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少宁重新懒洋洋地瘫回沙发里,喟叹出声。 还是清闲日子舒服。 罗勉坐到沙发扶手上,捏着俞少宁的手,仔细给青肿破皮的手指上药。 剥玉米□□倒还好,配合着刀不是很费力气,但剥豆子不一样,一株豆树上就有不少豆荚,一亩地的豆子剥下来,别说俞少宁细皮嫩肉的,就连罗勉和外公干习惯活的手都有些受不住。 罗勉心里思索着,给俞少宁上药的动作越发的轻,时不时凑近轻轻吹气。 俞少宁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道:“也没那么夸张,别吹了。” 罗勉闻言,碰了一下伤得最重的拇指。 “嘶——勉哥!” 罗勉好笑, “这就是你说的伤得不重?” 俞少宁哼哼, “比起之前的伤确实不怎么重嘛。 ” 闻言,罗勉脑海里浮现俞少宁满身是血的模样,不由再度握紧了他的手。 寒冬即将到来,三人休息了一天,提前去取出了棉被做的门帘,将楼梯间和卧室的窗户以及客厅大门给封上,又将山上的鸡鸭鹅羊给拉回了家禽院里。 这样密闭的保护,在三十几度的高温里,实在是看着就让人生出一身汗来,好在家里打开空调后 ,有着棉被的存在,冷气散出去的速率也变慢了。 · 门窗封好的第二天下午,天际不断累加起乌云,恍若前不久的那一场大雨。 而这一次,落下来的是雪花。 就那么突兀的,在三十几度高温的下午,下了雪。 俞少宁裹上了厚实的羽绒大衣,呵出一口冷气, “这大概也能说一句六月飞雪?” 这鬼天气实在是过于变幻莫测了。 罗勉拉着人回厨房,“别在外面吹风,一会儿感冒了。” “不至于不至于。” 俞少宁嘴上这么说,还是默默将身上的羽绒服裹紧了些。 厨房里已经烧起了火,锅炉就在火塘附近,俞少宁和陆长川被罗勉按在了靠近锅炉的位置,现下温度不算太冷的情况里,这个位置实在是有些热了。 裹紧的羽绒大衣再度被松开了些,俞少宁撑着脸看火焰跳跃。 外面的雪花飘了没有几分钟,就变成了噼里啪啦的冰雹,这回是不出去看看也不行了。 家禽院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叫声,没有多久动静没了,估摸着是已经躲进了它们的屋笼里。侧面同样传来慌乱的动静,三人侧目看去,又见甜甜叼着小不点冲在最前方,后面跟着尾巴都落下来了的三只。 怪好玩的。 俞少宁勾了勾唇,从甜甜嘴里接过可怜兮兮的小不点,侧身让几只进去,顺带检查了下猫脑壳。 小猫骨头细,这些冰雹一个个最小的也有拇指肚大小,给它砸一下怕是会弄出内伤来。 不过可能是甜甜反应得及时,小不点的脑瓜子没啥问题,就是尾巴倒霉催地又受伤了,稍微碰一下就叫得跟死了亲娘一样。 上次受伤给猫固定尾巴用的夹子还在,罗勉翻了出来,重新给小猫套上,省得活动的时候再误伤到尾巴。 他们家有空间在,东西和部队清点好后,就全都丢在了一边,其余人家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从开始下雪,河对岸就十分的热闹,如今冰雹落下来,忙碌的喊声中又夹杂了几声痛呼。 好在冰雹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半个小时过后,就又变成了几乎没有重量的绒雪。 俞少宁趁罗勉和外公忙活,搬着小板凳坐到了门边,迎面是寒凉的风雪,旁边就是暖洋洋的锅炉,小不点躺在膝盖上,被一张小毯子盖着,睡得小呼噜此起彼伏。 冷热交杂的环境下,是亲人的交谈声,俞少宁惬意地眯起了眼睛,靠着门框打瞌睡。 等罗勉和陆长川忙完,发现他就这么睡着了,气得猛翻白眼。 真是生怕不生病,非要折腾! 气归气,到底没有把人吵醒,陆长川将小不点抱起来送到了它的窝里,罗勉则是负责送俞少宁回卧室。俞少宁顺着他的动作躺好,几乎是本能地往被子里埋了埋,眼睫柔软地垂落着,很是乖顺。 罗勉伸出手,轻轻捏住俞少宁的鼻尖,在人皱眉之前收回手。 风雪飘摇,温度在一日之间,从零上三十度,变成了零下三十度。哪怕大部分的民众心里都有了些许预料,在真的遇到这样的气候变化时,还是忍不住地唉声叹气。
第一百二十七章 风雪簌簌的日子里,家家户户都烧起了柴火,晒网装着没有晒干的稻谷玉米或者大豆放在厨房里,试图借助火塘的余温烘干。 零下三十度的气温并不好过,哪怕去年已经经历过一遭,如今急速的气温变化还是让人难以适应。 陆琪打着哆嗦裹紧了身上的冬衣,将药送到妈妈面前,低声喊了几句,见人眼皮微动,才小心地将药喂入她口中,用水送服。 陆五婶含着药缓了缓,眼睛略微睁开了些,问道:“家里的鸡鸭鹅都弄回来没?” “弄回来了,关在后面屋子里,哥哥在那边烧炉子。” 陆琪说完,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陆五婶慢吞吞地摇了下头,又想起什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给我打个荷包蛋吧。” 听见她愿意吃东西,陆琪眉开眼笑,“我这就去。” 家里的鸡鸭蛋攒着攒着,也留下了不少,陆琪打荷包蛋的时候,就大手笔了些,直接打了四个蛋。 