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内的修云灌下一杯冷茶,早把之前生死关头的事忘得七七八八了。 他从前活得太过劳心劳力,如今倒没有那些运筹帷幄的想法,做事讲究随心便好,最近几日唯一舒心的事,还是昨晚的一夜春宵。 至于原主身边的这群狗崽子,他也没心思挨个驯养,只敲打一番,不会对着他冷吠就算完。 没错,原主。 修云本名宁修云,是个彻头彻尾的现代人。 他本来重病缠身,被推进手术室之前就知道自己生还的机会渺茫,提前把宁家的事情安排好。 闭上眼睛之前还隐约听到了家里小辈们歇斯底里的哭喊,多半是为了遗嘱上的财产分割,也不知道有几分是真的为了他这个人。 宁修云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好好休息了,没想到还有再睁开眼睛的那一天。 他醒来的时候躺在一辆马车里,车厢颠簸得让人头晕目眩,周围黑黢黢的,看着车厢顶部,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在棺材里诈尸了,正在前往火葬场的路上。 下一秒又觉得不对,宁家什么时候落魄到 用的车都和快散架一样了? 不过晕眩了片刻,宁修云才慢慢反应过来。 坏消息,他好像没死,自然也就不存在诈尸这一说了。 好消息,他好像穿越了,远离宁家那一整个烂摊子的愿望到底还是实现了。 宁修云装了两天病号,通过和车队其他人的接触,最终确定了一个事实。 他不但穿越了,而且穿进了一本书中。 《千古霸业》是一本典型的大男主文,故事以当朝太子遇刺身亡为开端,以男主简寻登基称帝为结尾,讲述了一代帝王的发家史。 新隆二十一年,不学无术的太子宁远奉命南巡,行事荒诞无忌,招致流言四起,于南巡归朝之前遇刺而亡。 而宁修云恰好穿成了这位即将身死的炮灰太子,现在正在南巡途中,距离原书中太子身死的时间点,还有八个月。 修云会记得剧情也是有原因的,他半辈子给宁家打工,那本病榻上看过的厕所读物,是他看过的第一本小说。 这本小说几乎是男主角的独角戏,关于太子的笔墨少之又少。 修云努力回忆了许久,才终于想起些只言片语,目前他只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的是伴读背叛、皇兄谋反,以及来自原男主的一场刺杀。 也就是说按照书里的剧情走下去,修云就能如愿以偿再度归西,对自己能不能达成心愿持怀疑态度,所以他想看看,所谓的剧情是否不可撼动。 当日在河边,修云对原主护卫营的分化,就是一次尝试。 原主虽是太子,但空有名头,手上既没有实权,也没有忠诚的下属。 只说这护卫营里,鱼龙混杂,背后基本是各方势力的大杂烩,河畔一夜血洗,现在留下的都是选择忠于他这位太子殿下的人。 结果很遗憾,修云试图改变剧情的尝试并没有遭遇任何不可抗力的阻拦。 不过也没关系,到了关键时刻,他也不介意帮那位“主角”一把。 修云浑身的不适并未减退多少,此时拿起那个双凤纹玉佩把玩,脑子里再次浮现出了青年俊朗的脸,心下的烦躁都因为诱人的美色退了不少。 他宁修云平生最爱美人,只远观从不上手,养在身边的人也大多只用来养眼。 从前二十几年的人生循规蹈矩,为了宁家的荣耀殚精竭虑,如今第一次开车上路,就被碾得有气出没气进,也算是给自己找罪受。 算上前几日在城外玄青观遇见的那次,修云和这位小贼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 看着手里的玉佩,修云估摸着还会有第三次。 修云正想着,沈三已经端着午膳进来了。 菜品都清淡到了极致,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修云一挑眉,从河岸那一夜,这人第一个暴起,修云就知道,沈三是有些审时度势在身上的。 沈三放下了东西,人却没走,修云拿起餐具,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现在就说吧。” 沈三颔首道:“公子,那个云公子出了江城便被劫走了,护卫营的人追上去,发现对方进了护城军的校场,暂时怕是抓不到了。” 修云用餐的动作一顿,略皱了皱眉。 这就是修云对“剧情”的第二次试探了。 修云目前顶替的身份,在原书里也是有名有姓的,是太子南巡到江城从道观里强行掳来的禁脔。 可真在抵达江城之前,遇到那位求救的云公子,修云才发现事有蹊跷,原书里的白字黑字,到了如今的现实中大有深意。 见修云迟迟不语,沈三揣摩着主子的心意,道:“还要活捉吗?” 修云说:“当然,有件事,我可想好好问问他。” 修云眉目收敛,语气悠悠:“沈三啊,你说这天底下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这江城一个小倌,和我如此相像,还取了我的字当花名?” 没错,当朝太子,先皇后所出的嫡子,这个和江城八竿子搭不到边、深宫长大、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尊贵皇室血脉,名宁远,字修云。 书里说原主行事荒淫无道,豢养禁脔,可这位被掳走的云公子,分明和太子长着一张九分相似的脸。
