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在藏矜白身后,也在鹿嘉渺眼里。 藏矜白难得沉默了两秒,随后笑了下便转头继续与他们说话去了。 鹿嘉渺没指望一晚上就能让藏矜白对他怎么,但感情贵在持之以恒,锲而不舍。 只要他够黏,他就不信陆家能把他从藏矜白身上撕下来吃掉。 西座独辟了一圈,两座半圆白色沙发,铺开的白色软毯,连桌上都放着雅致的花。 果然是为藏矜白准备的座位,干净得像他的人一样,不染颓靡。 皮鞋踩过软毯,藏矜白落在在独座的主座上,余光无意落在谈笑之外一直安静跟着他的小少年身上,正准备叫江律彦把人领下去,找个地方安置下。 才抬手,忽然腿上一热——这小孩儿竟学着宋元闵身边那个,也乖巧地趴在了自己腿上。 “……”藏矜白垂眼便是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乖乖巧巧地枕着手臂靠在自己腿上。 细白的手腕搭在西装裤上,侧放的腿露出一截细瘦的脚踝,乖巧穿着的白袜,学生样式的小皮鞋,同样的姿势却没半分其他意味。 说不占位置,真就只乖乖趴在他腿上。别人还能趴出几分暧昧旖旎,他却像只回窝的猫。 藏矜白向来对这些花样无多兴趣,送来的人没有留过夜的,更没有有机会趴上腿的。 现在腿上软乎乎枕了一个,宽大的衣领露出细长的脖颈,人比看着瘦小,趴着的动作让蝴蝶骨撑起薄衬衫,看上去瘦小脆弱,像个只能依附自己的小动物。 露骨娇气上有添上了几分可怜。 怎么什么手段都会些? 藏矜白目光落了两秒后,抬抬指,让人搬了把软椅过来。 鹿嘉渺开始还觉得趴人腿上是什么封建恶习,现在看着就摆在自己眼前的各种玲琅满目的餐点,再摸摸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的肚皮,只觉得有个天然靠背,毯子也软乎乎的,高度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到糕点吃,简直不要太完美。 他懒散悠哉靠着藏矜白,瞄准一块枣糕,正准备出手,就听头顶传来声音—— “坐着。”藏矜白垂眼看着被才探出手就被抓包后按住暂停键的脑袋,无奈道,“哪儿学的坏习惯。” 这句“坏习惯”成功把趴人腿上的都吓得坐了起来。 鹿嘉渺颇有些可惜,但人在江湖飘,哪能不失糕。 饥饿是一时的,生命是可贵的。 他一顿自我安抚后,双手搭在腿上,异常乖巧地坐在藏矜白旁边。 他坐的是个比藏矜白的独座沙发稍矮些的软椅,雕制精美,绒面软垫,衬得他活像个坐在皇帝身边的太子爷。 “太子爷”向来任务重大,鹿嘉渺也不例外,校园文里没这样的大场面,很多应酬上的东西他都不会,就学着别人,别人倒酒他就倒酒,别人拿糕点他就拿糕点。 照葫芦画瓢总不会出错。 谈话唠过家常就步入正题,字字带着探究。 藏家祖辈是西夷“神族”,拥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入中地后也一直是贵族,加之家风极正,人才频出,几百年来根系深得无法想象。虽不特意涉足哪界,但在哪界都是能影响风向的存在。 藏矜白七岁便因为身体原因出国了,因为父母的死,这么些年鲜少在京都露面。就连藏老太太收养女儿都没过问过。 现在老太太一病就把人召回来,证明藏家说话的,早晚是这位正统。 藏家的话决定着他们的活路,每一句都比当天股市还值得斟酌。 宋元闵今早就借着幼儿园那点发小情分把人约人出去打球了,半天没套出句什么话来,这位,的确比传闻中水深。 倒是陆慎,仗着现在藏矜白身边的是陆家的种,谁说话都要打断两句,一心推销着自家的新计划。 同样的话,同样的目的,藏矜白在他们开口之前就听过了,没有意义的东西重温起来难免觉得枯燥乏味,他半撑着沙发,随意应和着,目光却重新落在了正襟危坐那小孩儿身上——他似乎在纠结这杯还没喝的酒要不要添。 他蹙着眉想了想,看到大家都添了,不能掉队似的,又像模像样地拿起酒杯,往已经被添满的高脚杯里又象征性倒上两滴。 什么几分满,什么礼节,在他那儿似乎全不作数。 鹿嘉渺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看了半天,他可太忙了,一边提醒吊胆,一边添酒拿食的。 他见别人没再动作,松了口气,背脊线条放松,目光开始愣愣地盯着面前的枣糕发呆。 还自以为微不可查地吐了下口水。 忽然,眼前递来一只极漂亮的手,那手放了个精致的小餐碟在他面前——就是刚刚他给藏矜白放糕点那个。 “!”餐碟放在大理石桌上那一声清脆的声儿,把鹿嘉渺才松懈下的背脊一下吓得绷直了起来……不会他照葫芦画瓢都画错了吧? 救命!事业本太难了吧! 他不解又怯怯地看向藏矜白,没想到他眉目含笑,兴致不错,“吃掉。” 藏矜白的漫不经心让陆慎有些尴尬,但想着看的是自己家儿子,又多少多了几分底气。 “藏先生,你看这THRONE效果还不错,六寰这次是想,如果可以开发一下类似项目,多造几艘THRONE,一定能在上层取得不错效果。”陆慎酝酿了半天,见藏矜白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终于摊牌道,“海岛那边、还有澳南、非南,我们的工厂都有实力,这些地方有钱人可不少,缺的就是能让他们放开玩儿的东西。” “嗯。”