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家都来齐了？”一个空荡荡的空间中，忽然出现云知歌坐在躺椅上的虚影，云知歌似乎刚经历一场大战，身上法袍多处破损，看上去有些狼狈。 “都到了，就差你了。”一个声音应道，一个个虚影出现在此处。他们这十几人不是在某一条道上走到极致，便是哪个宗门巨擘的话事人。他们是仙盟的长老，区区几句，便可决定修真界诸多大事。 参与此次议事的除了诸位长老，还有白衍之。 “我也想早点来，谁让那些晚辈们太热情了。”云知歌有些尴尬的理了理衣袖，然后快速转移话题说道：“关于那个小剑灵的记忆，诸位道友有什么看法？” 那些长老们便开始谈论起各自的发现，涣霜的记忆在他们看来是一座宝库，此前从未有人如此深入魔渊。 已有善推演之法的画出了魔渊的地图，也有人将那些魔修的名单修订成册，准备发出通缉令。还有人汇总了那些从未现身过的魔物的模样，以及弱点。 云知歌也甩出了一枚玉简，其上是多种魔物之毒的解药，药方上大多是其他与之相生相克的魔物。 而被特邀而来的白衍之坐在原处，一言不发。他在观看涣霜的记忆时，完全没有顾及这些，他只是想着，那个时候，涣霜伤的有多痛？ 自练剑的第一天起，他便知道持剑一定要握紧，为何……为何百年前自己会不慎让涣霜被打落？ 涣霜在魔渊中遭受的万般苦难，皆是因为他。 “溯雪仙尊……溯雪仙尊？”有人一连唤了他几声，白衍之才回过神来。 “有些事情只看神识或有遗漏，溯雪仙尊乃涣霜剑剑主，可问过涣霜在魔渊有没有发现魔族的痕迹？”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白衍之，涣霜在魔渊待了那么长时间，记忆中却完全没有魔族的存在，这实在可疑。每百年一次，从魔渊密密麻麻冒出来的魔族究竟是哪来的？ 白衍之说道：“涣霜正在休息，等他醒后我便问他。” 那人怒气一下子上来了，忍不住问道：“溯雪仙尊竟纵容剑灵到如此地步？想让我们一直等到他自然醒吗？” 他的语气着实难听，云知歌连忙打圆场说道：“独孤前辈您先别急，那小剑灵那么累，我们也不急于一时，你看这个魔修，像不像你失踪了七百年的徒弟？” 场面陷入诡异的寂静，过了许久，独孤瀚海面色铁青的说道：“这孽徒……老夫自会清理门户”。 此时白衍之闭目片刻后睁开眼说道：“涣霜已经醒了，我们可当面问他”，白衍之又拱了拱手说道：“我家剑灵性子有些胆小，还请诸位道友宽待一二，莫要吓到他。” 诸位长老看着白衍之，心情有些复杂。白衍之的经历脾性他们早就查的一清二楚，溯雪仙尊此人，孤高清冷，淡漠疏离，万事皆不入心。 这番模样没有半分作假，白衍之出身的小世界遭魔族入侵，界中仙门倾覆，生灵涂炭，而他是唯一幸存者。 白衍之独身一人，将那个世界中的魔物屠戮殆尽，然后于雪山之巅静坐千年，待那个小世界生机复苏，他破碎虚空，飞升上界。 白衍之无亲友同门，三千世界，无一人与他有关。 遗世独立，不沾因果的溯雪仙尊，竟也有对他人无微不至的时候？那不是他人，是他的剑，是陪他一路走过来的剑。 道心无暇的溯雪仙尊有了弱点……在场众人心思各异，溯雪仙尊修为高深，各大仙门早就想将他拉到自己那艘船上。 云知歌真诚的笑了笑说道：“溯雪仙尊放心，我们都是纯良之人，怎么会吓到小剑灵呢？” 白衍之又闭上眼，再睁眼时，他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虚影。 那小剑灵黑衣白发，五官精致如画，他一睁眼看到这么多人看着他，一双红瞳露出惊恐之色，像受惊的小兽，一下子躲到白衍之怀里。白衍之熟练的用衣袖遮挡住他，轻轻安抚。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有这么可怕吗？最终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云知歌身上，云知歌则看向他身侧，一个面容温和的阵修身上。 容殊，阵修大派演方院院长，最善以无害的面容，将其他门派早早预定的好苗子，拐到自家门派。 受此大任，容殊轻轻叹了一口气，向前踏出一步，霎时整个空间如清风拂过，柳枝舒展，将每个人无意间放出的威势化去。 “涣霜小友，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有一个问题需要你解惑，你能帮帮我们吗？” 容殊走到白衍之身前，微微俯下身子问道。他没有半分强求，语气中悄悄露头的无奈却让人觉得，若是不帮他，自己真是罪大恶极。 涣霜小心翼翼的露出脑袋来说道：“我知道的各位前辈都看过了，我真的不知道魔族在哪。” “我们自是相信你的，但小友，你在魔渊中有没有哪个时候觉得，魔族可能在什么地方？” 涣霜摇了摇头，他在魔渊中时，一心只想着回去找他主人，不敢有一瞬分心。 “原来如此，麻烦小友了，小友日后若有兴致，可来演方院一观。”见涣霜摇头，容殊没有再逼问，他笑着向涣霜伸出手，手中是一枚刻有他气息的玉符。他笑容温和中带着几分期待，似乎很想与涣霜结交。 涣霜却满脸警惕，慢慢钻回了白衍之怀里，没有丝毫回应。 