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的心里就“咯噔”一下,急忙撑起伞,一口气跑去雨里。 狂风猎猎作响,大雨如注,遮挡住她的视线。 后花园,假山后,阁楼里。她和王嬷嬷两个人,东奔西跑,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终于。 在陆府最东角的一片树林里,她终于瞧见了自己的女儿。 林氏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又吸了一口凉气。后面的事情,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情不自禁地抬手又抱了抱陆微月,哽咽道:“娘……对不住你。” 只这一句,陆微月便敢肯定,她淋雨的那件事跟陆冷霜脱不了干系! 娘亲之所以对她隐瞒,一方面是因为忌惮孙氏的地位和手段。另一方面,则是怕她傻乎乎地跑去父亲那里告状。到时候,假若孙氏反咬一口。那她母女俩,在府中便真的没有活路了。 她前世做不出这种事,这一世,更做不出。 她略一想,便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娘亲的肩膀,努力地笑了笑,而后笃定道:“微月一定牢记在心。” 她口上这般说,是为了叫娘亲放心。然则,她的心里,却不这样想。 前一世,她切切实实的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叫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一味的隐忍,换来的终究不是别人的宽容,而是变本加厉。 然而,娘亲与她不同。娘亲出身低微,永永远远信奉的只有一句话,老实本分做人。 所以,虽然她的祖母,陆家老太太一直对她娘的身份颇有微词,奈何抓不住什么大把柄,才会一天拖一天。这一拖,就足足拖了数年。 也许,换做旁人碰上着这么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兴许日后就变得趾高气扬,立即翻脸不认人。 但她娘不是这种人,她娘被提拔为妾之后,对府上的下人甚是亲厚,倒也因此收获了一众人的喜欢。 所以,这些年,她一直稳稳地坐着五姨娘的位置,又顺利的生下她。这一切,其实与那些下人们暗中的帮助,密不可分。 娘亲的做人之道,最本份也最真实。只不过,对付心肠歹毒之人,却不见得管用。 陆微月想着,眼睛里就渐渐地流露出一股浓重的恨意。 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看着夏荷道:“将去岁父亲送我的那支玉镯,拿个匣子装起来,明儿冷霜过生日的时候,送给她。” 除却生病那天的记忆以外,陆微月庆幸自己还能记得其他的事。 她爹陆相很少送她东西,她隐隐约约能记起,她爹似乎送过她一只玉镯。 当时,陆冷霜也在场。 事后,陆冷霜几次三番的暗示过她,想要那只玉镯。 那只玉镯,通体碧绿,摸起来光滑细腻,冰凉入水。往纤细的手腕上一戴,衬得整个人说不出灵动。 她将那玉镯视若珍宝,自然不肯轻易给陆冷霜。所以,对她那些显而易见的暗示,她只当做不知。 现在想想,好像正好是今年的事情。因为,她记得格外清楚,她收到玉镯时那天,是她十二岁的生辰。 她的生日在春末,算起来,与陆冷霜的生辰只隔了一个多月。 然而,二人的待遇,天差地别。 每一年,陆冷霜生辰,都是陆府上除了年节之外,最最热闹的一天。 但她的生辰,除了娘亲还记得给她做碗长寿面以外,根本没人提起。 “姑娘,您确定?”夏荷忍不住开了口,她素来知道陆微月最喜欢的首饰,就是那只玉镯。 眼见着她要亲口说借花献佛,她无比震惊,瞪大了眼睛,盯着陆微月,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因为姨娘上午时说的那些话么?” 陆微月点点头,又摇摇头,轻轻地道:“是也不是。总之,既然七妹喜欢,我这做姐姐的就当做个顺水人情了?” “七小姐那般对您,您……”话说了半截儿,夏荷急忙捂住嘴。 然而,陆微月还是听见了。她的胸口一惊,张口便问,“对我怎么了?” 金嬷嬷也在场,听见二人的对话,忙快步走了两步,将夏荷的往旁边推了推。而后,笑呵呵的看着陆微月,道:“姑娘,夏荷在说胡话。那镯子在哪儿,老奴替你找。” 陆微月伸手指了指梳妆台,“就在那儿,你叫夏荷帮着找一找。我有些累,先睡了。” 她一贯知道金嬷嬷的脾气,知道她的口风严实,想从她口中套话,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所以,倒不如先省点力气,先歇一歇。反正,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 她今日实在太累了,眼皮就好似似灌了铅。头刚一沾到枕头,就呼呼的睡着了。 这一睡,就整整睡了一个晚上。次日一早,她是被隆隆的鞭炮声吵醒的。 偌大的陆府中,除了陆冷霜的生日有这么大阵仗外,再无另外一个。即便是孙氏膝下的那三个嫡子,荣宠比之陆冷霜也整整差了一大截儿。 等陆微月收拾收拾妥当,出现在风霜园中时,园子里已经是喜气洋洋一片。 四处张灯结彩,满目大红色,一如上辈子她出阁那天。 陆家的几个姑娘,全都站在长廊里,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 陆冷霜并不在场。 她这会儿理应在内堂中,收礼物收到手软吧。陆微月勾着嘴角,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瞧见她过来,陆清灵与陆子衿的面色变了变, 陆清灵先站起来,她咬着嘴唇,问道:“六妹,你好了?” 陆清灵是二姨娘苏氏所生,是府中的长女。苏氏出身名门望族,奈何是个庶女。加上她嫁过来之时,陆远和已经坐到了三品大员的位置,苏氏自然而然也就了成了侧室。
