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春节没人愿意干,妈妈干了能拿更多的钱。” 林星安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他当然记得。 过年,他们没钱买年货,甚至连顿饺子都凑不出来。 外面下着很大的雪,他跑出去找妈妈,没找到,摔了一跟头,弄伤了膝盖没敢和妈妈说。 第二天林母回来,两人好不容易吃上一顿热乎饺子。 林母手上都是冻疮,林星安记得的。 他还记得对方抱着自己哭,说没有给他好的生活。 “你小时候,就乖巧懂事,很早就知道帮妈妈分担家里的事情,妈妈也一直都很庆幸有你这个儿子。” “带你嫁到齐家,也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妈妈也知道你在齐家受了些委屈,但是原谅妈妈,没办法帮你。” “妈妈自己在齐家,也是没有话语权的。” 林母说着,不自觉带上了哭腔。 林星安目光动了动,视线停留在刚刚月光盛行的地板上。 此刻屋内灯光大亮,那微薄的月光已经被淹没。 “妈妈下午和你说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 “周家是大户人家,那位周少爷家里也没有大人,你去了也不会吃什么苦。” “你帮帮妈妈,也帮帮妈妈肚子里的孩子,他将来也会是你的依靠啊。” 林星安听到自己母亲又一次提起来这件事,心里那根刺反复被再次磨利,狠狠地扎进心头。 他忍不住提醒道: “我还是学生。” 他还是个学生,虽然已经成年。 “没关系,可以先订婚,先处一处。” 林星安听着母亲回答极快的话语,眼眸颤动着眨了好几下。 “我有点热,去洗个脸。” 林星安听不下去了,猛然起身,只仓促留下一句话就冲进卫生间。 进去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把门反锁,然后靠在门上,大力地呼吸。 天花板上垂着的吊灯有些刺眼,让林星安不得不眯着眼睛。 真是绝望呢。 林星安忽然很想笑,他也确实无声地笑了起来。 就不该带有期盼回来。 盼望着还能从自己最后的亲人那里得到一点点微薄的母爱。 笑容渐渐从嘴角消失,林星安捋了一下发丝,将过长的刘海梳到脑后,露出了那张遗传自他母亲的,精致的面容。 正面对着洗漱台的镜子,林星安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心里却没什么感觉,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这张脸,确实称得上漂亮,好看却不失英气,没人会因为它的过于精致而怀疑主人的性别。 但也给林星安带来了很多麻烦,以至于,他不得不用过长的发丝去掩盖他的存在。 镜中的林星安眼神冷漠,抿着唇,没有任何表情。 良久,他额头上的发丝滑落,再次遮住这张为人称道的面孔。 林星安洗了把脸,两边的发丝不可避免地沾上清水。 水珠顺着发丝滴落,滑入脖颈。 冰凉不可避免地打湿了他的衣领,就像他没办法拒绝自己母亲。 林星安推门出去,门外林母还坐在原处没有离开。 看到林星安出来,林母站了起来,嗔怪道: “怎么那么久不出来,让妈妈担心。” “只是洗个脸而已,妈妈担心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母总觉得自己儿子似乎变了些许,但又说不上来。 她笑着要上前,却被林星安叫住。 “我答应你。” “但我要齐家给的1%的股份。” 林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第3章 林母脸上的笑僵住了。 “怎么突然说这个。” 林星安了然,反问道: “那1%的股份,给的不是你我,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吧?” 齐盛怎么可能把那么重要的股份给外人,只能是许诺给林母,实际上给自己孩子的。 只不过被林母作为筹码来诱惑自己。 而林母也没想到自己会真的要。 林母干笑了两声,语气有些弱: “给你弟弟不也是给你嘛……” 林星安冷眼看着母亲说着天真的话语。 这话大概连林母自己都不确定吧,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就淡了下去,只是为难地看着林星安。 “我只有这一个要求,我也相信妈妈您可以做到。” 林星安态度非常坚决,藏在刘海下的眼眸淡漠,就好像他正在做的交易,不是以他自己为筹码。 “你可以考虑,我等得起。” 林星安觉得自从来到齐家,他就浑身疲累,尤其是那颗心,倦怠到不想应付林母。 林母怔住,若有所思地向门外走去。 快要出门的时候,她突然站住,转头看向林星安: “好,不过你要等我想办法。” 林母的答应并没有让林星安有多开心。 躺在床上的林星安望着天花板,眼中没有丝毫睡意。 良久,他才闭上双眼,好像睡了过去。 敲定了这件事,不知道林母怎么和齐盛说的,对方早上居然难得正眼瞧了瞧林星安。 “这头发太长了,你等会带他去剪剪。” 齐盛的话一向被林母奉为圣旨,中午吃完饭就带林星安去了她常去的店。 