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没什么交情,但江家人交际能力似与生俱来,令人赞叹不已。 没多久,江家大小姐还是将他招呼着拉上车。 顾及什么,江家大小姐给他副驾驶位置,没让他去后座,上车前又小声嘱咐道:“后座坐着我哥呢,他性情古怪,不好相处,你若是难以忍受,喊一声,我立马过来。” 她口中她哥简直是洪水猛兽,反之,周寄疆是砧板鱼肉,即将任人宰割。 周寂疆觉出几分好笑,无奈望着她。 与此同时,后座车门蓦然开了,令人稍微能窥见点儿奢华真皮座椅,劳斯莱斯的皮质独具一格,颜色也特别漂亮,看得出皮料反复浸染过颜料。 只能说不愧是江家嫡系待遇了。 周寂疆记得自己以前末世小世界抢资源也阴差阳错得了辆劳斯莱斯,那时候他挺喜欢劳斯莱斯星空顶设计,每次被追杀累了,他就找个荒野地方躺在车里面,盯着车顶“磅礴繁星”,真皮座椅填充柔软,他难得能短暂松懈紧绷神经。 现在…… 周寄疆听到背后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低沉笑声,很悦耳。 还有几分说不清熟悉。 江家大小姐却是被这声低笑,弄得骨头发寒,她知道她再胡言乱语,就要完蛋。 她连忙转身跑去另一辆玛莎凯蒂,跟她某个表妹挤着去了。 她走了,便只剩下周寄疆一人立在黑色劳斯莱斯身侧,他握着车门,正要进副驾驶,便听见后座传来声音。 “出去。” 也不知与谁说。 周寄疆犹豫一番,走了两步,刚刚好在后座位置,然后他一回头,就看见驾驶座司机眉开眼笑握着几张红票子走出来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后座车门直接拉开,伸出来一只手,将他整个人扯进去。 被拽进密闭空间,背后"嘭"一声车门关上了,往后一靠,脊背也抵在车窗,退路完全被阻断了。 事发突然,周寄疆第一反应竟然是感叹,这辆劳斯劳斯坐着比他以前抢来那辆还更舒服,果然还是价格不一样啊。 然后他象征性挣扎了两下。 结果他还没看清眼前人,又被扯了过去,撞进男人温热胸膛。他如一头扎进水里的鸟,扑腾翅膀,鼻腔里都钻进佛寺焚香与淡淡中药味,溺水似的,呼吸都窒了。 “乱动什么?不是认出我来了吗?” “是啊,看出来了。”周寄疆见挣扎无用,索性挪动着,把下巴蹭进对方肩窝,彼此呼吸贴近,身体毫无缝隙,他微闭着眼,终是长呼出一口气,道,“看不出来吗?我欲擒故纵呢。” “我就知道。”男人胸膛震颤,那点低沉笑声,似乎隔着薄薄布料,传递到周寄疆心尖。 沈清时多聪明啊,哪里猜不出来。 周寄疆极需要安全感,而他不是争抢性子。 通常,他只会静静站在原地望着你,眉眼如墨画,沉静温和。他朝你伸出手,对你心下所思所想,又佯装不知,实则心里门清儿,只是等着你去主动去握他的指尖。 “明明什么都知道……”沈清时低低嘟囔,“怎么我就被吃得死死的。” 周寄疆偏头,听到含糊不清一串声音:“你在说什么?” “没事。我刚刚把你拉进来吓到你了吗?”沈清时道。 不说这件事倒也罢了,周寄疆颇为无奈:“哪有一见面,什么话也不说就把我扯进来抱的?” 他要不是一开始就听出来那嗓音熟悉,还不把对方当疯子变态直接一脚废了?他在原本那个末日世界为了不变成“活猪”还学了挺多拳脚功夫,如果动手,一招一式都是下死手,对方绝对非死即残。 “久别胜新婚,我想你,这不是很正常?”沈清时揽着他,鼻尖蹭着他后颈肉,呼吸喷洒,要不是车里开着空调,都有些热了。 突然,沈清时动作一顿,侧目:“你这伤怎么回事儿?” “没什么事。” “哪里没有事?”沈清时敛眉,他沉默时,丹凤眼尤其犀利,手也挽起身侧人黑色长袖,“脖子便算了,怎么这里也都是……” 许是车里空调开久了,沈清时手凉,贴在滚烫身体,逐渐让周寄疆皮肤浮起细细密密疙瘩。 “躲什么?”沈清时手背一翻,将他整个手掌都摁在膝盖了。 周寂疆低垂眼眸,发现沈清时挽起他黑色长袖,指腹从他手背到腕骨再蜿蜒到肩膀,细细抚摸他丑陋伤疤。 他喉结上下滚动,说:“其实真没事儿,不疼。”就是疤痕看着吓人,他也没觉得那些疼痛刻骨铭心,忍过了也就算了。 沈清时仍旧摸着他身躯上那些痕迹,好像这样摸多了,过往疼痛就能从那些疤痕里破茧而出钻进他掌心,被他分担去一些了。 周寂疆一开始想躲,后来适应了,却觉得那冰块似的温度,把他从热汤里解救了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 周寄疆手搭在他手背拍了两下,扯了扯衣服遮住,蓦然又将头转向一边,这一眼,他就定住了。 他抬眼,迎着刺目日光,望见了江听潮。 江听潮不似公司里那样西装革履,今日穿了件平价红色T恤,日光刺眼,他快步朝这里走来,如第二个太阳。 这个太阳就这样屈指敲了两下车窗,等周寄疆摇下车窗,又弯唇浅笑:“抱歉,来晚了。” 说完竟然是连车里另外一人也未打招呼,他伸手就要拉开车门,让周寄疆下来谈话。 然而指节泛白,指甲都在车把手滑了两下,却不见车门有松动。 江听潮抬眼见周寄疆身后那青年人,只见男人凤眼微眯,指间夹着根烟,未点燃,置于唇齿轻咬,算作解馋。 