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力都集中在苏令意与挑事儿的贵女们身上,陶枝突然站出来,高扬着下巴,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李璟以为她与那些贵女是一丘之貉,没想到她开口帮了苏令意。 李璟就这样对她留心了几分,日后再见,不免多关注了几次。 她总是一个人呆着,不与旁人交流,有人看不惯她的清高,言语间刺她两句,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扔过,那人弱弱闭了嘴,不敢再说。 家世给她了嚣张的资本,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无视别人,随意穿戴别人艳羡不得的衣服首饰。 李璟觉得这女孩儿好生奇怪,明明高傲得不可一世,却能开口帮苏令意。 他故意接近她,她没有因为太子的身份就对李璟另眼相待,相反,陶枝仍然是那副冷冰冰,谁也不放在眼里的表情。 明明没有什么特别心思,没有什么特别的相遇,可当父皇把太子妃人选的画像放在他的面前时,他只说了一句话:“为何没有宣平侯家的嫡女?” 李璟执意要娶陶枝为妻。 皇上大怒,斥责他只想钗裙,弃江山大业于不顾。 他看向母后,母后没有如父皇一般暴跳如雷,只眼中闪过一丝揶揄地笑意,问他为何一定要娶她? 能言善道的太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皇后娘娘却已了解,欣赏完自己朱红的新指甲,在指间吹了吹,道:“你娶了人家会对人家好吗?” 这不需要犹豫,李璟点点头。 “好,记住你今天的话。”皇后娘娘不顾还在生气的皇帝,让他走了。 提着的心放下来,他知道母后一定有办法。 全天下都知道,如果母后想要,父皇会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母后。 如此,陶枝在众人惊诧的眼光中当选太子妃,并对这个光宗耀祖的荣誉表示了烦恼与不屑。 李璟在说这些的时候,陶枝在他身边三番两次用眼神示意他别说了,可他却像故意没发现一样,说得眉飞色舞。 苏令意第一次在这个便宜表弟上看见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得瑟。 李璟无意间提到,皇后娘娘对楚尽的喜爱超过对他的喜爱,理由是他每次把完美的功课递到母后面前,母后的神色都是淡淡的,但一见到楚尽就由衷高兴。 苏令意想,这世上应该没有人比皇后娘娘更爱自己的儿子了。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和同龄人一样,在应该的玩闹的年纪尽情的欢笑,尽情的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是早早沉浸在文章典籍、经世大道中。 但他的孩子是太子,她有能力给她最好的生活,却不能给他一个快乐的童年。 苏令意笑了笑,喝了口茶,觉得得瑟的表情比克制守礼、不动声色的笑更适合李璟。 视线一移,发现李淮也一脸兴味的看着李璟。 脸上的笑意顿时像从夫泡过多次的茶,淡了。 自从安庆王进宫举荐李淮后,李淮凭借那件差事大展拳脚,一鸣惊人,不仅在皇上心中,在许多大臣心中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苏令意知道他的图谋,知道他不简单,但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些。 就像随便走到大街上,告诉一个人说某皇子心怀不轨,图谋帝位,估计所有人都会觉着苏令意是神经病。处在那个位置的人,谁没有点小心思呢? 但就像苏令意说的,想过却不一定会做。 说自己想要杀人的人并不再少数,但真正能跨越那条鸿沟的人却不多,我们只能肯定有人会说到做到,却不能毫无证据的断言某某就是那个跨越鸿沟的人。 苏令意自可以提醒楚尽,让他多注意李淮,也许他会因此多放三分注意力在李淮身上,却不会全心全意的提防李淮,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而是人性使然。 况且从表面上看,李淮的确无懈可击。他生母早逝,养母是除去他生母的帮凶之一,宋贵妃。因着这层关系,宋贵妃虽无子无女,待他并不亲近,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管过照顾过他。 他在宫中被宫人欺负,出了宫被同龄人无视,生母原先是宫女,没有任何母族势力,个性怯懦,任谁都不会觉得他与李璟争会有胜算。 可苏令意看着他时,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左思右想,分别时终究还是与楚尽说了,让他多注意李淮,不管有用与否,尽人事听天命。 苏令意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什么神啊、佛啊、命运啊都不放在眼中,即便自己穿越到燮朝不能用她所知的科学知识解释的,但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还是坚定自己的看法。 在两个亲近的人接连死后,苏令意忽然生出一股无力感。她开始思考老天让她穿越的意义是什么,她开始思考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改变命运,她开始思考人生到底是不是可控的…… 当初没有放在心上的山羊脸老道的劝诫重新回荡在耳边,日行一善,日行一善…… 苏令意不清楚他说的是否有用,但她想试试。 