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也冷眼旁观地看戏，心里除了那句“窝囊废”之外，还多了两个字评价——
活该。
沈云间等得太久，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走到胡同口，他才发现他等了一个小时的人就在胡同口打牌。
估计是赢了，沈则成把钱都塞进兜里，摆着手道：“不打了不打了，天都黑了，都看不清牌了。”
跟他打牌的也都是街坊，闻言道：“赢了就想跑？黑了怕什么，我家有台灯，拿出来接着打啊。”
沈则成听了还真有些心动，刚要答应，却见沈云间不知何时站在了他旁边。
不知道是不是天色暗了的原因，沈则成没有看到沈云间身上的脏污和微红的眼睛。
沈则成这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拍了下脑袋，道：“哎呀！我忘了接你放学了！怪我怪我，乖儿子别生气。”
沈云间看了他须臾，缓缓低下头，突然很轻的声音道：“第二次了。”
“什么？”沈则成没听清。
沈云间却不肯再说。
第二次忘记了。
街坊见状笑了，“你家孩子这么娇气啊，大小伙子还要接，我家玲玲是个姑娘都没让接。”
沈则成一拍大腿笑道：“说的也是，来来来台灯拿来了没有，继续打，小间回去告诉你妈，我晚点再回去，别忘了给我留饭啊。”说完顺便还推了沈云间一把。
沈云间看了沈则成一眼，这才收回视线，背着书包回家了。
沈也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嘲意更甚，忍不住又说了遍那两个字——
活该！
沈则成还要在家再待两天，沈云间却没再要求他去接自己，他不怕沈则成拒绝，只是怕他又忘记……
沈则成一般回来也就住个三五天，这次已经回来第四天了，沈云间见他还没有收拾行李，于是吃完饭他给沈则成泡了杯茶，然后小心翼翼问道：“爸，你什么时候走啊？”
沈则成正倚在沙发上看电视，翘着二郎腿，脚上挂着一只拖鞋，闻言拧眉朝他看来，“明天就走了，怎么了？”
沈云间立即道：“没什么，舍不得你啊。”同时他心里松了口气，三四天是极限了。
对于沈则成回来的开心也就只能是前三四天了，超过了就会造成反效果了。
沈则成脸色这才好转，又是哈哈一笑，“你小子就会嘴甜，”随即他瞥了眼地面，脸色又沉了下来，“吃完饭怎么不扫地？非得让别人使唤你是不是？你天天就知道吃，光吃不知道干活！”
沈云间一愣，随即忙着去厨房拿扫把了。
他就知道，沈则成回来的好脾气只能是前三四天，不知道是不是大人都是这样，面对许久不见的家人孩子，前几天都是开心的，把家人孩子当个宝，可过了这几天，就连草都不如，哪哪都看不顺眼，非得打骂一顿才能平息。
昨晚他听到沈则成和云雪琴已经开始吵架了，起因不外乎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沈云间知道，到极限了，再拖就要打起来了，他俩如果不打起来，打的就会是他。
沈云间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干活。
这点，沈也也知道，所以他家八个保姆八个助理八十个扫地机器人。
不是沈云间懒，也不是他好逸恶劳奸懒谗猾不听话，而是……
沈则成看着沈云间扫地，满意笑道：“嗯，懂得帮家长分担家务的才是好孩子，”随即他又冷下脸指着某块地面吼道：“那没扫干净你看不见啊！干点活都不认真，就知道糊弄事！眼瞎啊你！还有你那扫把怎么拿呢？你这么使扫把没两天不就坏了？家里有多少钱啊能让你这么霍霍！”
沈云间被沈则成吼得一愣一愣的，忙不迭再度认真扫起来，生怕沈则成突然跳起来打他。
毕竟，沈则成真的会打他。
沈云间眼眶忍不住又有些酸涩，只是，他明明很认真扫了呀，为什么在大人眼里总是不干净？为什么总是做不好？为什么总是挨骂？为什么总是挨打？
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讨厌干活！
虽然沈云间的眼泪没有掉下来，沈则成还是看出了他情绪不对，不禁更有些怒了，他有些微胖，脸上的肉有些横起来，生气的时候更加吓人。
“让你扫个地你还委屈了是不是？沈云间我告诉你，我这次回来可还没打你呢，我这正憋着火呢，你别往我这犯啊！”沈则成骂道。
沈云间又是一缩。
其实他有些不懂，什么叫“这次回来还没打你”，难道打他是每个月的例行公事吗？
扫完地，沈云间借口写作业，回了自己房间，写着写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不过他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被沈则成听到会冲进来打他。