江听潮也听说过沈清时久病,一具躯壳生来不能抽烟,偏偏此人嗜烟草,医生多说无益也就不再管。 由此可见,此人强势顽固,目标准确,有时偏向虎山行,不到目的绝不罢手。 江听潮眼神防备。 他归属于江家旁系,与这位家族继承人也只能有几面之缘,这几面,无非是祭祖遥遥相望。 其他时候,就是从各种长辈口中寥寥听过几句感叹:“江家继承人,不足三十,生肖蛇,此人病弱俊美,心肠凶狠,做事情很决断。虽瞧着言笑晏晏,但笑声始终保持着冷漠态度,跟所有人保持距离,不会相信任何人。” 这些话翻来覆去念叨了十多年,更别提这两三年江家继承人手段愈发狠辣,更让那些长辈忧心忡忡。 也正是因那些年有意无意听了那些个话,此刻,江听潮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嫡系沈大少爷忍了洁癖,竟然会让人随意上车。 思及此人秉性,他难免心乱如麻。 第一反应是让周寄疆赶紧过来,别给人玩了。 半晌,他挤出句:“江大少爷,君子不夺人所爱。” 沈清时在商界摸爬滚打锻炼出了一颗好心脏,他波澜不惊,似笑非笑:“你喜爱周周是你的事情,周周也并非你掌中之物,何来夺人所爱之说?” “说来,于江家二十几载,首次担这‘君子’二字,我倒是觉得稀奇。”沈清时挑眉。 你来我往,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周寄疆:“……” 他没忘记来这里初衷是要询问有关于旧主神事情,下意识要回转过头说些什么。 “如果可以,和你一直在一起——”电话铃声却比他更快打破这气氛。 电话铃声是一首小众歌曲,是周寄疆那位医生挚友给他选的,说来,似乎还是首情歌。他每次要换,那位医生挚友都会变着法儿改回来。 物是人非,他心绪复杂,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竟是失手接了。 “周周,怎么还没回家?”那边低低喊他,亲亲密密。 周寄疆不消抬头,便知晓那头顶满灌压迫感是从何而来。 暗潮涌动,气势汹汹,皆化作齑粉。 他们奇迹般将攻击性,一致留给了电话那头。 周寄疆也想起来他嫌租房麻烦,暂住在这位医生挚友家里。 他旧时还傻傻觉得挚友贴心,却不想这是另类监视,为了更好观察改造变态项目的实验对象。那些好在遭受背叛之后,都成了悬在头顶的剑。 “我还有事。”他抿唇,“不回来了。” “今日是你生日。”那边放缓了声音,“真的不回来吗?” 周寂疆其实没有生日,他生下来就是孤儿,末日里哥哥一开始会给他过,后来哥哥被人吃了,他就再也不过生日了。 一个人的生日,其实真没什么意思。 后来这位医生挚友盯了他片刻,笑着说:“我过生日也没人给我庆祝,不如你跟我一起过吧,两个人一起过生日,那就有意思多了。” 后来他们果然度过了很多个很多个生日。 只是今年以及以后都不可能了。 周寂疆想起以前难免失神,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电话那头在提出问题却不见反应后也发觉几分端倪:“周周你在哪里啊?” 这句话太生硬干涩,颇有咄咄逼人之势。许是对方自己都咀嚼出不对劲来,很快圆场——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很晚了,你在一个人在外面也没人说话……” 此话不出还好,劳斯莱斯里坐着旁边那个以及车外杵着那个,眼神冷漠,却是笑出声来。 “没关系,有我与周周逗乐。” “无妨,周周有我。” 江家人都是一个比一个人精,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对上各自目光—— 彼此敌意都在特殊情况下交融并且对向了另一个人。 江听潮止不住皱眉。 沈清时望着他,眯了眯眼,仍旧咬着烟笑,浑然看不清眼里底细。 不多时电话那头沉默几秒,终于发出声音来。 “那就麻烦你们照顾周周,届时送回了,我怕周周在外面待着不太适应,他没什么朋友,以往都是跟我一起……” 江听潮想到什么,脸色不太好,没回话。沈清时却是扬眉,倒是没想到这人面临这等情况还能不慌不忙应对,话里话外无非是宣示主权。 正要说什么,却是身侧周寂疆冷不丁开口了。 “我待在外面,挺好的。”他毫无留恋道,“挂了。” 说罢就摁断了电话,不去理会旁人是何想法。 沈清时不知事情经过,自然不会随口乱说或妄作评论,他只是伸出手在周寂疆背后拍了拍。 周寂疆胸腔里那颗因被背叛而狂跳的心脏,稍微安定些许,随即他抬眼望向江听潮,干脆利落:“你参与过项目,知道所有事情经过,所以告诉我,旧主神到底是谁?” 他此番来这里就是要问这个答案。 江听潮在车外站着,烈日当空,阳光照在他头顶,他抬手擦了擦汗,或许是后知后觉知道他与周寂疆全无可能了,他眼神前所未有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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