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敏对连翘和芍药也算有一面之缘，至于其他两个，她也不觉害怕。
见敏敏小脸上没有惊慌，只静静地瞅着来人，茯苓暗自欣慰小敏敏不认生，并有幸目睹四位姐姐们脸上风云变幻的表情。
“这，这难道是神君遗落在凡间的私生女？”连翘蹦出惊天一句话之后才想起要捂住嘴巴。
茯苓在心里满意点头，心道，连翘果然是同她相处百年的好姐妹，想法就是这么独特。
也怪这小敏敏长得实在是过于好看，近日天上并无飞升的小神仙，也无带孩子上天串门的神仙，更别说新生的仙童。现在，忽然冒出一个来，还是穿着药君的衣服出现在青霖宫的，这很难让这些姐姐们不乱想。
可惜，茯苓暗自摇头，小敏敏长得俊是俊，却没一处像神君的，就光看这稀疏的头发……总不会是神君去和尼姑生的吧？罪过罪过。
“姐姐们，她是敏敏。”茯苓正想说敏敏的身份，却发现她也不晓得敏敏是从哪来的。
“她是我们的小主子了？”站在芍药身后的一位率直的小仙婢忍不住出声。
敏敏笑着指正：“我叫敏敏，是琉璃变的，不是小珠子。”
众仙婢闻言，明了敏敏是琉璃化出来的灵物。
茯苓神色诚恳地对殿内的四位姐姐们道：“姐姐们，不知哪位姐姐平日喜好收集凡间的养小姑娘的书，可否借我一观？神君命我暂时看管小敏敏的饮食起居。”
“这……”几人都面面相觑，青霖宫里，除了茯苓喜欢收藏人间的话本，她们几个都没有收藏人间书籍的习惯，众仙婢开始有些犯难。
茯苓拍拍脑门，感叹自己的忘性太好，养孩子的书她们哪里会有？
尽管这里的姐姐们都是神君亲自培育出的药材成精成仙的，但她们同她半路飞升的殊途同归。她们这一类由妖或精灵飞升成仙的同生而为仙的不一样。
成仙都需付出些代价，其中一个便是断情根。换句话说，一个没办法对男仙动情的仙婢，哪有那个念头去生娃娃？
袖子一紧，茯苓低头，入眼便是小敏敏惊慌的神情，待她往前方看时，哪里还有那几个姐姐们的影子。敏敏不明所以，忙说：“茯苓，姐姐们不见了。”
茯苓还未来得及回答她，刚才离开的姐姐们又回来了。看到她们手里的灵果和小零嘴，茯苓很欣慰。
药君再次从杏林殿的丹房里出来已是三日后。
自十恒河沙世界回来，从前一直想不透的一些药理，因为得到药师佛的指点，他都已想通。前些日子想炼制的新药，如今总算是炼成。
药君收丹后愉悦之余也想起他从十恒河沙带回来的敏敏，不知这三日她跟茯苓学习的如何？
殿门才打开一条缝，门外熟悉的灵气迎了满怀。
见到无忌的那一瞬，敏敏笑了出来，三日来盘桓在心里的不安和紧张便消失了。
敏敏刚要开口，一阵微风吹过，一片片嫣红的花瓣如被赋予生命般，在空中起舞。落在地上的几片花瓣在风中舞得欢快，三三两两地扑向院中站着的一大一小。
内院同外院不同，外院种苍松灵柏，内院里除了一棵快万岁的泡桐树，还有一排排爬满篱笆的红蔷薇。红蔷薇被药君施了术法，全部维持在盛开的一刻，花开千年不败。
敏敏跑到药君面前，笑道：“无忌哥哥，你终于从里面出来了。”
“你叫我什么？”药君本在打量似乎长高了三寸的敏敏，听到敏敏对他的称呼，药君挑眉，这个刚化形三天的小灵物对他这个活了一万多年的上神叫“哥哥”？
“无忌哥哥。”敏敏如他所愿，又喊了一声。
药君失笑，为敏敏摘下她头上的花瓣，这才无奈问道：“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敏敏笑回：“茯苓她和我说了很多故事，我知道如果姑娘有一个她十分喜欢，又比她年长的男性，姑娘要叫对方哥哥。所以，你是‘无忌哥哥’。”
