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等回过神后,他已经将整个炸串卷烙馍吞进肚里。 “好吃。”钱炜再次肯定了简时安的手艺,并且也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简老板,我在淮水城进了十六捆青菜,一捆青菜二十文钱。我运到沂城卖了十三捆,一捆卖三十文。我又在沂城进了五麻袋柿子,一麻袋三十文,回到淮水城卖了两麻袋,一袋四十文。你说我这一趟是赚了还是亏了?” 钱炜饶有兴趣地看着简时安忙活着,这是一道很简单的算术题,但也足以考验简时安的能力。 对方不仅需要在短时间内算出这道题的答案,还得要一个不错地算好买卖生意的价钱。简时安啊简时安,就让我看看你是否有资格与我合作吧。 “钱老板,您这一趟在价钱上不亏也不赚,库存上则是赚了三捆青菜和三袋柿子。” 高,实在是高! 简时安的回答堪称滴水不漏,不仅让钱炜找不到一丝错,还赢来了围观人群的掌声。 他们也都是生意人,对于这样的动脑筋也是一眼就看出钱炜的用意。对方无非就是想通过这个回答来判断简时安是否真的有所改变。 测试结果是喜人的,简时安不再是过去的那个算账都要挠半天头的简时安了,而是一张口就能报出完美账目的简时安。 “这位老板,您这一份十二文钱。”简时安不骄不躁地应下了这声鼓掌,不是他自夸,论口算菜价,他过去那条小吃街全加起来都不是他这个炸串摊老板的对手。 诶嘿,毕竟他大学读的是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嘛。 “简老板,我等您收摊的时候再找您商讨事情。”钱炜到态度也变得逐渐客气,简时安的回答让他心服口服,那他也得要做出相应的回应。 钱炜慢悠悠地离开简时安的炸串摊,不再去打扰对方做生意。他离的稍远些观察着简时安的小摊,内心不断计算着简时安目前为止的销售额。 按照一份卷饼十文钱来计算,之前那一箩筐的烙馍能有个头三十张,这么算下来,简时安就能卖出三百文钱。 那种名叫烙馍的新鲜玩意儿一看就是出自简时安这个起名人的手,他可听说简时安之前在徐铁匠那里打造了一口小锅呢。 除去一文钱一张烙馍的本钱,再刨去他的那些蔬菜和香油的成本,零零散散算下来的话,简时安一份卷饼应该能挣个三四文。 总共加起来一个早市,对方应该能赚个一百文左右。 钱炜知道简时安不止是做早市,有时傍晚回到淮水城时,他也能看到简时安的炸串摊。如果按照晚市和早市一样的利润来算,那他简时安一天能赚两百文啊! 算到这,钱炜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他捣鼓一天菜才赚两百文不到,这还是在他所有的菜都卖光的情况下。 而简时安只不过是将那些陈货洗净切好,再费点油、费点面,就能跟他一天的收入相媲美了? 钱炜的眼睛不由得瞪大,现如今他可不敢再去和街坊们一起看简时安的笑话了。 他们之前还有人打过赌,就赌简时安能坚持几天才破产倒闭。自从简时安连续七天雷打不动地前来摆摊后,这个赌也就不了了之了。 老实说,大家都是生意人,之所以打这个赌也不过是找点乐子。 他们都是正儿八经的良商,跟悦来餐馆的那个万福万掌柜比起来更是绝对的好人。 所以各位街坊们见简时安有能耐地干下去,且点子玩得还挺花后,都对简时安抱有浓厚的兴趣。 李友就是他们这群人中的典范。 自打李友带头向简时安示好后,他们这群走南闯北的大商贩也纷纷决定要给李友一个面子,没事就来简时安这里捧捧场。 原本钱炜还想着捧几次就算了,炸串虽说是个新鲜玩意儿,可这东西根本不能填饱肚子,他有那个闲钱不如去下顿馆子。 可这个缺点也被简时安用“烙馍”解决了,嘿,你还别说,这炸串卷烙馍还就挺好吃的! 等到钱炜将思绪全部收回时,简时安已经快要收摊了。钱炜快步迎了上去,他注意到原本满满一箩筐的烙馍已经空了,小摊上只剩下零星的蔬菜串了。 再次在心中感慨了一下简时安的能力,钱炜正了正色,伸手将简时安引向一旁。 陆轻寒很有眼色地没有跟着,他接上了简时安的活继续打扫着小推车。 在这个国家里,有男人也有女人,还有像他这样可以生育的哥儿。 哥儿的地位低下,在平日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角色。甚至他听过有的地方男人上桌吃饭,女人必须得另开一桌。至于哥儿,则是需要躲在厨房里吃饭。 这一传闻从根本上体现了哥儿比女人还要地位低下的事实。 所以之前的“简时安”对他非打即骂时他也没有反抗过。因为他是个哥儿,是一个可以任由别人打骂出气的哥儿。 想到这,陆轻寒的手指控制不住地轻颤,他险些要将手中的布子扯烂。 打断他自怨自艾的人是简时安。 “轻寒,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今后遇事要一起抉择。” 简时安眨了眨眼,装作没看见对方手中的一团布,他甚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缓走到陆轻寒面前,伸手替他撩起了遮眼的碎发。 微凉的手指轻轻拂过陆轻寒的脸,陆轻寒却觉得这人的手滚烫。 就像这人的话语那样,一下子便将他心底的阴暗烧得滚烫,就连余下的灰烬都一通烧了个干净。 时安…… 陆轻寒很想这样喊一句,但当他触及到对方眼底的坦荡时,他还是咽下了这个称呼。 这个称呼对于他们来说太亲密了,甚至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思太过沉重了。 