她看着自己的那份咽了咽口水,放入妈妈的碗中,喊了声在忙的爸爸和哥哥过来趁热吃东西,端着碗坐过到妈妈身边小心地喂她。 陆五婶有了些力气,睁开眼接过碗,看见碗里的鸡蛋首先就是一皱眉,视线扫向灶台,问道:“你怎么不吃?” 陆琪嘿嘿笑:“我不爱吃荷包蛋,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五婶张了张嘴,舀着荷包蛋送到她嘴边, “吃!” 什么都不缺的时候不吃那是不喜欢,如今什么都缺,就连蛋都要许久才能吃一次,哪里有不馋的呢? 鼻尖满是鸡蛋的香味,陆琪没忍住咽了下口水,在陆五婶的催促下张口,将那半个鸡蛋含进了嘴里,仔细地、一点一点地品尝着。 碗里还剩下一个完整的,陆五婶还想喂她,陆琪先一步跑开了,疯狂摇着头道:“不吃不吃,你自己吃。” 陆五婶低头,也咬了口鸡蛋。 荷包蛋什么都不放,是最原汁原味的香。 · 建设木屋时用的涂料和隔层,都是国家的最新技术,它能够遮挡炽热的阳光,自然也能抵御凛冽的寒风。 但这并不影响屋内的温度极低,冷到像是要浸透骨髓一般。 家里有锅炉的人家,早早将锅炉点上,和夏天住空调房般,集中住到了一起,没有锅炉的就只能将床放到能烧火的厨房里,和需要烘干的粮食一起接受烟熏火燎。 今年寒冬到来的时间虽然大家心中有所猜测,但入冬前所有人都忙着秋收,没几家人提前上山砍伐柴火,好在有国家作为支撑,每家每户都在上门检查的战士那里登记了需要购买的煤炭。 到俞少宁他们家时,出来开门的是没那么怕冷的罗勉,他接过登记本时下意识看了眼前面,发现大队上大部分人家都订购的煤炭,不由讶异地扬了下眉。 正惊讶疑惑间,战士的话给了他解答,“……这次的煤炭订购不要求干粮,才收回来的湿粮也行,价格和干粮等同……” 罗勉听着战士说完政策,又交代起雪天的防范,不要随便出门、烧火注意安全等等,顺带在本子上登记了一个不上不下的订购数字。 送走战士后,罗勉转身回屋,俞少宁顺手给他递了一个烤好的土豆,问道:“怎么那么久?” 罗勉接过土豆坐下,一边撕皮一边道:“订购了一批煤炭,估摸着就这两天能到手。” “哦。” 俞少宁应了声,将火子往埋着土豆的地方拨了拨。 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屋外的风雪声交杂,俞少宁心不在焉地坐了会儿,靠着罗勉打起瞌睡来。 半梦半醒间,在温暖的火焰下,他梦到了前世。 寒风呼啸,住在周围的人家因着各种原因去世,又森*晚*整*理在转眼间重新住满,最开始和他熟悉的那批人已经不在了,抱着柴火的人穿得很厚,将嶙峋瘦骨裹成了个大胖子。 俞少宁知道他一点也不暖和。 那些衣服是从城市废墟里翻出来的,一日日地重复穿着,唯一有机会清洗衣服的,就是天空下起大雨的时候。 暴雨对生活安定的人是灾难,但对本来就处于灾难中的而言,那是天降甘霖,是能救命能改善生活的东西。 但从暴雨到寒冬,也过了十多天了,衣服脏污难言,汗水在上面干了湿,湿了又干,直到衣服被污垢冻硬,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怎么可能暖和呢? 天色变换,穿着厚实的人,带回家的柴火越来越少。 那套小房子里只能依靠部队救济的炭火维持暖意,寻找不到物资的时代,就算有空间在手,也不会比其他人过得多好。 最多就是……不至于一天饿三顿。 俞少宁看着他捧着个玉米糁饼慢吞吞地啃着,每一口都要仔细嚼上十来次,才恋恋不舍地咽下去。 快了。 又是出门寻找柴火的一天,他仔细将所有衣服裹好,戴着帽子走出了门。 梦境没再追随对方,俞少宁待在熟悉的屋子里,伸出手穿过火焰,一点都不暖和,只有寒意蔓延到骨髓。 梦中画面悄然一转,入目是漫无边际的白。 他躺在雪地里,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见踪影,他没找到柴火,同时葬送了性命。 死亡的恐惧将俞少宁从旁观者拉到了梦境主人的身上,他勉力睁开了眼睛,刺目的阳光逼得他不得不再度阖眼,他浑身上下都好疼,有一年多来辛苦劳作留下的毛病,也有方才被人打的。 视线逐渐模糊,俞少宁只看见一个个黑影,闷不吭声地围着他打。 他想问为什么,却开不了口,努力了几回觉得没甚意思,又不愿意问了。能有为什么呢,还不是为了生存。 都说死前会有走马灯,但他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傻愣愣地盯着白雪,喃喃:“疼……” “宁宁,宁宁?” “宁宁你醒醒,哪里疼?” 罗勉喊着,伸手轻轻拍打俞少宁的脸,试图将人从梦里唤醒。 俞少宁被迫从梦中脱离,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方才真实的梦境褪去色彩,顿时只剩个大概映像在脑海中,他蹭了蹭罗勉:“好困。” 罗勉无奈, “你方才都做噩梦了。” “做噩梦又不影响困。” 罗勉捋了捋他的头发,“我送你回房间睡?” 俞少宁闻言哽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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