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久赶忙跟着兄弟走,她猜测他们是跟着前方那个年轻人出来巡视边境的。视线越过一个个肩膀,最后落在了最前面那个男人身上,他看着三十多岁,眉宇间是不变的桀骜却没有了外露的锋芒,是岁月的沉淀还是什么教会了这个孩子要内敛? 杨久摸摸胸口,她不希望是后者。 没走多远,吃了干草、豆饼和麦子的马儿等候着,众人上马,如离弦之箭一般驰骋,雪花被马蹄扬起,随即又被风带走。 幸好杨久控马的技术多年来有点长进,也幸好身体有着本能,她勉强跟在后面、没有掉队。马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杨久忍不住分散注意力考虑魂穿怎么办的时候,巨大的连绵不断的城墙出现在眼前。杨久抬头看着,看到了城墙、看到了烽火台、看到了上面值守的战士,然后跟着马队呼啸地进入城墙。 里面不是城市,没有人群亦没有车水马龙,是和城墙另一面差不多的恐慌荒野和荒野上的积雪,有人在积雪中艰难地前进,雪没过了膝盖,他们看着就像是在膝行,背上的干柴落满了雪、腰上挎着的水囊已经冻成冰,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拉起蒙着脸,口中呼出来的雾气在围巾上结出霜花。 这个天,真够冷的。 杨久被冻僵的脸皮子已经不会做出灵活的表情,大脑大概都冻住了,怎么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迷茫了一会儿后她悟了,这些记忆是属于身体的,身体告诉她,今上被宁王迎入京城后次年,北境及左右州郡在民间征民夫修建长城——在前朝的基础上继续向东修建。经过十数年的修建,连绵的城墙已经在北境边境竖起,它还在继续向东,直到在大齐的边界都保护在高高的冷硬的石头墙壁内才算是罢休。 与城墙同时进行的是竖壁清野,关内靠近城墙的村落全都内迁,出现了几十公里的真空地带,不见人烟。 “停了,喂,你今天咋啦,伤了嗓子没伤了脑子啊,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杨久摇摇头。 “啧啧,弄不懂你了。走吧,将军回到城内短时间不会出城,我们应该有七天、十天,哦,也许是一个冬天松快暖和的日子,你的功课落下太多了,要补回来,字都认不全咋在咱幽州当兵啊,给爹妈写信你特么还要让我代笔的,多丢人的。”说话的汉子揉揉脖子,看到自家兄弟丢了魂一样直愣愣往前走他伸手一把按住自家兄弟的肩膀,“做啥呢,那是将军去的地儿,我们往这里走,越来越怀疑你摔坏脑子了。现在回到幽州了,要不,去找大夫看看?” 杨久听到幽州两个字,眼睛亮了,连忙看向身后的大门,一路过来,她竟然没有认出出来。 “想出去走走?” 杨久连连点头。 “唔,也不是不可以,回来后的半日我们可以自由行动。”说话之人活动了手脚松了松筋骨,“出去去酒肆弄顿好的,嘿嘿,还有漂亮的姑……哎呦,你怎么打我!” 杨久翻了个白眼,猥琐都从身体里荡漾出来了,不打你打谁。 “真是没劲儿,想想姑娘咋啦,咱妈还等着咱回家娶媳妇呢。” 说话间二人出了大门,杨久跟着身体的兄弟在小巷内行走没一会儿就进入了大街,街道两侧种着粗壮的树木,只是因为冬天枝叶凋零,树冠犹如蜷缩的拳头拢着蓬松的雪,一些墙壁上写着字——环境卫生靠大家等等,杨久看到后莞尔一笑,真的回到了北境。 大街上并没有后想象的萧条,相反,还挺热闹的。采办年货的从四面八方而来,涌入了街道上琳琅满目的店家,买鞭炮准备过年听响图吉利的、买腊肉熏肠火腿的、买衣服给一家老小过年穿新装的……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即将过年的满足笑容。 脚步不知不觉移动,杨久手上也不知不觉多了许多吃的,油炸的糖糕、酸甜的糖葫芦、雪白的撒着桂花的发糕、刷满酱撒着芝麻的油炸里脊、烧饼里夹着喷香的卤肉、红枣打开去掉核之后夹上核桃……两只手满满的,边走边吃一点也没有见它们变少,沉甸甸的分量和嘴角弯起来的弧度都很快乐。 “京城来的镜子,名贵着呢,是用玻璃做的,这么大一块运到咱幽州来五千两,镜子贵、运输费更贵。” “陈老板真是好大的手笔啊,不是说镜子吗,怎么没人站在镜子跟前?” “太亮了,铜镜也清楚但照得人发黄,玻璃镜子照出来又白又亮,就和里面有个双胞胎兄弟似的,吓人。” “哈哈哈,咋地,还怕镜子把魂给摄了?” “你有本事自己去照去,反正我听照过的人说照上一回傻三天。” “啥?” “魂不知道飞哪里去了,人傻笑了三天。” “不信。” 说不信的袖着手在旁边看,呵呵笑着没有上前。 