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却看明白了,她自甘牺牲,这家里有几个心里念过她恩情的。就连她在二婶面前退让,她娘也没觉得委屈了自己,私下倒是抱怨‘你怎么不是个男的’。 她被庆柳欺负了不止一回,有的时候在家里,有的时候在村里,推搡更甚至是直接强抢她手里的东西。 回来只要跟她娘抱怨,她娘不仅不安慰,有的时候还怨怪她,说你要是个男的,庆柳她敢欺负你? 一直到天黑很久,二婶他们才走了,倒是没惦记着蹭上一顿饭。 想来她的亲事更让他们牵肠挂肚吧。 毕竟上一世,自己刚进了县太爷府,二叔不知花了什么路子,借她是县太爷姨娘的名声,把二房的大儿子送到县衙里当了小卒子。 别看职位小,在花溪村可出尽风头,说起来谁不赞叹一个‘官家人’。 却不好好做事,仗着一点小位子,四处为非作歹,连累当时还在后院的她受了十五大板。 —— 一家人潦草地在桌上吃过饭,庆父将庆脆脆叫到正屋,庆母也顾不上洗碗,交代二闺女勤快点,匆匆寻到父女两个跟前。 一脚踏进正屋,就听见大闺女说了一句要人命的话。 庆脆脆直视庆父双眼,“我不嫁。” 庆母心里哀呼一声,看丈夫已经竖起眼睛,急忙拦道:“当家的,先等我说完。” 她把大闺女扯到一旁,连声叹菩萨,“我的儿呀,你可千万别听村里人嚼舌根,她们那是嫉妒咱们家的好日子,这才蒙着眼睛瞎咧咧。” 庆父沉声道:“你不嫁?你不嫁,老子就打断你腿,捆也要捆上花轿去。由得你小性子!” 庆母不敢反驳丈夫的话,一直扯着大闺女袖子,示意她快认错。 庆脆脆抽回衣袖,只问庆父:“爹,要是县太爷家那后院真能要人命,你也非得送我去吗?” 庆父眉目一凝,僵着脸皮,“说得什么话。县太爷是咱们的父母命官,娶你进去自然是当姨娘主子的,那媒婆说得真真的,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哪一个不好?再说了,你成了县太爷的姨娘,你老子我怎么也是县太爷的岳丈,说出去比里正都要气派。你是鬼迷了心窍,还敢说不愿意?!” 说了这么多,只有他们得利。 庆脆脆心里觉得发疼,还是那句话:“县太爷后院真就像村里人说得能要了闺女的小命,爹你还是非得送我去吗?” 庆父终于火了,一拍桌子,指着这个不孝的大闺女,“孽障!老子...” 庆脆脆只觉眼前又浮现上一辈子庆父到县太爷府随后接过银袋子的笑容,一把将小墩子拽起砸在地上,“爹,我就问你,哪怕知道我是去死,你也要送我进县太爷府,是..与不是?” 庆母已经吓得不敢吱一声,双手捂在胸口念叨着菩萨保佑。 庆父愣愣地看着地上支离破碎的板凳,头一次被闺女压着吼,一时反应不过来。 等明白大闺女说得意思,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躲闪的神情再也遮掩不住,嘴巴嘟囔一下,道“你娘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嘛,村里人是说来骗你的。” 庆脆脆已经知道庆父的答案。 显然他和二叔躲在一旁嘀嘀咕咕,早就做好决定了。 这一世是她传了县太爷家的事情,上一世未必没有人不说,可她爹还是送她去死。 如此,也就死心了。 上一世他们趴在她尸骨上活得滋润,就算是还了他们的一场养育恩了。 这一世她得为她自己活一场。 庆母扑上来将大闺女拽回去,哽咽道:“你说什么浑话!你爹怎么害你呢。要怪就怪你怎么不是个男娃,你要是个男娃,村里人谁敢传出这种丧天良...” 她抽回被庆母拉着的胳膊,道:“你别怪我不是男丁。我是你生的,你怪自己吧。” 庆母一愣,只觉心上突然一空,下意识要去拽大闺女的袖子,却见她起身避开。 在庆父庆母的视线中,‘咚’地跪下了。 “我想嫁,县太爷家万般好,过得总是富裕日子,脆脆不是傻子,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清楚。” 庆父神情一松,“这就对了,爹娘不会害你,跪着.....” 后面的话被庆脆脆打断。 只听她说:“可我如今想嫁都嫁不成了。” “什么意思?” 庆脆脆一脸的泪,仰首看着她爹,“那日闺女落水是村东王二麻子救起来的。爹你不知道吧?” 王二麻子?村里最有名的瘟神,那个天煞孤星? 是他救的人? 庆父声音都抖了,“怎..怎么..是他?” 庆脆脆道:“我也不知道是他。今日出门王二麻子堵了女儿的路,说是他下水救人,说他...” 她故作难为情地低下头,“说他对我....” “对我.....”她话一半,留足了想象的余地,“他说我已经是他的人。要是我敢嫁给县太爷,就四处宣扬我的丑事。到时候传到县太爷口中,爹...爹,咱们都得死!” “我的老天爷呀!”庆母整个人一软,猛地栽在地上,捂着脸嚎出声,“天杀的王二麻子!这个畜生!我好端端的闺女怎么遇上这样的....” 庆父厉喝道:“你闭嘴!是怕四邻不知道这件事儿吗?” 视线一转,看向已经跪在地上的大闺女,“这件事儿有人证吗?” 庆脆脆一僵,都这样她爹还不死心,“没有人证!” 一咬牙,又补上一道:“他说,他知道我身上哪里有一颗红痣。要是敢仗着没人看见,就说出去。” 大闺女的红痣是长在大腿内侧。 