三日前，她词穷，只是觉得无忌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和尚都好看，而且，无忌有很长又浓密的黑发，对于头发稀疏又长得慢的她来说，这是无忌从头到脚最吸引她的地方。
三日后的现在，她读了一些书，也听茯苓讲了很多话本里的故事。再见无忌，看着他的容貌，敏敏便知道，这就是书上说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不管是“如玉”还是“无双”，通通都是无忌哥哥，茯苓说的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是属于无忌的词。
茯苓给她讲的故事里通常只有两个有名字的一男一女凡人。里面姑娘大多喜欢另一个有名字的男子，她们还会叫那些男子“哥哥”和“大哥”，像是“靖哥哥”、“冲哥”、“萧大哥”。
药君对敏敏现在吐字清晰，说话顺畅很满意，也不再去纠正敏敏叫他“无忌哥哥”。
“看样子，茯苓教了你很多东西。”
得到无忌哥哥的肯定，敏敏很高兴。
茯苓变成一只小蝴蝶停在一朵蔷薇花上偷听，听了神君的“赞美”，她暗叫糟糕，她正想悄无声息地离开，结果，走到泡桐树下的药君对着篱笆上的蔷薇手指指一抬，茯苓被罩在神君的结界里。
药君若无其事地牵起敏敏的手，带她向院外走。“敏敏，以后不要读那么多话本，我去书房给你找其他书读。”
“好，我看不懂的地方找茯苓讲给我听。”
“茯苓很忙，我亲自和你说。”
看着一大一小越走越远，茯苓欲哭无泪。她不忙啊！神君您才很忙好么？
不对，她不该一时兴起地给敏敏念她搜罗的人间那些情情爱爱，打打杀杀的话本子。
话说回来，她一直以为神君就叫“药君”神君原来是叫“无忌”的吗？
不对，现在不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在神君的结界里她变不回人形，只盼神君大发慈悲，早些放了她。
第4章 不可告人的事
神君今日出关，桑景早早地候在决明殿，手头上有不少事情要报告。
“桑景，桑景！”
桑景不用看就知道来的是谁。娇脆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他从前豢养的那只民鸟，这声音的主人却比那只不晓得飞到哪里去的宠物要讨喜得多。
药君颇为好奇，问身边的小姑娘：“敏敏，你怎么不叫桑景‘哥哥’？”
敏敏抬头回道：“茯苓说，姑娘家只能对一个男子叫‘哥哥’。我想来想去，我和无忌哥哥最熟，也最喜欢你，那一定选你叫‘哥哥’。”
“……”药君揉揉额角，神色无奈。
桑景早已听到小敏敏天真无邪的话，他在心里恼那个半路飞升的茯苓教坏小敏敏，又怪自己这三日大多在外院忙碌，竟是疏忽茯苓。见神君走近，桑景忙上前说道：“神君，我会亲自教训茯苓。”
无忌摇摇头，无奈道：“算了，你我近日无事，我们多费心教敏敏就是。”说罢，无忌低头，对身边小姑娘笑道：“敏敏，桑景的棋艺和书画都很好，近日，我也没什么事，我们两个来教你。”
不想，小敏敏听了无忌的话拼命摇头，她忙开口道：“茯苓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是女子，可以不算数。敏敏无父无母，无忌哥哥是无忌哥哥，桑景是桑景，不能做敏敏的爹。”
虽然，无忌哥哥说教她，她期待又欢喜得不得了。只不过，做了师父，便是父亲。