苏氏入府后,生下一子一女。长子是陆府的大少爷陆霖行。 女儿便是陆清灵,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她的这位长姐已经与大理寺少丞冯俊家的大少爷订下了亲事。 其实,陆清灵的心肠不算坏。只不过,她娘苏氏嫉妒后来居上的孙氏,一不如意就将账算在她头上。 前世,她虽不与陆清灵时常来往,但每次路经清风园时,总能听见苏姨娘指着陆清灵在骂,“你瞅瞅你,再瞧瞧人家陆冷霜。人家能想法子讨好你爹,为什么你就不能?” 不知是苏氏的意思,还是陆清灵自己想得透彻。后来,她就与陆冷霜形影不离。只不过,因为她的性子软弱,陆冷霜素来不喜她。 略想一下,陆微月便冲着陆清灵笑了笑,礼貌道:“劳烦长姐挂念。” 她这般一说,陆清灵颇有些错愕。似是不敢置信的盯着她看了片刻,红着脸亦笑了笑。 正在这时,陆子衿忽然站起来,看着陆微月狡诈地笑了笑,而后,故意高声道:“水……碧桃去拿壶水来!” 陆微月一激灵,条件反射般的捂紧了耳朵,紧接着,脑子里像是要炸开似的,嘤嘤嗡嗡地乱响。 夏荷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道:“四姑娘,六姑娘的病,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为何为何要……” “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贱婢说话!“陆子衿叉着腰,狠瞪了夏荷一眼,恶狠狠地道:“本小姐就是口渴要喝水,你管得着么?” 话毕,她“哈哈”笑了两声,两道柳叶似得眉毛聚在一起,嘴巴因为笑得过度,有些歪斜。 尖利刺耳的声音,差一点将陆微月的耳膜也刺破了。 她紧紧捂住双耳,强忍着脑子里要炸开的疼痛,正想回敬一句。 却见陆子衿一只手指着她,一只手捂着肚子,一边笑,一边道:“笑死……笑死……我了,天底下竟然还有人害怕听见“水”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咱府上的六小姐,是被疯狗咬了呢。” 冷眼瞧着陆子衿渐渐变得扭曲的脸,陆微月缓缓将手放下,脑子里的疼痛,也比之前减轻了许多。 她勾起唇角,冷冷一笑,轻描淡写地道:“四姐说的没错,微月现在就是被疯狗咬了一口。”
第4章 . 反咬 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 陆子衿紧紧咬住牙,一双乌漆漆的眼睛里几欲喷火。 “我可没说四姐是狗,四姐千万不要误会了!”陆微月淡淡地笑了笑,摊开手一脸无辜。 “你!” 她这般一说,陆子衿气得愈发厉害,她鼓着腮帮子,快步绕道柱子的另一边,准备沿着石阶下去。 另一边,生怕二人争吵下去事情闹大,日后传进父亲耳中,怪她这个做长姐的,没尽好本分。 略想一下,陆清灵便急忙抬手抓住了陆子衿的衣衫,然后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结果,陆子衿根本不领情,她愤然的往前跨一步,挣脱了陆清灵的束缚,而后侧过脸去,反唇相讥道:“我的事,不必长姐操心。长姐能忍,我陆子衿可忍不了!” 上辈子,她在府中最讨厌的人,其实并非陆冷霜,而是陆子衿。 若真按子凭母贵算起来,陆子衿根本没比她强到哪儿去。只不过,陆子衿的外祖父母家昔年对陆家有恩。 是以,比起其他的儿媳,陆老太太便对对三太太冯氏格外的看重些。 她三番五次的对陆远和说起,要他将冯氏抬为平妻。但因为冯氏在几房之中并不出众,陆远和素来不喜她,抬位分的事便一直搁置了下来。 冯氏在府上一算默默无闻的类型,加上她性格软弱,平素连说话来,亦是低眉顺眼,柔柔弱弱的。 但因为,府里的人素来知道陆老太太护着她,并不敢有人与她为难。 就连府中风头最足的正妻,陆冷霜的娘亲孙氏,在冯氏面前,也一贯忍让三分,平日里并不与她为难。 但陆子衿却不同。 也许是,她打从娘胎里生出来时,就听说了陆家与冯家的旧事。所以,她打从会说话开始,就十分嚣张跋扈,不将她们这帮同为庶女的人瞧在眼里。 若不是后来陆冷霜出生,有了嫡庶之分,陆子衿的尾巴早就翘到了天上去。 其实,冯家与陆家的那桩旧事,陆微月也多少听过一些。 陆家的祖籍原在江州江陵一带,昔年的陆家,家境贫寒,食不果腹。 值此困境之下,陆老太爷却力排众议,坚持将儿子陆远和送到镇子上的学堂里去念书。 好在陆远和勤奋刻苦,又一向聪慧,十七岁时就从乡试中脱颖而出,中了举人。后来他入京赶考时,因为缺盘缠,正打算放弃。 冯家人找上门来了。 冯家是陆家的邻居,虽不富裕,但因冯志忠喜欢钻营,倒也赚了些银子。 瞧见陆家的窘境,冯志忠当时就拿出了一包银子来,说是要给陆远和当盘缠。 起初,陆家人说什么也不肯收。争执到后来,陆老太爷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才勉勉强强将钱收下。 两家人订下约定,他日若陆远和大富大贵,就娶冯志忠的小女儿冯妙音为妻。 冯妙音就是陆子衿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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