人群传来一声嗤笑，没想到容殊也有折戟的时候。 容殊面上挂着的笑容丝毫不变，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云知歌叹了口气说道：“我就说嘛，这么多年都没有破解魔族诞生之谜，哪有这么容易。” “也不是没有办法，让涣霜带着传影镜，再下一次魔渊。”又有一人说道。 “不可，涣霜剑身多处受损，经不得魔渊再次侵蚀。”白衍之立即反驳道。 “即便涣霜小友现在能入魔渊，也没有时间了，魔渊深不见底，没有一年半载探查不清。而再过三日，封魔大阵将再次启动，封印魔渊。”容殊也说道。 涣霜听着他们的讨论，心头一动。只要他能逃回魔渊，白衍之便追不上来了。涣霜了解他的主人，他绝不会为了一己之私，打破封印放出魔族。 “那涣霜为何能抵挡魔渊侵蚀？诸位道友可有头绪了？” “也许是因他心志坚韧，执念过深。” “仙门子弟心志坚韧却入魔的也有不少，我看是因命丧涣霜剑下的魔族太多……” 诸位长老群策群力，若是能找到涣霜在魔气中神智清醒的原因，他们便可派出无数高手，深入探查魔渊。 在诸位长老的议论中，涣霜将自己缩成一团，试图隔绝那些声音。涣霜知道，他们都猜错了。 “可能……和涣霜的铸造材料有关”，一个慢吞吞的声音响起，锻造门派锻天谷的掌门，铸剑师秦常鸣说道：“溯雪仙尊可还记得，当年铸造涣霜时，都用了什么宝材？” “记得，涣霜铸造时是以天外陨铁为主材，其后多次修补锻造，稍后待我将材料名录整理一番，便交由秦掌门。” “好，有时间溯雪仙尊来锻天谷一趟如何？修补涣霜剑的活，寻常铸剑师接不了。”秦常鸣说道。 “那便有劳秦掌门”，白衍之行了个礼说道，他确实在设法修补涣霜剑。 仙盟的诸位长老商议了许久，仍是没有头绪，便准备散会，各自去忙碌其他事。白衍之正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云知歌传讯：“溯雪仙尊，等会我去找你。” 白衍之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然后抱着涣霜闭上眼，虚影渐渐消散。 灵舟中，涣霜睁开眼才发现，他的手正紧紧攥着白衍之的衣角。涣霜悄悄松开手，白衍之看着他似乎有些后怕的模样，安慰道：“仙盟长老大都身居高位，威严惯了，他们并非想要杀灭你。即便他们想对你动手，有我在，你不会有危险。” 涣霜知道白衍之字字为真，因为上一世，仙盟长老对他出手时，白衍之毫不犹豫的挡在他面前。 若非仙盟出手，修仙界还有谁能将他的主人逼入绝境？ “涣霜，你在担心什么？”白衍之看着涣霜又沉浸在悲伤之中，开口问道。 涣霜仰头看着白衍之，想了想说道：“主人，要是有一天我做了什么错事，你不要挡在我前面，把我丢出去就好。” 他说的非常真挚，似乎很确定自己会做下什么天大的错事，会被丢弃。白衍之心头一痛，可是涣霜在魔渊中苦苦挣扎时，一句又一句的唤着他，哪怕在睡梦中，涣霜都害怕被丢弃。 白衍之向从睡梦中醒来的涣霜说道：“无论你做了什么事，变成何种模样，我都不会丢弃你。” 涣霜知道白衍之会这么说，也会这么做。最后，白衍之会为了他，被众多高手围攻陨落。如果不是因为他，白衍之不会死。 涣霜低下头，极小声的说道：“那如果……我是魔呢？”如果他是害的白衍之师门覆灭，让他经历锥心之痛的魔呢？ “你不是魔，你是涣霜剑的剑灵。”白衍之捧起他的面颊，看着他忐忑的眼睛说道。涣霜刚回来时，确实有人怀疑他是魔族栖于剑中，伪装成剑灵。 魔气在涣霜体内如灵气般运转有度，涣霜神智清醒，丝毫没有发狂的迹象。而修炼有成的魔族也可变幻成人形，混入人群中。 尽管分别百年，白衍之第一次见到涣霜的剑灵之形，但白衍之十分确定，这，就是他的剑。 “但主人之前从没见过我”，涣霜忍不住问道，白衍之为何如此确定。 两人离得极近，涣霜竟在白衍之的眼中捕捉到了一抹不自在。白衍之躲过他澄澈的眼瞳，看向别处，似乎是不在意般说道： “我师门中有一秘法，可让剑主提前知晓剑灵的容貌。因此我第一次见你时便知晓，你便是涣霜剑的剑灵。” 那时他不过是少年，他的师门曦元门还没有遭遇不测。将这门秘法传给他的师姐笑眯眯的告诉他，他必须非常喜欢他的剑，像喜欢道侣那般，如果你的剑也非常非常喜欢你，这个法术才有可能成功。 然后，白衍之便看到了，他的剑中，有一个少年正蜷缩成一团沉睡。后来……整片大地上全是魔物，看不到一个人影。白衍之孤寂的发疯时，便会抱着他的剑，用秘法悄悄的看一眼沉睡中的剑灵。 像喜欢道侣那般……白衍之知道他对涣霜的感情是什么了，只有彼此，永恒不变，亲密无间，这样的关系，名为道侣。
第五章 白衍之的师门名为曦元门，地处某个小世界整片大陆极东之处，门中多剑修，对于剑修与剑灵怎样结为道侣，经验丰富，门规完备。 剑灵自剑中生，初生时虽有身为剑时的记忆，心性却如稚子般纯净，且对剑主极为依恋。此时剑主即便再喜爱剑灵，也不应与之双修，初生的剑灵根本不懂得何为道侣，也不懂得如何拒绝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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