杨久和身体的兄弟刚好路过,好奇地凑过去看,不知道谁在她肩膀上推搡了一下,她一时间没有稳定身体,跌跌撞撞地向前,竟然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镜子里。镜子里,一个十八|九岁的小青年长着络腮胡子,胡子上还挂着酱汁,镜子里的人迷迷瞪瞪地看着镜子外面,外面的人同样迷迷瞪瞪的对视。 人群里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看吧,太亮了,摄人魂魄。” 杨久歪着头,镜子似湖面一样荡漾了起来,慢慢的一个人影挣脱了小青年的身影,笑着看着自己。 杨久也笑了,那是她自己。 “阿久。” “阿久。” “阿久。” 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杨久慢慢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赵禛,她的声音中还带着很浓的睡意,“赵禛,我做梦了,你猜我梦到了啥?” 她没有卖关子,翻了个身搂住赵禛的腰,脑袋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闭着眼睛说着梦中的事儿,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我还以为自己要变成男人了呢,吓死了,想着要是来到了京城看到你,你会是个什么反应,孩子们要不要男妈妈啊?呃,有点恶寒,算了算了,不想了,一场梦。” “你怎么不说话?”杨久睁开眼,人微微后仰着抬起头看到赵禛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她纳闷了,“怎么了,怎么这种表情?” 赵禛猛地抱住杨久,“我喊了你好久。” “我做梦呢,睡太死了吧。” “真好,你醒了。” 杨久轻笑了下,“当然啦,又不是别的。好啦好啦。” 她在他的背上轻轻拍着,哄孩子一般说着:“睡吧睡吧,还早呢。” 时间已经不早,天快亮了,但赵禛决定今天什么工作都不管,他要守着阿久,“好。” 过了一会儿,就在赵禛以为杨久重新睡着的时候,听到杨久说:“好久没骑马了,我们去城外庄子里骑马吧。” “好,醒了我们就去。” “不工作了呀?” “事情不是一两日就能够解决的,一天不做不要紧。” “好呀。” ······· 京外皇庄,有大片草场,年轻的男女打着马球,不是竞技,只是游戏,笑语声不断。 杨久和几家夫人说着话,看到宋瑜和一个不认识的姑娘走过来请安。 杨久心中赞叹,好俊秀的姑娘。那姑娘眼眸明亮、笑容可爱,有两个酒窝,步履轻快却端正,裙摆轻轻摆动,她有点小紧张却从容应答,杨久又在心中点点头。 等宋瑜和那姑娘走了,连忙让人去打听,她想,也许让赵二宝见见? “王爷。” 旁边的人纷纷行礼,杨久反应过来招手赵禛过来,旁若无人的凑到他身边小声说话,“你看,那边,那个姑娘怎么样,我看着就喜欢。” 旁边有人掩唇轻笑,交换着眼神仿佛在说宁王夫妻关系真好,羡煞旁人。 “在哪里?”赵禛问。 “那边,就两棵树那里,我指着多不好,你怎么还看不到啊?”杨久扭头,看到赵禛一直在看着自己,她嗔怪,“看我作甚,看人家小姑娘啊,你说,要不要喊二宝过来?” “哪家闺女?” “我让小甲去打听了,还未回来说呢,没在京中见过,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如此标志。”杨久佯怒地瞪了一眼赵禛,“和你说正经事儿呢,你怎么老是看我啊。” 赵禛笑了笑,没有解释,他把手放到杨久跟前示意她握着,杨久不解地放上自己的手后赵禛牵着杨久的手向前走,他们一路走到了山上,山不高,望不远,山顶很小,容不小太多人,就他们俩。有花瓣零落而下,落在了杨久的头上和肩膀上。 杨久说:“帮我弄掉呗。” 赵禛正要抬手去摘掉这些话,忽然听到杨久挑衅似地小声说:“用嘴,哈哈哈。” 轻柔的触感让杨久的心神晃悠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到赵禛唇间衔着一片柔软粉嫩的花瓣。赵禛淡定的松开口,花瓣飘落了下来,杨久的手在空中抓了几下,没有抓住,心头的遗憾还未酝酿完成,那花瓣被身边的人抓住。 那人松开手,掌心处一片柔软的花瓣。 杨久伸手触摸,却像是触电一样手指抖动了一下,两个人心头都有些震动,手就这么握住,谁都没有松开。 掌心交叠、十指交扣,笑容从杨久的嘴角蔓延上赵禛的嘴角。 杨久说:“走吧,上面风大。” 赵禛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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