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殿下将我约到这里来,有何贵干。”张栖迟道。 “听闻栖迟龙姿凤章,才华横溢,本想托张统领代为引见,谁知你我竟是没有缘分。只得今日特意邀你过来一叙。”赵云寰力道缓匀的端起一盏茶,看着茶叶在盏中昂扬沉浮,纤毫四游,不急不躁的闻着茶香。她姿态优雅,仿佛真的只是过来邀人品茗一般。 但张栖迟深知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她先是暗示母亲让自己拜访无果,又派人传话让她来这里见面,怎么可能真的只是聊天说话那么简单。 “草民是个痛快人,希望殿下也能够打开天窗说亮话,草民自知粗鄙,怎会入殿下的法眼” “哦?粗鄙?依我看,你胆大的很。”她仍是清风和煦,张栖迟确实心下一惊。 赵云寰放下茶杯,从袖中抽出一页纸,沿着桌案,以指间推了过去。 张栖迟刚接过来,瞬间脸色剧变,阴沉如水。 “殿下这是何意?您在要挟我?” 不过就是她篡改过的户籍信息,竟然这般沉不住气,连狡辩都不狡辩。怪道当初她被关入狱后,就傻愣愣的等着母皇惜才放过她,都不知打点打点走走人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看来此人日后若想大用,还得敲打敲打,多多磨砺才是。 “不是要挟,是想参与。”赵云寰嘴角微勾,浅笑道:“本王做你的同谋如何?” “殿下想让我效忠于你?”张栖迟不是蠢笨的人,瞬间明白了她话里的深意。 “怎么,栖迟看不上本王?”她仍笑得和煦。 自然是看不上的,张栖迟野心勃勃,想攀高位,以后做那朝堂上翻云覆雨之人。怎么可能把时间浪费在一个被抛弃的皇女身上。 “母皇手中不缺人才,就算你靠科举取试,很有可能也是外派从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做起,或者入驻翰林,修文纂稿。无论哪一种都需要资历,你愿意去熬?” 张栖迟自然是不愿的,赵云寰看的出她的野心。 只是寥寥几句并不足以打动她,赵云寰继续道“最快的办法,就是从龙之功,做定鼎之臣。然而同样的,其他的皇女身边,亦不缺你一个。先不说你功名未显,身后又无甚资本。与哪些世家大族子弟,霄壤之别。你凭什么在他们身边占据一席之地。” 张栖迟听到这里,已经有了怒容,满脸的不服气。 就听赵云寰又道:“或许你自诩才华横溢,然而一人之力,如何抵得过倾族相助。” “殿下此言差矣。纵使我在其他几位皇女哪里得不到什么重用。但选择了您,可能栖迟连试的机会都没有。”她的语气中不无讽刺。 “哦……”赵云寰却是淡淡的笑了,她这样说,就是说明已经有了几分心动,只是还需要她拿出筹码来加重这个心动的份量。 “我乃大晋三皇女赵云寰,父亲乃晋朝皇帝君后,外祖母骠骑将军肖云横如今镇守在伊胪山关,手握重权。我表妹是冀北王之嫡长女,亲妹为九皇女赵云绮得封瑄王。这些都是明面上摆着的,也正因为此,哪怕我被以谋逆之罪论处,只不过是褫夺了封号,发配于此,纵使母皇也不敢随意杀我。” 赵云寰说话铿将有力,边说边观察张栖迟的反应,见她眸色渐深,于是加深了笑意,暗示道:“我如今龙困浅滩,正是用人之时,若他日潜龙在渊,只怕也轮不到……栖迟可要想清楚了,要不要跟我赌一把。” 其实听完她说的这些话,张栖迟的第一反应是,殿下您可真能啊,您底牌这么多,居然是皇女里面第一个出局的,您还搁着骄傲上了呢。但凡有点脑子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跟了她真不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但转念一想,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虽然不知她是怎么作到这种地步的,但是听她说话条理分明,真不像是个傻的。估计其中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缘由。 但是若有自己在身边小心提点着,还不至于重蹈覆辙才是。 “草民张栖迟,愿誓死追随殿下。”张栖迟是个聪明人,一旦想通了,也不做那些个无用姿态,下坐立拜。 “栖迟放心,本王绝不会让你失望”赵云寰起身将人扶起来,重新坐落。张栖迟的态度明显的恭敬了许多。 她试探着问道:“可要属下帮您想办法重返京都。” “不急”赵云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正色道:“此时回京并非最好的时机。” 张栖迟不知道,但她却晓得,在皇女之中,立贤立嫡一直是母皇的心病。如今的太女是大皇姐赵云知,先君后所生。是为嫡长女。然而她才疏平平,德不配位,一直受重臣诟病。但是母皇与先君后少年情深,连带着对她也有份不一样的舐犊情深,一直压着重臣的抗议,隐而不发。但就在今年秋,大皇姐将犯下大错丢失太女之位,那件事涉及宫廷密辛,她还是先不回去凑热闹的好。 “此事我自有安排,明年秋祭,才是最好的时机。我要让母皇心甘情愿的请我回去,若有一丝不愿,只怕日后,还是要留下嫌隙。” 张栖迟便明白了,看来这新主子心中早有谋算,也不多问。沉吟道:“不知殿下需要属下去做着什么?” “先把你伪造的户籍销掉,不要漏下把柄。然后,去蜀地,给我寻一个人。” “谁?”张栖迟奇道。 “一个自称能炼制灵丹妙药,延年益寿的奇人,明灵子……”