敏敏心里可不愿意这两个神仙当她的爹，她不晓得她父亲该是什么样，或许比她的头发还少？或许是像茯苓书里描述的那般英年早逝，要不就一肚子坏水。无忌哥哥和桑景都是好神仙，他们不会死，无忌哥哥长得也好看，所以，他们万万不能做她的父亲。
敏敏话一出口，似是让药君和桑景两位更加下定决心亲自教敏敏。若再让茯苓继续教下去，只怕后患无穷。
药君温声为小敏敏出了个主意：“敏敏，我和桑景在一旁指点你，书还是你自己读，下棋书画看你自己要不要学。茯苓继续照顾你的饮食起居，这样一来，我们就不是你的师父。你觉得怎么样？”
“嗯！”敏敏如释重负，她怕无忌反悔，伸出幼嫩的小指头，对无忌道：“书上说，拉过手指就要说话算数，无忌哥哥我们也拉手指，你不做我的师父，不做我父亲，说话算话。”
“我说的话当然算数。”无忌微笑让小姑娘放心，却还是顺她意思蹲下来，和她拉扯两下手指之后，才牵起她的手走进决明殿。
入殿后，无忌以术法从书架上为敏敏选了一本书，让她先读。敏敏接过册子，坐在一边的凳子上认真读起来。
“这三日，可有什么异常？”无忌坐在正中主位，刚刚还仔细看书的敏敏听到无忌哥哥的声音，忍不住隔书册偷瞄无忌。
现在的无忌哥哥同她印象里的不同，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无忌哥哥看上去威严又不可逼视。
桑景站在药君的身侧，隔空化出几个薄册子，开始同药君汇报：
“神君，这份药单原是您去拜谒佛祖前开的。前日，北海着人来说龙王的三皇子病已有好转。只不过，因为少了一味虎蛟血，故而，三皇子至今仍未痊愈。小臣查过药库也未寻到这味药，北海来的仙子托小臣问问神君可否寻一味能代替虎蛟血的药材？”
“如果我没记错，凡间祷过山不是有虎蛟出没吗？斩一头蛟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他们还上天来找？”
“小臣听那位仙子说，虎蛟毕竟是蛟龙一族，凶恶异常，寻常的水族近不得身。”桑景陈述仙子原话，心道，恐怕事实未必如此。
安静读书的敏敏忽然把书放下，笑咪咪地对无忌道：“无忌哥哥，我知道了。”
无忌笑问：“你知道什么了？”
小敏敏手拿书册，小跑到无忌和桑景面前，手指书上的图画，给他们解释道：
“豆子和豆子壳是从一株植物上长出来的，但是，豆子不要豆壳，自己洗热水澡，结果被凡人发现，狠狠笑话豆子，豆子们在热水澡里哭了。北海的龙是豆子，祷过山的虎蛟龙是豆子外壳，他们都是水里的生灵。北海的龙仙们不敢杀同族的虎蛟，要是被别的神仙知道他们为了一点血就杀了虎蛟，他们会羞愧地哭鼻子。”
无忌发现敏敏刚才解释的几幅图话是在说“煮豆燃萁”的故事，小姑娘的理解让他忍俊不禁。无忌笑着为敏敏解释：“豆子的外壳是豆萁，煮豆燃萁是暗指有些凡人手足相残。”
解释过后，无忌忍不住摸摸小敏敏的头，笑道：“敏敏真聪明，刚才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祸从口出，这些话以后不可以在旁的仙神面前说。”
“我知道，茯苓昨天和我说过，就像是凡人关起门来打狗一样，有些话也要关起门来才能说。”说罢，小敏敏伸出小手指指紧闭的殿门，“无忌哥哥你看，门被关得好好的。”
桑景没有忍住，随神君一起轻笑出声。想起还有一桩正事，桑景轻咳两下，隔空又化出张帖子，递给药君，道：“神君，这边还有一张拜帖，司命星君今日想来府上同您下棋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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