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月芬看着女儿这可怜的小表情，到底还是心疼，但还是气不过，于是伸出手指在他俩脑门上一人一下戳了戳：“你们就晓得气我吧！”
程清泽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也出了声：“你们妈也是为你们好，那河里淹死了不少人，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爸，妈，我错了，以后要是想去那里一定会跟你们说的，”说完又把蛋递给他们，“刚刚用热水烫了的，快吃吧，不然又要凉了。”
见状，两口子也咽下了责怪的话，俩孩子的一片孝心，怎么也不能辜负。
“你们吃吧，我们不饿。”
“我和弟弟早就吃过啦，这是特意给你们留的。”
实在拗不过他们，到底是一分为二吃了，吃着吃着童月芬眼睛有些红，都怪他们没用，自家小娃娃想吃个鸡蛋都做不到，还要他们来心疼自己。
想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又朝着程清泽发火：“咱们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三嫂几个孩子还时不时地有鸡蛋吃，你再看看月芽儿和卫军！”
“说出去别人还夸你是一把种田的好手，结果呢！在田里累得比头牛都不如，得到什么好了？！”
说着说着眼泪就淌了出来。
“你小点声，别被妈听见了。”程清泽苦着脸，还不忘嘱咐，又把童月芬气得一哽。
“你听听你都说的什么话？咱们家谁没出力，难道就我们干了活？”见她冷静下来程清泽又开口道。
“你当老娘只有那点鸡肠子嘛？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咱们家几个孩子，其他几房有几个？做点活不算什么，可咱们累点也就累点，难道孩子也要跟着咱们受委屈吗？！”
这下程清泽也没话了，只是默默垂下了头。
程玥轻轻拍了拍程卫军害怕得紧紧抓着自己的小胳膊，她也没想到就是一个蛋的事，会引起一场家庭风波。
“爸妈，你们别吵啦！”程玥走上前，“都是我们不好，不该惹你们生气，你们别吵了。”
童月芬不想让女儿看见自家掉眼泪的画面，把脸别开，故意沉了声音：“没你的事，一边去。”
“妈，你别生爸的气，他就是心善，以后我和弟弟出息了一定挣好多好多钱，让咱们家过上好日子，让别人眼红去！”
童月芬听到这破涕为笑：“你个小丫头好大的口气！”又斜了程清泽一眼，“不过比你爹有出息！”
程清泽也不恼，还笑呵呵道：“到底是我的种。”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不耐烦的声音透过门传来了：“大晚上的闹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了？！”
听出是二伯母何丽娟的声音，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闭上了嘴，麻利地收拾了一下就睡了。
第7章
村里就这么点大，屁大点事很快就能传个遍，昨日程玥姐弟俩送梨子水的事到底还是被家里人知道了。
“月芽儿这么小就这么有孝心，长大了肯定是个懂事的好姑娘。”大伯母赵英菊微微笑道。
这话听得人心里舒坦，童月芬不由露出几份笑意。
“谁知道是自己想的还是哪个教的？”何丽娟眼斜斜一飞，恨不得翻到天上去。
眼见一场大战在即，程奶奶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转而慈爱地看着自己的三儿子：“月芽儿有心了，不过也是听她三伯的话才有这主意。”
面对老娘慈爱地眼神，程清林不由看着程玥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在她面前说了梨子润肺？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但看见程玥一脸笃定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忘记了。
不管了，这都是小事，不过润肺倒确实是真的。
一家子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聊着，没有发现桌边程红燕眼神气愤地死盯着程玥。
程玥个子矮，所以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个穿透力极强的眼神，但她无动于衷，她又没有做错事，凭什么心虚？
等众人散了，程红燕立马就气势汹汹地拦住了程玥：“你这个小骗子！”
程玥睁圆了无辜的眼睛：“我骗什么了啊？”
“那天我问你壶里装的什么，你明明说是水！”程红燕被她这丝毫不知悔改的样子惹得怒气更甚。
“是水呀。”梨子水也是水。
“你！那明明是梨子水！”程红燕气得恨不得上前逼她承认自己的错误。
“是梨子水呀，可能我那天没说清楚吧，怎么了？不能给爷奶送吗？”程玥将无辜进行到底，程卫军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跑了过来，十分戒备地看着她。
是呀，是梨子水又怎么样了呢，程红燕被她这理直气壮且丝毫不觉自己有错的态度搞得晕乎起来，好像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心里就是难受！堵得慌！
程红燕虽然是个女娃娃，而且还排行老二，但因为自家这一房备受宠爱的原因从来没受过什么苦，而且程清林也不是什么重男轻女的人，所以她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也没受过什么挫折，所以显得脑子有些…慢。
通俗点说，就是笨，这点倒是挺好的，但不好的一点就是脾气太坏了。
像这时候，她自己被绕晕了，但心里不舒坦，于是也要让别人不舒坦，也不管程玥是不是比自己小好几岁，伸手就要推她。