林星安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任由林母安排,仿佛昨夜提要求的人不是他一样。 做造型的人是林母熟悉的,看到林星安的时候非常热心,给出了好几种方案。 林母看了眼儿子,对方一动不动地坐在位子上,一副我怎么样都可以的无所谓态度。 “简单修剪一下吧,清爽点就行。” 这种模糊的说法一向不好做,不过造型师也只是顿了一下,手法熟练地帮林星安打湿头发。 长发逐渐变短,也露出了林星安那张和林母很像的面容。 “齐太太,您公子可真会长,这是拣着您的优点继承啊。” 造型师忍不住夸了两句,哪怕林星安对此没有任何回应。 林母笑了笑,骄傲之余,看着镜子里儿子的模样,又有些怅然。 造型师看到这张脸忽然觉得,自己手里剪成什么造型已经不重要了,有这张脸在,就算是寸头,对方都能美得清新脱俗。 不过,处于职业素养,他还是很认真地考虑一番,剪了个清爽但不失优雅的短发。 林母不在,造型师觉得差不多了,只好出言道: “齐公子,您看这样行吗?” “我不姓齐。” 造型师没想到刚刚一直没吭声的林星安突然出言反驳,惊讶之余也感到一丝尴尬。 不过林星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这样就可以。 造型师一颗心才放进肚里。 长期为这些豪门太太们服务,他已经养成了不该打听的八卦不要听的习惯,只是心里悄悄记下。 林星安看了眼林母,对方正在给头发补色,看样子还要等一会。 他下楼,在一处屏风后坐下。 本来想借这个机会打个盹,好巧不巧,屏风的另一侧来了两个人,一坐下就开始讨论八卦。 林星安一下就被惊醒了,接着他就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周璟年。 他未来的“丈夫”。 她们谈话的内容,林星安本不想多听,只是两人似乎真的没注意到屏风后还有人,或者说她们不在乎被人听到。 毕竟她们自己讲起这个八卦的时候,也是当做笑话来说。 周璟年原本是周家最出息的孩子,天之骄子般存在,只可惜最近一年接连遭遇变故。 父母车祸离世,他自己又不知道什么原因遭到了祖父,也就是现在的周家家主厌弃,直接剥夺了他的继承权。 一朝从有皇位要继承的豪门子弟沦落为普通人,这还不算,他自己尝试投资的项目又亏了本,现在就和无底洞一样,要往里面砸钱。 “我记得周璟年不是还和齐家有婚约,齐家不帮他一把吗?” “婚约?他落魄成这样,齐家那护犊子的能让女儿嫁给他?” “可是齐家悔婚,说出去也不好听啊,都是做生意的,总要讲点信用。” “那就看齐家怎么选了,看是要舍弃女儿还是舍弃名声。不过无论怎么选,他周璟年这辈子都别想爬起来,让他曾经那么嚣张,现在,呵。” 林星安神色平静地听着两人用戏谑的语调说着周璟年的故事。 想想也是。 要是周璟年还是以前那个遥不可及的周公子,齐家不可能拒绝这场婚事,更不用说拿他一个男人去糊弄对方。 “周璟年这下可是真栽了,要是齐家不愿意帮他,那以后a市估计就没他这个人了。” 说话的人笑的有些放肆,却毫不避讳。 看来是笃定周璟年这次跌的一跤是爬不起来了。 林星安想,这恐怕是大部分a市豪门的想法吧。 听完这通八卦,他倒没太多想法。 他为周璟年操心,谁来替他着想? 说不定人家的日子比自己要过的自在的多。 他蓦得笑了下,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年节刚过两日,齐盛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林星安和林母去了郊外的一座茶室。 齐盛语焉不详地和林母交代了几句,便从侧门离开,留两人在茶室中庭的小花园里。 林星安环顾四周,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四周全玻璃环绕,但站在中庭里面是看不到室内模样的,而室内的人对中庭里的模样了如指掌。 林星安有种自己是被关在玻璃盒子里,供买家观赏的玩物,这种感觉。 被精心装扮的商品终于要放上展台,待价而沽了吗? 不过这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如果有选择,他一定不会听话来这里。 这个茶室属于齐家的产业,齐盛在这里有着不二的话语权。 和周璟年约在他的主场见面,就不信这个小辈能驳了他这个长辈面子? 齐盛本想着周璟年怎么也该早点到,不至于让他这个长辈等着,没想到对方快到时间了还没个人影。 他频繁看表,身边的助理一看便知道。 齐盛不耐烦了。 幸好,在齐盛爆发前,周璟年踩着点来了。 褪去周家少爷的含金头衔,周璟年身上那股骄傲依旧没减。 来见齐盛也并没有西装革履,只是穿了一套简单休闲的卫衣长裤,外表看起来像一个大学生,但眼神中的淡漠倒像极了谈判桌上的常客。 “齐伯父,小侄来的不算晚吧。” “不晚,不晚。” 齐盛皮笑肉不笑了两句,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周璟年一番,越发觉得对方深不可测。 怎么觉得一段时间未见,周璟年比之前他见到的时候更加难对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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