第3章 沈三闻言顿时身体一僵,回忆起了什么,额角渗出些冷汗来。 大启朝如今的皇帝嘉兴帝自登基开始,求仙问道之路一刻不停,早年不知道在哪里招来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当国师,对国师的占卜结果深信不疑。 当朝太子宁远,自年少起就得了国师的占卜,登基之前皆不可以真面目示人,否则大启将乱。 是以太子从少年起就一直戴着国师特制的面具示人,除了皇帝和东宫里太子的亲信,没有人见过太子真正的容颜。 河畔血洗之前,护卫营里见过修云真容的只有零星几位,沈三曾经并不在此列。 沈三的确会察言观色,从前与太子最为亲厚的护卫营首领就是被他第一个斩杀的,那位首领是嘉兴帝从自己的御林军里钦点的一个小将。 沈三正是借了这个机会,才能从一众护卫中脱颖而出,他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坚定的太子党羽。 沈三还记得,在国都时,他仅有的几次贴身护卫的经历中,曾目睹过太子在嘉兴帝面前战战兢兢的模样,分明是畏惧更多。 而修云如今所行之事,可是真真正正的违抗皇命,和国都的那位对着来。 太子病愈后表现出来的城府,让自觉有些小心机的沈三也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 他有些犹豫地开口询问道:“公子……东西都好好收着,绝对不会被别人发现的,可是那位云公子……” 这就是在给自己开脱,顺便表明立场了。 如今护卫营里剩下的人,此生第一次出国都便是随太子南巡,他们对那位清倌的来历丝毫不知情,至于是不是真的与皇家血脉有关,亦或者只是恰巧长相相似,那就不得而知了。 修云还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莴笋莲子炖的鸡汤,确实比之前那杯冷茶更加暖胃。 汤匙在碗里转了两圈,修云目露沉思,没有接下沈三暗示的话语。 修云不需要脑子太过活泛的下属,上位者的喜怒哀乐若是轻易就能让底下的人揣摩清楚,那也离跌落高台不远了。 漫长的沉默之中,沈三的腰背越压越弯,修云却迟迟不肯开口,让沈三原本有些得意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拿出来看看,别发霉了。”修云缓声道。 沈三点头应声,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 东西就放在修云现在的房间里,沈三打开衣柜,从几个包裹下边取出了一个几寸长的匣子。 陈年的檀木制成,其貌不扬,是寻常毛贼看见都不会打开翻看的简陋。 沈三将匣子拿到桌前,当着修云的面缓慢打开,只见匣子里装着一张人-皮面具、一张遮住上半张脸的白色假面,旁边还放着些用来护理的瓶瓶罐罐。 修云瞥了一眼匣子里的东西,觉得几日前那挥之不去的憋闷感又涌了上来。 这两张面具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戴上之后修云就会觉得呼吸不畅。 刚穿来的时候,修云还以为自己把前世的肺病也一起带过来了,后来才发现原身脸上有别的猫腻。 当朝太子,千金贵体,却要长久戴着一张假脸生存,着实可笑。 修云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对什么国师预言也嗤之以鼻。 倘若世上真有鬼神,就应该顺他心意让他在地底长眠,何苦来人间再走一遭。 太累了。 但活都活了,修云也绝对不会委屈自己,让他整日戴着这两张面具,还不如立刻杀了他来得痛快。 是以修云才换了身份,从大张旗鼓的南巡车队里提前离开,只带着护卫营里的几人,率先进了江城。 修云目光晦暗不明,把手里的盅碗往桌面上一嗑,语气慢悠悠地说:“沈三,你可知罪?” “相关之事属下一个字都没有外泄,还请殿下明鉴。”沈三立刻双膝跪地,极力俯首,只差三叩九拜聊表忠心了。 修云站起身,缓慢合上装着皇室私隐的匣子,抚了抚,道:“结党营私乃是大罪,我再不管不顾几天,这护卫营便是你沈三的了。” 沈三原本在护卫营里因为出身不高只是无名小卒,但他武功高强人缘不错,之前河畔夜 跟着他的人现在都还好端端地活着,因此也收拢了护卫营里不少人心。 现在可真算得上掌握实权,恐怕比修云这个太子还要威风几分。 沈三语气沉重:“属下不敢。护卫营上下唯殿下马首是瞻” 修云抿了口茶,不语,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片刻之后他才轻叹了口气,道:“起来吧。” “是。”沈三神情紧绷着起身,抬眸小心翼翼地瞥向太子,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并没有自己预想中的冷肃。 修云长眉微蹙,面上难掩忧心,语重心长地说:“我自然知道你的忠心,但护卫营虽然被清缴过,但仍有隐忧,否则我怎会先行一步来到江城?” 沈三顿时一愣,随即表情凝重:“殿下的意思是……认为护卫营还有卧底?” 修云看向他,微微勾唇,道:“沈统领是认为,护卫营上下近千人,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沈三明白了。 他在护卫营里本是中立身份,并非其他党羽安排进来的间谍,也非暗中隶属嘉兴帝的皇帝党羽,他会为了往上爬在太子面前抢得首功,自然也会有其他人为了活命隐忍不发,这些人难保不会有异心。 可剩下的人里,都是朝夕相处的亲近兄弟,太子是怀疑哪一个…… 沈三心里震惊,思绪千回百转,面上仍然毕恭毕敬:“属下明白,属下会暗中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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