这事庆母自然知道,哪里还有侥幸心理,冲着丈夫直摇头,“当家的,不行。那地方骗不了人呀..” 庆父扶额闭眼,好半晌说不出话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连手都在隐隐发颤。 眼风一扫却见门边有个人影子,一跨步冲出去,将人拽了进来。 庆翘翘已经吓傻了,眼睛瞪大如铜铃,被她爹扯进来,手指着地上的庆脆脆,吱哩哇啦地就喊:“那会儿王二麻子找你是因为这件事儿,怪不得你们两个要哭...” 庆父满脑子糊涂账,让她说清楚。 庆翘翘哆嗦一下,将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有她这么一描补,庆父心里的八分信成了十分。 看二闺女一脸不知轻重,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你笑什么?啊,你笑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姐姐的事情村里人传开,你以后就嫁不出去了。你这辈子只能老死在家里。要么就跟隔壁那个一样,做个灯下黑的敞腿货。” 庆翘翘只是得意庆脆脆没了好亲事,心想姐姐不行,换她去不就行了。 一巴掌被扇在地上,又听她爹说了一大通,顿时傻眼。 隔壁的胡娘子做什么的,她隐约听过,村里人背地里骂了多少的难听话,她也知道。 她怎么就成了一个那样不堪的女人。 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爹,你不公道。姐姐不能嫁给县太爷,为什么不能让我去?凭什么她能去享福,我就不能?” 庆父怒极反笑,“翘丫,不是你爹不公道,是你不够格。你看看你这张脸,门牙大地能啃树,嘴巴一咧能塞一个鞋拔子进去,再看看你鼻子,你眼睛,你脸蛋,单拿出一个就看不下眼去。” “你让县太爷娶你当姨娘,娶回去干什么?镇宅子吗?” 有时候庆父看了大小两个闺女的脸也在想,都是一个老子娘,怎么一个天仙,一个地妖。 庆翘翘满脸震惊,比起难以相信说出这样的话竟然是她爹,更不愿意相信自己真的长成她爹说的那样。 她咧嘴就嚎:“女大十八变,这是娘说的。我一定能变好看!” 庆父看她哭,觉得更丑了,诡异地笑出声,打破二闺女的幻想:“你娘是骗你的!” —— “娘!!!”庆翘翘声嘶力吼。 “我的天老爷呀!”庆母也嚎。 “你永远不会变好看!!!”庆父也吼。 唯有庆脆脆是屋中最正常的、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牵出两个梨涡,心说:王二哥,委屈你挨骂了。
第7章 .翌日天亮 头一晚的混乱争吵,经过一夜沉闷发酵,最先表现出态度的人是庆父。 早饭时候,庆脆脆不被允许上桌,只能坐在灶火前的小墩上,手里是一碗清汤水,稀得连五颗米都数不过来。 庆母偷摸着往她碗里放了半块粗面窝窝泡成散絮。觑着丈夫闷头吃饭,侧脸腮帮子嚼地起劲,‘哐’地一声轻响,唯一的一颗鸡蛋转眼被他三两口吃尽。 她道:“脆脆的亲事...” 庆父猛地回头瞪向大闺女,“今日我会托人给春娘子传话,拒了和县太爷的亲事,左右咱们家不曾拿她的定礼钱。” “你从今天起不准出门,我托人算好日子,趁天黑悄默送你去王二麻子家。” 庆母听了,眼神不安地看向大闺女,生怕她再像昨天一样,一生气拽了墩子就砸。 却见大闺女低眉耷眼,乖乖听话,老实地跟个小鸡子似的。 庆父也松口气,虽不是精细养大的,看大闺女还愿意听他话,缓缓语气,“这事儿不要太张扬,别人问起来就说咱家以前和王家老爹约定过亲事。” 王家夫妇在世的时候就住在庆家不远处,乡里乡亲,谁知道哪一天说过什么。 这是庆父想了一夜能想出来最好的理由。 他指了指家里三个,尤其是最不老实的二闺女,“这说法说死了。你们哪一个漏了嘴,敢脏污了我老庆家的名声,别怪我狠心,大的小的都能一纸人契卖到脏地方去。听见了没?!” 母女三个齐齐哆嗦,猛点头,尤其是庆翘翘,昨天被庆父扇地一巴掌到现在还有些肿,更是不敢多嘴。 一顿饭吃地心惊胆战,庆父扛着锄头一出门,庆翘翘撞开庆脆脆,三两步进了北面屋子。 庆脆脆就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将屋子里能搬走抱走的东西一一清光,直到她伸手探向床边的小匣子,开口道:“其他的都给你。那匣子是我自小有的,爷爷活着时候给做的,你不能拿。” 庆翘翘嘴角轻扯,讥诮反驳:“不能拿?我今儿拿了你敢怎么样?” 以前庆脆脆要嫁给县太爷,爹和娘偏心,多少东西都只给她,说是不能叫别人家瞧了自家低。 如今,这好事都没了,她不信爹还会帮庆脆脆。 “你敢拿试试。左不过爹为了保全名声,要把我送到王家去。他家穷日子,我过不好,你也别想落着清福。大不了我不要名声,你也不要你名声吗?” 庆脆脆见她脸色一变,知道自己掐到脉上。 “除了床上的匣子、被子、还有几件旧衣衫,其他你想要,都可以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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