程玥猝不及防就被推到了，摔在地上的时候还有些懵，怎么就动手了呢，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她还是以成人的思维看待这些事情，成人之间就算有什么矛盾，多数都憋在心里，基本不会动手，但她却忘了小孩子的不确定性。
“你坏！打我姐姐！”程卫军见程玥被推倒，弓着身子像个小弹弓一样，咻一下就弹了过去，别说，虽然他年龄小，但速度快，此刻又有一股愤怒支撑，所以这一下很有些力道。
程红燕的肚子被他一撞，疼得直抽抽，手上又是抓又是推，程卫军小脸蛋上立马就多了一道道红痕，触目惊心。
见状，一股怒火从程玥心里一下子窜了出来，刚刚她被推倒也只是懵，不至于太生气，但现在小豆丁为自己出头还被挠伤了，程玥就忍不了了。
飞快上前把程卫军往自己身后一拉，顺便下个暗手，疼得程红燕眼泪都飚出来了，哇哇一下就大哭了起来。
哭声引来了几个正在做活的大人：“怎么了？！”
“妈，他俩打我！”程红燕见到了王秀芝，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还边告状。
王秀芝看到女儿哭得这么惨，气不打一出来：“你们怎么回事！”正准备上前教训他们，突然听到一声暴呵，吓得身子一弹，酝酿的气势也散了个干净。
原来是童月芬赶了过来，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女儿要哭不哭地可怜模样以及儿子脸上几道红痕，顿时声音提高了八度：“哪个杀千刀的干的！！！”
正所谓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眼刀子，怒目圆睁，眉毛倒竖，手里还拿着把菜刀，那架势，仿佛谁敢应一声就跟谁拼命似的。
哭声戛然而止，屋里一下子静得吓人。
童月芬刀不离手，上上下下将自己两个孩子检查了个遍，程玥摔了个屁股墩，没伤到什么，主要是程卫军脸上的痕迹太过刺目，本来孩子的皮肤就嫩，尖尖的指甲划过去很容易就破皮，刚看还好，过了会儿这几道红痕就肿了起来，瞧着十分狰狞。
当妈的哪受得了这个，顿时将眼刀子对准了刚刚嚎啕大哭的程红燕，程红燕被这眼神吓得直往王秀芝身后躲。
王秀芝也发现现在情势不对，挤出僵硬的讨好笑容：“四弟妹，孩子们一起玩，打打闹闹也是正常的……”她说不下去了，童月芬的眼神实在是可怖。
“是她先推姐的！”程卫军这小家伙立马跳了出来，愤愤地指着程红燕，“她把姐推倒了！”
如果刚刚只是刀子，此刻可能就是淬了毒、喷了辣椒水，还带着倒刺的刀子，那眼神瞧过去，感觉连皮带肉都能给你拉出来。
嘶——
一旁站着看热闹的何丽娟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想着以后是不是要稍微收敛一点了……？
“一起玩？你管这个叫一起玩？！”童月芬指着程卫军脸上的惨状，“她多大了，月芽儿和卫军才多大？有这么打闹的吗？！”
气氛一时胶着，还是闻声赶来的程奶奶打破了僵局：“这又是在闹什么？”
一旁的何丽娟很热情地给她讲明了来龙去脉，反正不关她的事，她们打起来才好呢！她倒要看看这次死老太婆怎么收场，最好两个都被老太婆狠狠收拾！
听完了她的讲述，陈奶奶锐利的眼神在几人身上扫视，然后在程卫军脸上停留了几秒，眉头挤得更深了。
“月芽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程奶奶将目光放在了程玥身上。
程玥眼里含泪，又拼命强忍，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将事情讲了一遍。
程奶奶已经清楚了原因，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小孩子磕磕绊绊的难免，但是红燕确实没个当姐姐的样子，老三家的，你以后要好好管教。”
王秀芝十分爽快地应了，看不出任何不满，脸上还带着愧疚：“都是我没平时没管好，清林平时不在家，我一个女人大字不识一个，实在是有心无力，妈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管教。”
又转向童月芬：“四弟妹，都是我的错，你也别怪红燕了，她还小不懂事，都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教好。”
程玥在一旁听着，感觉一阵腻歪，这个三伯母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第8章
又是这样不痛不痒，何丽娟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个死老太婆还真是偏心！
童月芬同样心里不痛快，但是她不痛快也没办法，正准备带着孩子回房，就被程奶奶喊住：“你等会儿去拿两个鸡蛋给两个孩子补补。”
“哎！”这次答应得很痛快，有鸡蛋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给程卫军脸上擦了点药膏子，又扒了程玥的衣服仔细检查，没有发现什么痕迹才放心地松了口气，然后就去厨房煮鸡蛋去了。
“姐，你还疼不？”程卫军关心地问道，小脸上紧张兮兮的。
程玥第一次认真打量这张小脸，然后十分严肃道：“你以后不许再这样了知道吗？你还没她高呢，很容易吃亏！”
“可是她欺负你！”
“不要这么冲动，要学会智取！”
“什么叫智取？”小脸上充满求知欲。
“额……这是一个很高深的技能，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比如你姐我……”程玥低声沉吟，表情严肃。
程卫军相信了，眼里亮晶晶的，姐好棒啊，连这么厉害的东西都会！
晚上，程清泽回来后知道了这件事，又看到了程卫军脸上的伤，表情很不好看。
童月芬开始还在一旁碎碎念，见他这个样子又不忍心了：“算了，妈偏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回好歹还有两个鸡蛋呢。”
熄了灯两人躺在床上，程清泽怎么也睡不着觉，第一次，他有了想改变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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