沈也坐在人家屋顶上看着所发生的一切，还是那两个字，活该。
沈则成不是第一次回来，他在外面给人当司机多年了，年年如此，月月如此，沈云间该习惯了，谁让他不习惯？谁让他还抱有幻想？
还是说小孩子都那么天真？沈也不记得了，他不做小孩子很多年了，不过既然你天真，那你就活该！
不过，沈也朝四周看了看，奇怪，怎么感觉四周的鬼越来越多了？
百鬼夜行，这里虽然是个小乡镇，但多年来没有羽化归尘的孤魂野鬼还是挺多的，但平安村并不常见，尤其众鬼都有些惧怕沈也这个不怕阳光的鬼，不敢靠近，所以沈也只是偶尔见到几个路过的小鬼而已，可是这几天怎么觉得围聚在平安村的野鬼越来越多了？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沈也敛眸，随即猛地回头。
果不其然，他在身后看到前两天那个红衣女鬼，一头长发混乱披着，眼睛没有瞳孔，只有布满红血丝的白眼球，皮肤青紫，红色的指甲比她手指头还长。
见沈也回头，这次红衣女鬼没有急着走，而是朝他一笑，随即飘了过来。但估计是对他有所忌惮，不敢太过靠近，停在他旁边大约一米的距离，也看向玻璃窗内正在哭的沈云间。
沈也拧眉，认识？他怎么不记得？
“好香啊～”红衣女鬼突然这样说，阴恻恻的，带着鬼气。
沈也又看了眼沈云间，了然，一个三魂不全的凡胎，又是个孩子，最容易吸引邪祟。
一般哪怕是厉鬼，也不敢轻易伤人，每个人自出生以来，都伴着一身正气，邪祟不得轻易靠近，随着年龄增长，孩子的经历和所作所为会影响自身正气，待正气被破坏，才有邪祟敢近身。
但沈云间三魂不全，还有一魂一魄在自己身上，自身正气有损，加上孩子的灵魂总是格外干净，对于邪祟而言简直就是一道送上嘴边的可口美食，难怪最近围绕在沈家附近的邪祟越来越多。
“这不是你儿子吧，”红衣女鬼又道：“我跟踪了你们几天，没有哪个当爹的忍心看着自己儿子天天挨打，这孩子瞧着也够可怜的，整天不是挨同学老师打就是挨父母打，活着也没什么劲，还不如让我吃了。”
红衣女鬼紧紧盯着沈云间，彷佛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沈也看向沈云间，不知怎的，也不自觉咽了口口水，随即他勾唇一笑，道：“你可以试试看啊。”
红衣女鬼看他，“凭你也想拦住我？”说着红衣女鬼放出周身鬼气，鬼气之强甚至震跑了附近所有蠢蠢欲动的小鬼。
沈也看也不看她，仍是浅笑，“你跟踪了我几天迟迟不敢下手，不就是不清楚我的实力，忌惮我么？不怕魂飞魄散的话，尽管对他动手试试。”
此言一出，红衣女鬼还真有些犹豫，毕竟沈也这个鬼真的太奇怪了，看似极弱又似极强，那些鬼碰不到他，但不知道沈也能不能碰到那些鬼，毕竟也没见沈也对哪个鬼动手过，万一自己碰不到他却能被他吊打，甚至被抽了魂元，那自己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红衣女鬼还想说什么，只见沈也还是盯着沈云间瞧，眸光却越来越凶狠露骨，他蓦地又一笑，道：“要吃也轮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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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你就是盘菜
第5章 大魔头见白事
红衣女鬼惊讶地看着沈也。
她权衡了下，天下美食千千万，没必要为了盘菜得罪一个不知深浅的鬼，想了想，转身走了。
沈也挑了挑眉。
呀，吓跑她了呢。
毕竟他是虚张声势，他现在无论人物鬼都碰不到，如果那个女鬼真的要吃了沈云间，他还真的……阻止不了。
不过倒是提醒了他，既然注定是盘菜，谁吃不是吃？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被自己吃了，三魂归位。
反正那女鬼说得对，日子过成这样，活着也没什么劲，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一个沈云间就够了。
论起吃魂，没人比他沈爷更在行。
沈也越想越心情好，他拈起西装口袋别的那枝红玫瑰，因为自己身死，这枝红玫瑰也跟自己一样生命定格，永不凋谢，鲜艳如血一如他死的那天。
他把玫瑰花送到自己嘴边轻吻了下，然后重新插回了口袋里，笑吟吟地朝沈云间的房间飞去了。
做了鬼省得走正门，沈也穿墙进入了沈云间的房间。
沈云间已经写完作业关灯睡觉了，不过黑暗不影响鬼视物，沈也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一切。
