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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姣站于高塔之上，朝大祭司的方向轻轻行了个晚辈礼，而后转身离开了。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 很快，人皇崩逝和大祭司离世的消息便传开了。 黎民百姓不在乎那位人皇的生死，反正他在位期间，也从未为百姓做过一件益事。 可大祭司的死，让所有人都悲痛万分。 尤其，关于大祭司去世之前的预言也迅速传遍了整个大祁。 邺水诸多世家很快做出了反应，表明和温霆划清关系，支持对温霆的一切惩罚。 事情一直到了九月中旬才彻底平静下来。 先人皇的葬礼，大祭司的国葬，而后又是新一代人皇的人选。 照理本该从皇室中继续选下一位人皇，可这位一件好事都没干的先人皇，在他在位期间，各种阴谋诡计已经将本就不多的皇室血脉屠戮殆尽了。 而他自己大概坏事做多的缘故，尽管后宫那么多妃妾，却始终没有一子半女。 在众人心照不宣的推举下，时峥以裴羡之名，成了这新一任的人皇。 改大祁为大邑，开启了新朝的崭新岁月。 在某种程度上，也印证了大祭司那句大祁亡的预言。 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关于温霆的处置也终于提上了章程。 在整整一日的朝堂争辩后，时峥下令，三日后，将温霆五马分尸，死后尸身曝于荒野，受野兽啃噬。 而五马分尸的行刑场被定于灵山下，百姓们均可前往观刑。 而处置圣旨下达的那一日，关押温霆的死牢迎来了一位娇客。 “皇后娘娘，小心足下。” 狱官小心翼翼为一身华服的云姣引路。 很快，他们到了一处空旷的牢狱前。 云姣垂眸看向身旁的辛媪，辛媪立刻心领神会将一旁的狱官找了个理由支走，自己则是站在稍远处的拐角隐秘处等候。 云姣缓步向前，看向牢内的杂草堆上那摊不知是人还是何物的东西。 “温霆。” 那东西动了动，片刻后，抬起了一张脸。 正是温霆。 他没了曾经英武的模样，如今被数月的牢狱岁月折磨得只剩一把骨头，整个人的精神也都有些恍惚。 “是你，云姣。” 他盯了许久， 才终于认出来人是谁。 云姣笑了笑，“温霆，被自己信赖不已的光环害了的滋味如何呀？”
第103章 回收杰克苏光环（二十三） 温霆先是一愣，接着猛地撑着身子爬起来。 “你说什么？” 他沙哑着嗓子嘶吼道。 她怎么会知道光环的事？ “第一个是容屏晚，她曾经是你这个身份触之不及的骄女，却不过意念轻轻一动，她便对你用情至深，愿意为你生儿育女，甚至于连你广纳姬妾都能强忍着心酸接受。” 容屏晚前几日带着孩子离开了皇都。 她自少女之时起便一直有个梦想，想成为一名游历四方，踏遍瑰丽山河的游侠。 蹉跎了这许多年后，她终于可以重新踏上了原本就属于她的这条路。 容昇留在了朝堂为官，但容父和容母选择了陪同容屏晚一起去完成这个梦想。 虽然成过亲，有过一个孩子，但在他们眼中，容屏晚依旧是那个让他们为之骄傲的孩子，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珍宝。 “第二个是许寿，他可帮了你不少，为你一力打下了邺水的雄厚基业，为你一手撑起政务军事。可惜，在你眼中，许寿的优秀本就是一种罪过，你用他，却又忌惮他，正如你这个人一般，你得了机缘，却又没有驾驭它的能力。最后不过成了这份机缘的傀儡。” 许寿如今继续在时峥麾下效力。 新朝初定，给了他许多的发挥空间，听闻最近他的阿母正在大张旗鼓为他择选新妇，不过许寿却都一一拒绝了。 他只说自己心中已有佳人，不过佳人如今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他也有自己的抱负，故而暂时分别。 但他相信，海清河晏之日，终会有再相逢之时。 “第三个便是我了吧。毕生对手的挚爱，云家的女公子，既满足了温侯的虚荣心，又能获得一笔不少的助力，最关键的是，还能打击到你一直嫉恨的对手，一举三得，多么完美。” 云姣的话，已经让如骷髅架子一般消瘦的温霆根本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怎么发现的？ 还有这些顺序，除了自己，不会有人知道的啊！ 难道，那个光环它选择的不光自己，云姣也是它选择的人？ 对，一定是这样，不然裴羡怎么会情根深种到如此程度，为了一个女人数次入邺水抢亲。 可云姣好似猜到了温霆的想法，她弯下腰，华贵头冠之上的流苏打在了温霆的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止不住地战栗。 云姣此刻让人注意的，不是她举世无双的美貌，而是那双幽深的眸子。 “我没有光环哦，可我也从没被你的光环影响过。那些时日，装出对你崇敬的模样，看着你自以为是的可笑样子，可真是让我看足了好戏。” 温霆这才第一次注意到，他好似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云姣。 他将云姣看做一尊精致的摆件，是胜利者的勋章，是权势者的装饰，却从没想过，这尊摆件里藏着的，是一个时时刻刻想要他命的恶鬼。