了,前日见着范任,感觉他又老了十岁。 青羽想了想,“实在不行,咱们收拾收拾直接去霜州城找崔将军,一个昭文馆还能拘得住我们小郡王?” 聂容昭摇摇头,“不成,阿宛说了,若我一声不响走了,其他生徒会以为我反对昭文馆改制,作为小郡王,一言一行都是表率,特殊时期,本王便不给她们惹麻烦了。” “王爷王妃的话您都没听过。” 青羽小声嘀咕,“属下怎么觉得崔将军就是烦了您成日黏着她,随口找了个理由呢……” 聂容昭敛眉,“我听得见。” “嘿嘿,反正小郡王不会同属下多计较。” 青羽起身,倒了杯茶放到聂容昭跟前,又给他捏肩。 “尽会这套。” 扑棱,窗外传来翅膀拍打树叶枝杈的簌簌声。 “应该是黑玉,属下去看看。” “嗯。”聂容昭淡淡点头。 黑玉现在还是跟在聂灵嫣身边,也不常到昭文馆汇报情况,有事便飞鸽传书。 最常发的传书,便是让聂容昭回府吃饭,反正魏临已死,再没人盯着恭王府,他们往来也就无需避着别人。 半晌,青羽捏着纸条回来,喜出望外,“小郡王,崔将军准备回京了。” 聂容昭微微颔首,翻了一下书页,“还有几天到?” “不用几天,”青羽看着纸条,“属下估摸崔将军这会儿应当已经在城门口了。” “腾”! 聂容昭站起身,转到屏风后,“将前些时候在云上轩订的月白金丝罗袍取出来,再帮本王比对一下,看看穿哪件合适。” 青羽懒懒起身,“打仗时您是什么样崔将军都瞧过,那时灰头土脸的她都不介意,更别说现在了。” 聂容昭停下翻箱柜的手,探头瞥了他一眼,“青羽,你戏文都白看了。” 以前小郡王在这种事上还是白纸一张,现在都学会挖苦他了。 “属下瞧着这架势,怕您以后被崔将军拿捏在手中,任她搓圆捏扁还甘之如饴。” 聂容昭顿了顿,压下唇角笑意,“什么以后,现在就是了。” “……”没救了。 青羽轻轻摇头,打开另一边的衣柜,帮着把几件袍子取出来,拿到床榻上一件件铺开,忽然瞧见枕头底下露出一角黑色衣料。 他将黑色布料拽出来,发现是件外袍,原本叠得齐整,被他手一抖,散开了。 衣袍料子算不得上乘,上头的暗青纹样也就是简单的云纹,小郡王的衣物就没有这个样式的,他也不常着黑色。 青羽细细一看,这衣袍也似乎小了一些。 他将衣袍举到聂容昭跟前,“这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先前讨伐南苍,跟其他将士拿混了?” 聂容昭抬眼一瞥,将黑色衣袍夺过来,又给细细叠好,重新放回枕边,拿软枕压好。 青羽默了默,忽然记起来,这是崔将军给的。 他当时还以为小郡王眼瞅崔将军成亲在即,爱而不得,直接把人衣袍偷了过来。 女子衣物总是带点馨香,这么久了还没还,还长年放枕边,嘶……也不知道拿去做什么了。 青羽面色古怪地看着聂容昭,欲言又止。 聂容昭察觉到他的视线,“怎么了?” “无事。” 青羽晃了晃脑袋,这事不敢想,不敢细想。 聂容昭不知青羽在心里将他编排成什么样,一想到马上又能见到崔小宛,换衣服的动作都轻快许多。 此时崔小宛刚进城门,牵着缰绳带着马,慢慢走在晸京街头。 距离东方昀身死已有大半年,距离南苍投降也有四个月,晸京此时已恢复往日的繁华。 四人约在香满楼,时间定在晚上六点半。 崔小宛打开聊天面板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她先去了一趟铜雀街,回将军府把一身轻甲除下来。 主屋的衣柜留了几套寻常女子的服饰,看面料做工,是云上轩的衣裙,这应当是张玉喜给她准备的。 魏瑾宜登基后,将军府也赐还给崔小宛。崔小宛又不常住,这里便由张玉喜带着一众丫鬟家丁打理着。 张玉喜此时不在府中,许是又去了旧宅。 崔小宛随手挑了一件鹅黄上衫和葱绿半裙换上,到了丰收街,见天色还早,又绕去了苦水巷。 苦水巷旧宅大门虚掩,一阵淡淡的香火气袅袅飘出。 崔小宛轻轻推门,到了主屋门外,便听到个声音低低传出。 “姑娘封王之后事忙,如今许是没空闲回晸京,也没空闲回晋州了。不过姑娘能这样平平安安过下去也好。” “老爷夫人在天之灵,可要保佑大巍兴盛,边境无忧,这样姑娘也就不用再上战场了。” 崔小宛听到这里笑着摇头,大巍兴盛这个担子落到二老身上,属实有些为难他们。 张玉喜听到动静,回过头,又惊又喜,“姑娘,你回来了?可有累着?” “回来看看你们,明日便又回霜州了。那边的霜王府也已建好,不知道你愿不愿一同去霜州?” “老身就不去了,将军府和这座旧宅总得有人看顾,也总需有人时常过来擦拭灵牌,别人我不放心。” 再说,她如今这年纪也服侍不好姑娘,去了也是添乱。 崔小宛点点头,又道:“等我把霜州那边的事务处理完交给别人,便与你回一趟晋州,你若想留在晋州,我便找人在那买一间宅子。只是晋州离霜州太远,我照拂不到。” 她对晋州没什么感情,但张玉喜是晋州人,总归是有些思乡情绪的。 张玉喜听得这话,点点头,“老身在那也没什么故交了,回去看看便好。” 崔小宛帮着张玉喜收拾了一下屋子,看到角落的铁链忽然想起一事。 “许奉天呢??” 要是不回来这一趟,这人都被她忘到天边去了。 “新皇登基后,我便把他放了,他自己找了个小厮,说是让人送他回乡。” “嗯。” 崔小宛微微颔首。 人没被她关死了就行,虽然许奉天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姑娘,你若是还有事,便去忙吧。” 张玉喜也知道崔小宛回这一趟不容易,看过自己,还要去见其他人。 “好,你自己在晸京多注意点身体,能交给别人的活,便都交给别人,有事可以找佘凤,佘凤要是不在,找温如月也行。” 张玉喜轻拍了拍崔小宛的手臂,“知道了,怎么不见你提小郡王?那后生也时常登门,天凉时,还让人送过上等的木炭。” “他对姑娘是真上心,也不知你们何时能成亲。” 崔小宛摆了摆手,“等他毕业再说。” “毕业?” “我是说出师。” 抵达香满楼时,崔小宛发现里头十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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