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计 夏末秋初,天气依旧炎热。绮梦姑娘刚落了水,虽不至于受寒,形容却也十分狼狈,显然并不适合交谈。 樊奕按下心中所思,对姑娘道了声:“得罪。”后伸手扶着她到一处树荫下坐着,转身去雇了辆马车,将人送回了春苑。 进了春苑,绮梦正要向一脑门儿官司的老鸨解释此番遭遇,就被老鸨压着先去沐浴更衣。老鸨又吩咐厨房煮姜汤,一时间竟忙得团团转。 樊奕生平头一次踏进烟花之地,纵然已有两世阅历,也不由得好奇地打量起来。 因是白日,一楼的大厅里颇为安静。门口坐着两位身材粗壮的打手,正有意无意地盯着樊奕――盖因樊奕的衣着太过于寒酸,又是白日上门,着实不像是来寻乐子的。 去而复返的老鸨亲自给樊奕上了茶,和善的圆脸上笑意盈盈:“公子大义,老身真是感激不尽。若不是公子及时相救,只怕绮梦早已殒命。公子如不嫌弃,请收下这微薄的谢礼,也算是老身的心意。” 说着将一包银子递了过来。 樊奕微微侧身,对老鸨客气道:“妈妈太过客气,不必如此。小生不过是恰巧遇到罢了。” 老鸨正要再劝,听到二楼有动静,抬头一看,一个曼妙身影出现在二楼回廊上,正是重新梳妆好的绮梦。 她来请樊奕上楼详谈。 樊奕对老鸨笑了笑,提步去了二楼。 季兰殊与墨书策马在官道上跑了一个多时辰,到了永兴县。 他们并未入城,转而去了郊外,停在一座齐家的别院前。 别院的大门早已敞开,季兰殊一下马,旁边就有仆从接过他手中的缰绳,牵着马去安置。 墨书走在旁边轻声给他介绍别院的布置。说着说着,语气一顿,就带了几分羞涩,他说道: “……这座别院原是家母所有,我满了十六,母亲便将这别院转交于我,说是……说是作为我以后的嫁妆。” 季兰殊原本漫不经心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不由挑高了眉毛看向墨书。 只见墨书脸色微红,目光有些躲闪,又很快仰着脸,高傲且得意地说:“我们齐家只有我一个哥儿,家人最是疼爱我。子砚兄,你可有婚配?” 季兰殊听音知雅意,心中不由得暗自发笑。 齐家虽在永兴县算得上富庶,但在季兰殊眼里,简直不值一提。他从江城来这里,不过是因为要去拜访一位隐居在落霞镇的大儒。路上巧遇被山匪打劫的墨书,顺手救了他。愿意让人跟着,也是想着让自己多个趣儿。毕竟墨书相貌生得好,也算得上是美人相伴,不至于让他在旅途上太过无趣。 只是这美人居然起了要嫁他的心思,委实让季兰殊心中微生不耐。 他一个堂堂楚王爷,就算要娶亲,也不会挑个小门小户的哥儿。 更何况…… 季兰殊朝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是想到里什么,脸色冷了下来。 墨书见身边的人不答,两道秀气的眉毛顿时竖起,又问:“子砚兄,你可……” “不曾,但家中已为我寻了亲事。” 墨书闻言,一口气憋在心里。 还没有人拒绝过他!子砚兄初到此地,大概不知道,在整个永兴县乃至附近县城,想与他结亲的人家不知凡几!如今自己主动提及,居然还被眼前之人拒了! 墨书想发怒,又觉得有失颜面,只好硬邦邦地说:“这一路风尘仆仆,想必子砚兄也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待到用晚膳时,我再唤你。” 季兰殊微笑着点头:“也好,有劳墨书。” 他虽面上带笑,却隐隐透着上位者的气势。 墨书憋着气,将他带到正房旁边的厢房,吩咐仆从准备好伺候季兰殊沐浴等事宜,就气呼呼地离开了。 季兰殊洗漱一番过后,径直躺在了临窗的贵妃椅上。他闭上眼睛,想着方才墨书提到的亲事。 他的亲事,将来多半由他的好皇兄,当今圣上开金口,下旨为他赐婚。但皇兄近来并没有这样的打算,这位九五之尊好似意识不到自己的弟弟已经及冠,总一副慈爱兄长的模样,时常将人传唤进京,大多都直接留宿宫中,秉烛夜谈更乃常事。 圣上之意丝毫不掩饰:年轻的楚王爷只需尽情享乐即可。 哪怕母妃一直来信旁敲侧击,询问他是否有意中人,不拘是哥儿还是姑娘,总归尽快成家,他也不曾向圣上提过半句。 季兰殊对自己的婚事并不挂心,因他隐隐觉得自己那高高在上的皇兄,并不太想见到他成亲。 许是今日被人问起,不知怎的,他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张青涩俊美的脸。 季兰殊在睡着之前,模模糊糊想着,即使要成亲,也得是长得如那少年般合他心意才行。 春苑二楼宽敞的雅阁内,樊奕与绮梦姑娘相对而坐,他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看向容貌娇俏迷人的花魁,问道:“姑娘今日为何不慎落水?” 绮梦闻言,眼中闪过恼怒之色,她捏着丝绢的手指微微收紧,慢慢地道:“不过是些跳梁小丑,想要将妾身除之后快。这其中的牵扯,妾身就不多说了,恐污恩公之耳。”她笑了笑,“恩公此前曾说有难事,可否告知妾身?妾身一定竭尽所能为恩公分忧。” 樊奕垂眸沉思片刻,问她:“姑娘卖艺,一般为客人献上舞技,奏乐,可还有别的?” 绮梦掩嘴笑道:“妾身不同于别的姐妹需登台献唱。更多的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或老爷看中了妾身,让妾身去他们府上弹唱助兴。” 樊奕了然的点头,说:“小生有个不情之请,望姑娘见谅,小生愿为姑娘写唱词,让姑娘无需重复着唱同样的歌调,即新颖,又能为姑娘扬名。