他没想到还能再回到这间屋子。
靠墙的是两个大柜子，里面放的都是不应季全家暂时不穿的衣服和各类杂物，还有一个被云雪琴淘汰的破旧梳妆柜，被沈云间用来当衣柜，还有套别人送的桌子和板凳，用来做沈云间的书桌，别的再无其它。
墙上还贴了几张海报，都是当年流行的动漫。
床还是很大的，毕竟沈家只有两个房间，而农村逢年过节走亲戚会来很多人，农村又没有酒店宾馆之类的，所以都是挤在一张床上。
床是自己搭的木板床，足够大，但也足够冷，夏天的时候还好，可冬天的时候冷得吓人，在没有暖气地暖空调的农村，冷到滴水成冰，只能靠体温暖被窝挨过漫漫长夜，比不上主卧的火炕。
沈也飘在床头看着沈云间的睡颜，不得不说，小时候的他真的土爆了，哪里有自己现在半分的高贵骄矜。
沈也想起今天永和小学放学的时候，有学生讨论说快国庆放假了，才意识到已经九月底了，沈也看着沈云间心想，九月底了，天气渐凉，没俩月就又要过冻得睡不着、手脚长满冻疮的日子了，我记得你当初冻得有多疼，也记得春天来到时冻疮愈合有多痒，记得你的痛苦。
所以，让我结束你的痛苦吧。
沈云间早就不该存在了，有沈也就好。
沈也舔了舔嘴唇，胃口很好的样子，然后，张嘴朝沈云间咬了下去—— ？ ？？ ？？？
沈也一个用力没收住，直接穿过了沈云间和木板床，栽倒到了床底下去，他不敢置信地爬出来，对着沈云间又咬了下去，然而，结果一样。
在沈也第三次从床底下爬出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生气来形容了，简直是盛怒！恨不得毁天灭地！
为什么？碰不到别的凡人就算了，碰不到其他鬼就算了，为什么连他自己都碰不到？这是什么道理？！
喂喂喂，有人吗？有天理吗？有没有什么幕后boss或者系统之类的？
自己这是穿越吧？算是穿越的一种吧？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穿的，但他当初活着的时候，也看过几本穿越小说，不是一般都会有什么幕后操控者幕后黑手吗？更有甚者还有个穿越系统指引穿越者做任务。
自己有系统吗？系统在吗？能不能出来指引一下任务？为什么自己碰不到自己？难道这辈子都只能做个什么都碰不到的弱鬼吗？
就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三魂归位回归本体吗？再不济让他继续魂飞魄散也行啊！系统呢？NPC呢？出来指引一下新手村啊！
然而，任由沈也怎么咆哮，也没能召唤个系统或者NPC出来。
他看着沈云间的眼神已经不能算凶狠了，简直算是恶毒了，像是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生吞活剥，然而最后什么也做不了，又不想待在这个屋子里，只能愤然离去。
沈云间今天还是有点开心的，毕竟沈则成说他今天就走了，而他这次回来真的没来得及打他！
而且更值得开心的是，国庆节放假了！并且因为今年的国庆和中秋邻近，所以这次整整放了十天假！那就意味着有十天不用上学，不用看到同学！
虽然放学的时候还是被杨肖等人追上打了一顿，但沈云间还是有点开心的。
沈也啐骂了句不争气，又恶心跟沈云间的形影不离。
他一定要想办法，斩断他和沈云间之间的联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死活想不起来。
拍干净身上的土，沈云间开心地进家门，喊道：“妈，我回来了！妈，国庆节放假了，你之前说我写完作业就带我出去玩，不再给我留其他任务和作业，说话还算话吧？”
沈云间进屋，却看到本该离开的沈则成还在家里，和云雪琴正在门口换鞋，神色有异，似乎有事要出门的样子。
云雪琴不知听没听清他说什么，随口应道：“算话算话，爸妈有事，饭菜在锅里自己盛，我们可能要晚点回来，你自己在家看家。”
“好……”沈云间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沈则成和云雪琴便出了门，留下沈云间一脸莫名。
同样莫名的还有沈也，他总觉得他记得这一幕，但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但他觉得一定是很重要的事，起码绝对会影响自己终身的事，否则不会一直记得。
只是他刻意遗忘过去的事，加上年头太久，时间线实在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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