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见到来人是傅羿岑,他立马变成惊慌失措的样子,紧抓着衣袍的手突然一松,衣袍往下掉,露出沾着水珠的香肩。
“傅兄,你怎么来了?”
傅羿岑冷眼一抬:“来问你几件事。”
“那你稍等。”说着,他转了转眼珠子,指向傅羿岑身后,“那边的衣裳帮我拿一下可以吗?”
傅羿岑眯了眯眼,用剑掀起他的衣裳,甩向他。
白知秋伸出一只手正好接到衣裳,别扭道:“你……转过去吧。”
傅羿岑一言不发,转身不看,却竖着耳朵判断他的动静,以免他逃跑或偷袭。
果然,白知秋已经看明白傅羿岑的态度。
他信了周忍冬,自然不会放过自己。
于是,趁换衣服的空隙,他偷偷在衣袖里撒了一把迷魂散。
“傅兄有何急事?”他不慌不忙,收拾妥当后来到傅羿岑面前。
傅羿岑开门见山:“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介平民,江湖浪子。”白知秋轻轻一笑,“傅兄不是早就知道吗?”
“是吗?”
傅羿岑挑挑眉,长剑出鞘,“咣当”一声,闪着寒光的剑已经架在白知秋的脖子上。
“趁我不在,偷入营帐拿作战图。”
白知秋瞪大了眼,没想到他在外面追了周忍冬那么久,还能对军营里的事了如指掌。
“拿酒引开看管药库的将士,你的人连夜偷换药草,将罪名扣在冬儿头上。”傅羿岑继续说,“所有事情都有证据,白兄……不,应该是楼国的小世子,你还要狡辩吗?”
白知秋脸色铁青,咬了咬牙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说西南外有马贼开始。”傅羿岑冷笑,“西南水灾和瘟疫严重,周边并不富庶,更没有商队敢走这边的路。无利可图,马贼怎么可能埋伏在这种地方?”
白知秋咬牙切齿:“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不信我!”
“分别三四年,不敢全然信你。”傅羿岑语气又冷了几分,“更何况你三番五次刺激冬儿。”
白知秋放弃挣扎一般,哈哈大笑:“枉我我救你一命。”
“当年的蛇阵是你布的吧?”
“那又如何?”白知秋气红了眼,大嚷,“若不是我心软,你能活到现在吗?”
“楼国屡次来犯,伤了太多无辜百姓,我与你,始终势不两立。”
“哈哈哈,笑话!”白知秋握住他的剑身,掌心的鲜血沿着剑尖滴下来。
傅羿岑皱了皱眉,沉吟不语。
“你身体里,可流着一半楼国的血液呢。”
“什么意思?”傅羿岑眉头微蹙,手猛地握紧剑柄。
傅老将军夫妇从来没瞒着他并非亲生一事,可对他的身世却闭口不提。
小时候不懂事,曾缠着娘亲问了许久,娘亲慈爱地摸着他的头,笑着跟他说,身世并不重要,他们一定会把自己当成亲儿子对待。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不再执着那素未谋面的亲生父母。
咳骤然听人提起,心里还是会有波动。
“你的娘亲是我父王的义妹。”白知秋仰起头,盯着傅羿岑的眼睛说,“当年她作为舞姬随父王到夏朝朝拜,却被你们的先皇看上,强留在后宫。”
“胡说八道。”傅羿岑从未听过先皇的妃子里有楼国的舞姬。
傅羿岑认为他是拖延时间,索性不跟他废话,抓住他的肩膀,“如今在夏朝军营中,你便是奸细。”
见白知秋没有反抗,他继而去抓他的双手。
待傅羿岑的手到了袖口处,白知秋突然挣扎起来,挣脱傅羿岑的控制,宽大的袖口往他面前一扬,如同白雾的药粉弥漫空气中。
傅羿岑及时捂住口鼻,一剑刺向他的肩膀。
“唔……”
白知秋捂住伤口,见他摇摇晃晃的样子,笑得愈发猖狂。
“将军!”周忍冬的声音从账外传来,见傅羿岑没有应答,他慌忙道,“你们快进去救将军。”
白知秋听到整齐的脚步声,判断来的人不少,恨得咬牙切齿。
“周忍冬!”
他受了伤,带上傅羿岑悄悄逃跑还有可能,若是多了拦路的将士,压根没胜算,说不定今天真的要交代在夏朝军营。
当下有了盘算,他从身上掏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塞到已经没了反抗能力的傅羿岑嘴里。
“我等着你来求我。”
说完,他一把将傅羿岑推向冲进来的将士,从窗户跳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周忍冬,我跟你不死不休!”
周忍冬连忙上前检查,见傅羿岑只是中了迷魂散,瞬间呼了一口气。
他最近很没安全感,睡不安稳,一旦傅羿岑没在身边,他总会惊醒。
方才也是一样,醒来人没在身边,他心无端慌乱,便找了一群人陪他到白知秋这儿找人。
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然救下了傅羿岑。
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周忍冬叹了一声,握住他的手,拿到嘴边亲了一口。
草药之事已经查清,几名玩忽职守的将士受到军法处置,可那批草药却已经落入楼国之手。
周忍冬还得去跟几名军医一同商讨补救之法。
忙到天亮回来,傅羿岑正好药效过了,皱了皱眉,伸了一个懒腰。
周忍冬揉去眉眼间的疲惫,见到他醒了,连忙小跑过去,趴在他的旁边,笑得甜甜的。
“羿哥哥,你醒啦?”