第九章 回去的时候已是夜深,赵云寰也没想到萧清绝这么能睡,硬是错过了晚间的热闹。她让疏雨去买了些好消食的吃食备着,在马车里喂他。 这次出门身边不乏有守陵卫的人,她私见张栖迟的事,只怕瞒不过张纯。其实也好,她若连自个母亲都说服不了,只怕日后也难当大用。而张纯一旦被说服,那她以后的交往来去,都要自由的多。 这也是选择张栖迟的理由之一。 很快的,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张栖迟那边来了消息,说是明灵子已经找到,问她下一步该如何打算。 赵云寰提笔写了几封书信交于斜风,命她找人将信送出去。一封送给张栖迟,让她带明灵子进京,送去九皇女府中。一封给九皇女赵云绮,嘱咐她想办法将明灵子带进宫中,献给母皇。还有最后一封,是由九皇女转交给君后的。 当初她关在皇陵三年,君后终日以泪洗面,时不时在母皇身边提起她,想接她回去。但母皇本就与他感情不深,当初立他为后也是碍于骠骑将军的军权,为了安抚军心不得已而为之,不但没听他的,反而还因此厌弃了他。 后来大皇女与茵侍君私通的事败露后,母皇更觉得他是故意瞒而不报,想要看她笑话,极尽苛责。 几件事加叠在一起,没过多久,还没等她回京,父后就郁郁而终了。 这次她传信回去,不但会说明自己的打算,也提醒父后,母皇近两年身体不适,让他以为母皇祈福为名,交出中馈大权,暂闭宫门,等她归来。 是以,这几封信一经送到,整个大晋朝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汹涌暗潮之中。 …… 送萧清绝离开的事情,也不得不提上了日程。 如今离他来麓山别院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赵云寰能够感觉的到,他身上的药效正在慢慢的消失。最明显的变化就是身体的肌肉没有那么紧绷了,眼神也逐渐的灵动起来。 除非再给他喝上一次药,不然他很快就会恢复原来的意识。 但赵云寰已经不打算跟前世一样,月月给他喂药了。那药既伤身子,又伤神智,赵云寰还记得她作为灵魂跟在萧清绝身边的时候,其实他整个人,经常神思恍惚。 但留下他,也不可能。赵云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的深情是真,但诬陷自己谋逆,害了自己的也是真。他不希望自己争权夺位,一心站在六皇妹那边,更是真。虽然最后因为自己,两人反目,但今世的自己可还没死,说明他们此时,仍是一体的。 重活一世,赵云寰已经看明白,她的福祸,与父后,与皇妹,与父后身后的整个家族,都是休戚与共,息息相关的。她一个人死无所谓,但此生,决不能再拖累他人。 而她一旦要争,就势必站在萧清绝的对立面。既如此,倒不如早些断了牵绊。 最后的几天里,赵云寰放下了所有的事,只专注的陪他。闲来无事,她跟山下村子里的庄户学着开垦了几块菜地。 萧清绝穿着一件短打的软布衣服,手腕脚腕都挽起了半截,头戴一顶竹斗笠,百无聊赖的坐在田埂上砸泥巴玩。 赵云寰也是同样的装扮,跟在庄户的后头,躬着身听她讲如何将土地耙的松软,犁地要犁多深对种子最好,突然听那庄户问道:“还不知道贵人您打算种什么。” 赵云寰心血来潮,还真没想过,抬头看到萧清绝白白净净的小脸,贼像棵嫩油油的小白菜,看着都能掐出水来。 她咽了咽口水,拍了拍袖间的泥土,试探着问:“不如就种点白菜。” “那可不成。”那庄户性格爽朗,黑黝黝的脸上带着一股的实诚劲,大声的笑道:“这季节不对,白菜抽了苗也会烂心,长不起来,太浪费了。这春日里啊,最好是种些小青菜,莴笋,黄瓜之类。您要是想种农作物,小麦,玉米也可以。” 那坐田埂上盘着双腿玩泥巴的人在听到玉米两个字后,倏地抬起头来,眼睛里仿佛带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微张着红润润的嘴巴看着她。 赵云寰接收到信号,这祖宗想吃玉米了。 “那就种些青菜和玉米吧。”赵云寰只能妥协,其实私心里也知道,等到种出来的玉米熟了的时候,估计他也不在这里了。 “唉,那也成。”其实以庄稼人的心态,这地犁好了,当然得种粮食。种那些个菜有什么用。不过想想也是,这些贵人也不过就是一时兴起,把种地当成了个乐趣。也就随她去了。 “这玉米小民家里就有种子,青菜种得去邻里邻居的淘换点,贵人您先在这里等等。”说着便大踏步的走了。 赵云寰走到萧清绝旁边,也沿着田埂坐下,随手从旁边伸出来的几枝迎春花枝上,掐了两朵,别在他耳后。见他耳朵又白又嫩,忍不住用拇指碾了几下。 “呜……”他喉咙里蹦出一声很小声的呜咽,耳尖迅速的染了一抹粉,再摸就有点发烫了。 萧清绝茫然的看着她,像只想要得到主人抚摸的猫。他见赵云寰只是笑吟吟的不动作,重新换了个姿势把头枕到了她的腿上。 赵云寰一边摸着他软软的头发一边晒太阳,突然就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等那庄户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种一副安宁和谐的画面。老脸一红,觉得自己回来的不是时候,但赵云寰已经看到了她,忙将腿上的人扶起来,迎了上去。同时换来了那人不满的瞪视。 “贵人跟夫郎的感情真好。”农户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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