陆轻寒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辩解,他也没有开口对简时安说任何示弱性的话语。 他就任由简时安将他手中的步子拿走放置一旁,紧接着对方试探性地牵起他的手腕,将他慢慢领到钱炜面前。 “钱老板,请见谅。事关简某未来的前程,还请容许简某将夫郎拉来一起商讨。” 简时安大大方方地松开了手,他自然是看懂了钱炜眼中的惊讶,也自然是知道陆轻寒此刻的心并不平静。 可他依旧笑眯眯地将陆轻寒带到钱炜面前,大大方方地告诉对方: 他钱炜要是尊重简时安,将简时安当做一个平等的合作对象来看待的话,那么也得同样尊重陆轻寒。 先前他同李友一起商讨时他就注意到了陆轻寒的避嫌,而刚刚钱炜也只是将他一人拉至一旁商讨。 简时安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种与现代的有所不用,直观的是多了一个“哥儿”的性别。 哥儿的地位低下在他看书的时候就知道了,原主不就是仗着陆轻寒是个哥儿,且无依无靠才对他打骂的吗? 书中的街坊邻居们都对陆轻寒的遭遇表示同情,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助他。因为他是个“哥儿”,是处于社会性别最底层的“哥儿”。 所以他挨打挨骂都是自找的,谁让他生不出孩子,谁让他没有力气做事总是笨手笨脚? 简时安知道,陆轻寒是一个很有自尊心的男人。 他有知识,在投奔简家之前上过几年私塾,私塾里的先生都夸他比肩男子。 他有情趣,对于古书里的杂文趣文都很上心,怼起人来一套接着一套。 他活泼开朗,他热心助人,他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 这些都是遇见“简时安”之前的陆轻寒。 至于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将“简时安”欠陆轻寒的一一还给他。 想到这,简时安微微一笑,开口回应了钱炜之前的期待: “钱老板,咱们商讨的学徒问题我答应了。不过我需要您答应我,这些学徒必须也要认陆轻寒为他们的老师。您放心,我会的东西轻寒也会,他有资格成为学徒们的老师。”
第7章 “你不需要这样。” 陆轻寒偏过头,强硬地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许回头看那个人。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他也知道自己究竟是否有那个能耐教学生。 他更知道…… 简时安是在为自己正名。 他们走在街上,左右商贩的叫卖声起此彼伏,陆轻寒突然觉得这种生活方式其实还算不赖。 早起陪着简时安一起做早市准备,吃过早饭后和他一起前往早市贩卖。 到了晌午,早市散场他们也就一起回家。一回到家简时安就会赶他去休息,自己将午饭做好再招呼他一起吃饭。 吃过午饭后的时间就更加清闲了,午后的闲暇时光最为漫长,通常等到他一觉睡醒后,简时安已经做好赶晚市的准备了。 这个时候他通常都会让自己在家,侍弄花草或者是找本书打发时间,总归是不想让他跟着一起忙碌。 等到他一本书看完后,简时安也就踏着寒露回到家。他会给他带一些糕点铺子里最受欢迎的点心,亦或是几本不易寻的杂书。 总而言之,陆轻寒觉得以后的日子要是都像这样的话,那么他是愿意的。 简时安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自己,也没有对自己的存在有任何的反感。 再说句矫情点的话,他的那颗沉寂的心因为简时安的行为而逐渐松动,甚至有些他难以控制的感情在逐渐萌芽生长。 这种状态是很好的,也是他愿意享受着的。 陆轻寒甚至觉得他和简时安之间不需要再来施加任何外力,如果让他就此和简时安绑定在一起,他也是愿意的。 想到这,陆轻寒再一次开口: “他们看重的是你,我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你的附属品。你不需要……” “你不是。” 斩钉截铁的否定让陆轻寒心中一震,他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看向简时安,对方那双黑眸中流露出的情感让他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你是一个人,是一个有着自己的思想有着自己的判断的男人。”简时安停下脚步,手中的小推车因为他这一停顿时发出“吱呀”的叫声,不过一旁的两人已经无暇在意它了。 简时安清楚,他的话可能会就此打破他和陆轻寒两人心知肚明的谎言,但是他依旧要说。 他当年注意到这部小说是因为那个对照组的炮灰和他一个名字,他对于那个和他同名同姓的炮灰的人生有些兴趣,所以也就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一开始也是看个乐子。他一点也不介意这个简时安是如何倒霉的,甚至他还乐于对后续发展进行猜测。 什么火灾、食客中毒,这些倒霉事情一桩接一桩,简时安看得就是个乐子 但渐渐地,他不再是带着笑容看下去了。 因为他注意到了陆轻寒,这位顶着“简时安的夫郎”的名号的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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