傅羿岑懒懒掀开眼皮,扫他一眼,深邃的眼底如同一潭死水,没有往日的绵绵情意。
他轻轻推开周忍冬,语气冷冰冰的:“你在这儿做什么?”
周忍冬一愣,委屈地撇嘴,眼泪在眼底打转:“我等你醒呀。”
傅羿岑无视他,直接拿过旁边的衣裳穿了起来,见他无精打采的模样,也没有半句关心之言。
周忍冬心慌不已,抹去泪水问:“将军,你怎么了?”
第六十六章 坏蛋,你说过不凶我的
傅羿岑穿衣的手没有停顿,回头淡淡扫了周忍冬一眼,拿起长剑径直走了出去。
“将军!”
周忍冬拔腿追上,到了营帐门口,一阵眩晕突然传来,他眼前一黑,不得不扶着门喘气,暂时不敢跑动。
他身上有伤,又一夜未眠,折腾到现在半点口粮也没入胃,这一下起得太猛,身体受不住。
“公子,你怎么了?”
傅羿岑的心腹副将见况,连忙上前扶他,“身体不舒服吗?”
周忍冬喘着气,摇头虚弱道:“没事。”
这时,傅羿岑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回头朝他们看了过来。
周忍冬心中一喜,正要跟他说话,却见他冷冷的目光转移到副将身上,没有任何感情道:“你是军务不够多吗?”
副将一惊,立马放开周忍冬:“属下冒犯了。”
“这点苦都吃不了,闹着来军营做什么?”傅羿岑意有所指,看都没多看周忍冬一眼,转身就走。
副将一头雾水,挠了挠脸,最终还是跟上傅羿岑。
往常公子咳一声,将军都得心疼大半天,今天这是怎么了?
周忍冬艰难地咽下口水,心里除了难过,更多的是疑惑。
昨晚“按摩”之后,他明明还轻声细语哄着自己入睡,怎么一觉醒来像变了个人?
周忍冬想不通,叹了一声,只得揉着酸痛的太阳穴,踱步回到床榻上,忍着委屈给肩上的伤口上药。
想起昨晚傅羿岑小心翼翼给他上药的模样,他心中酸涩,吸吸鼻子,嘟起嘴小声嘀咕:“坏蛋,你说过不凶我的。哼……”
嘴里喃喃念着,他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药还未上完,半个身子趴在床上沉睡了过去……
傅羿岑忙完军务回来,推开门一看,入眼的是一个半裸着,摆着奇怪姿势倒在床上的人。
周忍冬裸开的肩膀到胸膛全是密密麻麻的鞭痕,小脸皱成一团,哼哼唧唧的,好似睡得不安稳。
余光瞥见他苍白的脸色,傅羿岑的心脏突然揪痛一下,担忧的情绪刚冒了上来,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拉扯。
头痛了一瞬,他闭上眼睛忍了几秒,再度睁开眼时,眼底又是一片冰冷。
他几步上前,粗鲁地拿起周忍冬的衣裳,丢到他的身上。
“起来。”
他踢了踢床脚,本就不结实的木床晃荡几下,发出吱呀的声音。
周忍冬受惊,猛地弹坐而起,一双黑亮的眸子小鹿一般,轱辘转了几圈,确认只有傅羿岑一人,瞬间塌下肩膀,习惯性撒娇。
“将军,我困……”
头发睡得乱糟糟,有几缕刘海翘了起来,迷瞪瞪揉着眼睛,带着鼻音的声音又软又黏糊糊的。
换成往常,这一幕傅羿岑哪里遭得住?早就过去把人抱怀里哄着。
周忍冬歪着头看他,见他毫无反应,委屈地努努嘴,又软软喊了一声:“羿哥哥……”
“不要这样叫我。”
傅羿岑冷眸微眯,朝周忍冬勾手,“过来伺候我。”
“啊?”周忍冬迷迷糊糊抬起眼,满脸疑惑。
他都睡醒了,梦里那个冷淡又讨厌的傅羿岑怎么还没走?
“伺候夫君难道不是你应该的吗?”傅羿岑微仰着头,眼底没有半点玩笑和逗弄。
周忍冬猛打一个激灵,瞌睡虫全跑了,睡前的记忆涌入脑海,他可怜兮兮抬起杏眼,慢吞吞穿好衣裳,走向傅羿岑。
傅羿岑张开双臂,扬起下巴,示意周忍冬给他沐浴更衣。
周忍冬饿了一天,见他这般奇怪,不敢说饿,只能忍着帮他脱下笨重的铠甲,端来热水给他泡脚。
见他默默流泪,傅羿岑似乎还不开心,修长的手指捏住他的下颌,抬起他的头,冷声问:“觉得委屈?”
周忍冬眨眨眼,又长又卷的睫毛带着泪花,如扑动的蝶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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