藏矜白数着鹿嘉渺吃下了几块枣糕,随意回道,“全球上千个点,三座工厂,”藏矜白看向陆慎笑问道,“陆先生想让我给出多少诚意?” 说是藏家给出诚意,其实话里藏的是——千分之三的诚意,陆家也敢谈? “这……”陆慎倒吸了口凉气,他纯粹是想借着陆嘉渺现在的热头搏一搏,他也自知砍狠了,吓得有些理亏,他用手尴尬地抚了抚额,重新道,“这些都是陆家自家的厂,哪能要藏先生的诚意,若是合作成了,这些地方才是该给藏先生的诚意。” 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能割了这三个点换大头了。 “其他的点陆家也都考量过,除了高级游轮,中低档的也可以承包下来,垄断做经典特色,拦掉大部分穷人,专为有钱有闲的游客服务,市场断然不小。”陆慎道,“我也听说藏先生在国外就对旅游行业有所涉猎,我这不想着刚好借您的光,分成方面……”陆慎狠心咬下,“藏先生若是有意向出些资金周转,打杂有我们陆家来,分成方面也得对半。” 有几个和陆慎一起商量过这个项目的,听到藏家只出钱就对半,瞬间有些不平。 这要是一口咬下来了,不是肥肉喂进虎口吗?! 陆家半死为了救命用狠药,但他们还要养家糊口啊! 藏矜白不是傻子,不会这种明摆着送钱的生意不做。 和陆慎合作的几个老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藏矜白动一下唇就能吓得抖一下。 “这样啊……”藏矜白放下撑着的手,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应下来时,他用指尖点了两下鹿嘉渺的扶手,“你觉得呢?” 正张着嘴准备嗷呜一口吞掉一块奶糕的鹿嘉渺就像被点住了穴位的仓鼠,瞬间不敢动了。 他愣乎乎转头,不明所以地看向藏矜白。 “陆总的提议。”藏矜白征求意见,“想不想签?” 他问的是“想不想”,一贯会咬文嚼字的商人们,定数听出了一半——这是打算把几百亿的单子放给个小鸭子做决定呢。 除了陆慎笑得快藏不住了,其他人捏着拳,半是打量半是不解地等待着这个还只口腹之欲的半大孩子点个头。 “我的意见也管用吗?”鹿嘉渺特意凑近一点,小声压在藏矜白耳边说。 一副生怕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影响到藏矜白生意的样子。 “嗯。”藏矜白轻颔了下首,“管用。” 还颇配合他窃窃私语,也浅浅道,“不是要撑腰吗?”
第5章 那三秒,鹿嘉渺摸着乱蹦的心脏承认,轻飘飘一句说出那句“撑腰”的藏矜白,在本就逆天的姿色上又凭添一百分帅气。 那可是好多好多钱。 他虽不懂商界的弯弯绕绕和随便一个决定可能带来的影响,但藏矜白那副用钱给他出气的样子,他简直一秒爱上。 不愧是他选定的主角攻。 “不签。”鹿嘉渺凑得更近,呼吸都能扫过藏矜白耳廓,“他欺负我,不签。” “嗯。”藏矜白像是称职的昏君,“那就不签。” 藏矜白算是演了一出打陆慎脸的好戏—— 你送来的人我收了,但借此攀附似乎没那么容易。 陆慎脸上一时五光十色的。 其他人却瞬间喜笑颜开。 藏先生这那儿是听小情儿的话,这是给那些想刷花样攀附藏家的人杀鸡儆猴呢。 一手牌打的绝妙,用陆家的棋将了陆家的军。 陆慎撑着笑脸陪完场,看着扶走藏矜白的小贱种,气得猛摔了个杯子。 游轮明天抵岸,他这几天大伤元气办的接风宴仿佛笑话。 “我就说他和他那下贱妈一样,”陆祈安轻轻顺着父亲的背替他消气,“为了往上爬有的是下作手段。” “这才哪到哪儿。”陆慎顺通气,看向人影消失的地方,“他个小蹄子,我有的是办法对付。” “联系他妈。” * 藏矜白推场的理由是醉了,手搭在鹿嘉渺肩头,方才还一副醉得有些不稳的样子,只有鹿嘉渺知道,他手肘上的力就没往自己肩上落过半分。 微醺演得以假乱真,色令智昏也是。 才进私人电梯,藏矜白就直起了身,手如何自然的搭上鹿嘉渺的肩,就如何自然地收回。 “先生,”鹿嘉渺看着电梯数越过两层,转头指指数字提醒道,“您的层数过了。” 藏矜白独住在十六层。 藏矜白目光虚虚往楼层数扫了下,随后带笑垂眼问鹿嘉渺,“可以自己回去吗?” “嗯?” “那等律彦送你。” * 鹿嘉渺看到十三层电梯停下后站在电梯门外的江律彦才恍然大悟——他的攻这是要抛弃他了! 他刚弄丢了陆家的大单子,现在又被毫不留情丢掉……他早该知道,事业文里的含情眼,实际都是温柔刀! 他开始还一直傻乎乎地疑惑,明明是全文臣服最深的人,怎么才一晚就能对自己那么好……果不其然,他的爱情是尔虞我诈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你不要我了吗?”鹿嘉渺站在按停的电梯里,很直白的转头问藏矜白。 他的眼神还是干干净净的,信任人的时候是,怀疑的时候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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