姑娘意下如何?” 绮梦脸上淡然的笑意微变,惊讶之色溢满她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眸,半晌,她道:“恩公这是……妾身自是愿意的!” “好,”樊奕站起来,“姑娘且静候佳音。” 绮梦也随之起身,从一边的桌上拿过一个包袱,递给樊奕,“恩公为妾身写词,实属妾身之幸,还请恩公莫要再推辞。” 樊奕一看,正是之前老鸨手上拿着的那个包袱,想到以后自己要和花魁打交道的时候怕是会只多不少,也不多说,便接过了姑娘的好意。 “既然事情已了,那小生这就告辞。”樊奕拱手告别绮梦姑娘,转身下楼,出了春苑。 摸了摸包袱里的银子,他如释重负。 辨明了方向,朝着药店走去。
第6章 医馆求药 同仁堂不止是家药店,也是医馆,由一位从太医院辞官归乡的何姓年迈御医所开。老御医已经不再坐堂,此刻他的孙子小何郎中正坐在堂中,为病患诊断。 小何郎中诊完了眼前的病人,提笔在纸上写下药方,递给候在一旁的药童,让病人跟着小药童去抓药,一抬眼就见从大门口进来的樊奕。 他扬眉朝樊奕笑问:“你怎么来了?”不等人回话,又道:“我寻思着师母的药也快用完了,正准备遣人给你送去。正巧你来了。”说着,朝药柜前坐着的兄长喊了声:“大哥,小樊来了,你过来坐这,我先带他进里间。” 何家兄长点头,对门口的樊奕笑了笑:“小樊,快进来。” 樊奕和小何郎中的兄长打了招呼,才跟着小何郎中朝后头走去。 小何郎中一面带着人往里走,一面好奇问道:“小樊,今儿怎么有空到镇上来?师母的病症如何?可有好转?”又见他头发全湿,衣裳也湿着,虽不见脏污却带着些微凌乱,语气顿时就变了:“小樊,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谁人这么大胆?我这就……” “我无事。师兄,你别乱猜。家母还是老样子,师兄不必太过挂心。我今日来镇上,除了给母亲抓药之外,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樊奕见小何郎中愈见气愤,连忙失礼的打断了他的话语,心下却是一暖。 小何郎中名唤何青,年约十八,自小就跟着何老御医学医术,此外他在樊奕父亲还未出事之前,曾在父亲的私塾里念过书。因何青本人十分聪慧,樊世英很是看重这位学生,并试图让何青拜师,然何青志不在科举,才无奈作罢。
如此算来,樊奕叫他一声师兄倒也不为过。 两人进了里间,何青给樊奕倒了杯茶,目光忍不住又落在樊奕身上半干的衣服上,终是站起来说:“我给你拿套衣服换上吧。” 樊奕将人拦住,“不用,师兄,你先听我说。” 将手里的包袱打开,他拿出银子,递给何青,“娘的药钱已经有小半年未结清了,这次正好结清。”见何青皱眉,立刻又道:“别拒绝,我还有事情要麻烦你,你不接,我怎么好开口?” 何青不情愿地接过银子,小声嘟囔了句:“小小年纪就跟老师一样!书生意气!” 樊奕没听清,他心里正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的事告诉何青。但除了来求助何青,他也别无他法。心一横,就把左手袖子撩至手肘出,露出了那颗粉色的痣。 何青一开始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待见了那颗显而易见的红痣时,立刻震惊地看向樊奕,而后清秀的俊脸上迅速涨红,扭过头结结巴巴地道:“小、小樊,你你居然是……快把手、手放下。” 樊奕好笑的看着他,语气轻快:“如你所见,我是哥儿。师兄,你知道我已经十六,哥儿的特殊体质,将在不久后出现在我身上。我想问问师兄,有没有能抑制那方面的药?” 何青的脸还红着,闻言,眼神变得有些严肃,他问:“你这是……?你让我想想……” 一般有哥儿的人家,在哥儿满十五岁时,就会迎来官府的聘请的冰人上门,正式确定联姻的对象。所以哥儿无需担心自身会产生情热这件事,甚至会心怀期待,因为他们的夫君会陪着他们一起度过这段特殊时期。对哥儿而言,情热是与自己夫君增进感情的一大利器。 樊奕此时提出这样的问题,显然不在大多数哥儿都会在身体发育成熟就选择成亲的行列。而何青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的师弟是位哥儿。 何青转身坐回椅子上,一只手抵在额间,垂眉思索着。 樊奕不着急,急也没有用,他心知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他侧脸看着窗外,外面是个院子,中间有棵一人合抱之粗的大树,清脆的鸟鸣声回荡在这小小的后院中。 他出神地想起了当初自己第一次产生情热时,舍下了脸面与季兰殊日日纠缠。那时候他们很是荒唐,几日都不曾出房门。樊奕一次次的被那具高大的身躯拥入怀中,被彻底占据,每当自己的意识稍稍有点恢复,想结束时,却又被汹涌的高热拉入更荒谬迷乱的境地。时至此时,他似乎还能回想起那人粗重的呼吸,紧抱着他的力度,柔声呢喃着羞人的话语…… 樊奕闭了闭眼,尽力将过往遣散。 如今,他不会再想如从前那般,与那风流的楚王爷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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