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光环？你也是异世之人？” “异世之人？” 云姣轻轻重复了下这四个字，而后轻蔑一笑。 “你还真在乎这个，你不会真以为你是被大祭司测算出来的吧？” 什么？ 温霆在这些时日里，将那位死去的大祭司已经神化到了一个无可比及的境界。 毕竟，他乃异世之魂这件事，他从未对外讲过。 若不是真有通天之能，大祭司怎会知道？ “大祁的大祭司一职，虽是神职，但不像民间传闻中那般拥有神力，他们不过是拥有信仰的普通人，是最开始的大祁皇族为了稳固皇权，加深所谓皇权天授的思想所设立的。” 不过后来，大祁的皇族一代不如一代，大祭司的灵山反而超脱出来，成为了子民的信仰。 大祭司虽受百姓爱戴，但也并不是每一代大祭司都是纯粹为国为民的，他们也有贪图享受，也有心怀私利之人。 直到如今这位大祭司。 他才是真正将子民放在心上，值得被供奉敬仰，对得起大祭司这个名字的人。 “是我找到了大祭司，说天降妖异之人，操控人心，要亡江山子民，还请大祭司为这天下万民辟一条出路。” 那一夜，云姣见到了传闻中的灵山大祭司。 他已是耳顺之年，发须皆白，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清明，仿若能看透人心一般。 “你是让我背叛大祁皇室呀。”大祭司叹了口气，“你所说的这些，不过一家之言，不怕我当即让人擒下你送押皇室么？” 云姣笑了笑。 “您不会。见面之前或许还有三分踌躇，见面之后却有了十成把握。” 云姣侧头向窗外望去。 他们所处的这个位置，是灵山之巅的静心台，四周窗扇打开，可以毫无遮挡地看到灵山脚下皇都内的灯火通明。 小灵官说，这是大祭司日常最常待的地方。 “这人间烟火，岁月安康静好的日子，真是看再久都不会腻。”云姣低声道。 大祭司察觉到了云姣的视线，叹了口气。 “我是百姓们供养的大祭司，实则却也不过是个躺在他们的血肉上的无能之人。我二十三岁继任大祭司，至今已有四十年整，历任三代人皇，却始终无法改变一些事。” “为何不能改变。”云姣却摇了摇头。 “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皇族的天下，更不是神明的天下。” 云姣坐在这号称神明之界的灵山之上，却半分顾忌也无，坐在她对面的大祭司也不阻止，只静静听着她说。 “如今天下形势早已明了，邺水温侯，朔焉裴侯，未来的人皇人选，最多三载便将在这两人中产生。大祭司应当也知道，我云氏曾与邺水缔结婚盟，但却在婚仪之上悔婚。温侯隐瞒容女君一事却为其因，但却不是主因。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温霆乃是妖邪。他若得了江山，黎明百姓们的苦痛，怕是才真正开始了。” 云姣将温霆起家的经历娓娓道来，大祭司一开始还平静地听着，到最后，已然皱起了眉头。 “就算温霆的确乃是妖邪，可我不信女公子没有办法除掉他。为何要来找我？” “因为我要的，不仅仅是温霆死。” 云姣的身子微微前倾，认真地看向大祭司。 “皇城里那位寻欢作乐糟践了那么多女郎的人皇陛下，他就真的配待在那九重云霄，享受人皇之名， 享受神明名义上的护佑吗？大祭司，我们都是被神明抛弃了的人。神明不眷顾我们，那我们有何供奉它的意义？” “噼啪。” 静心台四角所燃的烛火，发出了一声爆裂声，而后又静静地燃了下去。 就像这片土地一般，不管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曲折和意外，最终都会回归于平静。
第104章 回收杰克苏光环（二十四） 大祭司最终答应了云姣。 祭天大典，成了一盘大棋，葬送了温霆的野心和未来，也葬送了那位人皇的荒唐一生。 只是，云姣没想到，大祭司用自己的死，让这盘棋成为了绝局。 或许这天下真的没有神明的存在，大祭司也好，灵官也好，不过是统治者为了加固皇权所做出的把戏。 但其实对于大祁百姓而言，他们把大祭司当做了神明一般信仰，向他寄托着对美好的期盼与追求。 大祭司最后选择用自己的死，全了百姓心目中对神明的所有想象。 你看，神明最后还是庇护我们的，大祭司就是神明的使者，为我们预判灾祸，带来了新的祥和生活与希望。 若真的有神明，那便以我的死，亲自向神明请罪吧。 子民无罪。江山无罪。 大祭司倒在地上那一刻，云姣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解脱和释然。 “都是骗局？那你怎么可能从光环中挣脱？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温霆宁愿自己是败在了所谓神明之手，也不愿相信，他就是被一群普通的没有光环在手的人给打败了。 他可是被上天选中的人啊，能够在异世重活一次，还获得这等神奇的光环。 “你当真以为你的光环坚不可摧吗？温霆，你太相信它了。就像你永远控制不了裴羡一样。你这般心思不纯，意志不坚的人，就是给你宝物，你都永远掌握不了它的。” 云姣嘴角轻蔑的笑意，深深刺痛了温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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