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积雪覆盖整座城市,那座五光十色、金碧辉煌的不夜城一夜之间银装素裹,冰天雪地。 苏令意与徐昌抱着年货去学堂分发,路上随处可见衣衫褴褛躺在风雪中的人,他们寂然不动,风雪将他们掩埋。人命轻贱,甚至不如一根柴火来得有用。 她决定开设粥棚,为吃不起饭的穷人施粥,发放冬衣。 很遗憾,她仍然不觉得善良是必要的,但看着身边的这些人,她想,倘若行善真的能让他们开心快乐的活下去,那么她愿意去做。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每一天都过得稀疏平常,每一年都是对去年的重复。 江迟大将军还卧病在床,听说已经有好转的趋势;李璟与陶枝的婚期已订,来年开春就能完婚;楚尽在家里军营茶肆三头跑,过得格外充实;阿远近来极少看书,她在院子中养起了花,与邻居交流时听说邻居在院子中种菜,自己种自己吃,她又有些蠢蠢欲动;念云离了周府,有更多的时间研读医书,现在店中有人生了小病,不用花钱去请大夫,念云看得就很好;林疏渺与李淮还在原地踏步,也不知李淮真傻还是装傻,死活看不懂林疏渺的暗示,急得林疏渺一见到他就没有好脸色…… 除夕夜那晚,店里准备了大堆香糖果子、核桃瓜子,全店的人围在火盆前,聊今年的得失,聊明年的愿景。当子时三刻,除夕钟敲响的那一秒,大家都不约而同闭了嘴,互道一声新年好。 苏令意在阿远处收到了一大笔压岁钱,阿远不知道,苏令意早把给她准备的压岁钱塞在她枕头下了。 夜空中烟花声四起,火星般升向天空,然后骤然炸开,璀璨夺目。 正看得起兴,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怕她的肩,她回头,是楚尽。 楚尽有些别扭的说,今年是他们一起过得第一个年,以后还会有很多个。 苏令意眼里亮晶晶的,烟花在她眼中绽放,她笑着点头:“嗯。”
第33章 和离 景初十七年发生两件大事,第一件是太子大婚。宣平候家远离朝堂多年,但家底无人敢小觑。大婚那日,十里长街,皆被太子妃的送嫁队伍覆盖。从邻家少女到闺中小姐,没有不羡慕她的。 另一件就是大将军江迟逝世。 开春时病情好转,能下床走动,出席了太子的婚礼,婚礼后没几个月就突然不好,一夜之间病入膏肓,比之之前更甚,第二日就去了。 大将军戎马半生,少年时只是一介家奴,因姐姐被皇上看中,摆脱奴籍,开始了他一身的传奇。 他治军严明,用兵如神,打过的胜仗数不胜数。皇后娘娘给了她一个机会,他以一人之力成为皇后娘娘最强的后盾。 逝世那日,朱雀大街纸幡隐隐,举国上下未有不扼腕长叹的。 柳絮纷纷扬扬,如大雪一般落了满地。 茶肆边仍然悠远清净,歌女哀婉的歌声沿着河水流向沿岸,太阳慢慢落下,一盏一盏的华灯亮起,星星躲在云层后面,夜慢慢落下来。 景初十八年,周砚回京。 苏令意告诉阿远时,阿远带着头巾,穿粗布麻衣,正在院子中浇花。 她安静的听苏令意说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她说:“嗯,那很好。” 的确是很好,周砚此去打通了与西域各国的商道,皇上龙颜大悦,封博观候。 正是加官进爵、意气风发之时,在一盏半明半灭的油灯下,周砚看着一封字迹清隽的信,手无力垂下,指尖颤抖。 他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信落在地上。晚风浮动,吹得书桌上书页乱翻,纸张乱飞,周砚无力去将它们恢复原位,心脏一阵抽痛。 阿远离开了,留下一封和离书。 再没有一个傻姑娘等在东小院,每日期盼着他来。 这样也许更好。 正是他想要的。 周砚想。 他无数次亲手推开她,甚至不惜娶了小妾掩人耳目,他将她亲手奉上的真心肆意□□、切割。 现在好了,目的达到了,阿远离开了。 而他也实现了毕生的梦想,打通西域商道,实现与周边各国的商业往来,西域欣欣向荣,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沟通各国的中心。 他这么想着,心脏却仿佛被钝刀来回切割,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咙。 他的阿远,离开了。 那个抛弃部族也要跟他回燮朝的阿远离开了。 周老夫人听说阿远留下一封和离书,气的捶胸顿足,白发连夜多了三根,她怎么敢?应该是你休了她! 老夫人气急败坏,让周砚写封休书给她送过去,又将这两年搜罗的适龄姑娘的名册拿出来,翻了几页,语气颇为挑剔:“这些姑娘前两年看着不错,现在嘛,倒有些配不上,你且先看看,看不上咱们再挑别的。” 此时正在给她捶背的乔若烟脸色突变,花一样的笑容突然僵硬,像有什么在撕扯着她的面部肌肉。 乔若烟这几年为了讨好老夫人可谓是煞费苦心,连对自己的亲娘都没有这么用心的,可老夫人倒好,利用完就一把把她推开,丝毫不念旧情。 手下的力重了些。 老夫人吃痛一声,斜睨着她:“下去吧 ,笨手笨脚的东西。” 她当然知道乔若烟渴求什么,只在心中骂她痴心妄想,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进门这么多年,连个孩子也生不出来,实属废物。 周砚眼神毫无波动,没有接老夫人的话茬儿,多年夙愿达成,还解决被皇上怀疑的隐患,从此平步青云,一劳永逸,他心中却连一丁点儿喜悦都没有。 “再说吧。”周砚第一次面无表情的回复了母亲,离开了此处。 阿远的行踪不是秘密,周砚随意问个下人就能得知答案。 紧张的心情顿时松懈下来,还好,还能找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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