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淮继续确定:“有说是去哪个星球吗?” 席雷尔的警告迅速浮现在脑海,伊桑眼神闪了闪,还是顺从内心回道:“首都星。” 顿了顿,他声音有些紧张,小声问了一句:“哥哥,你知道巴尔塔家族吗?” 黑星网络同帝国星网向来不互通,加上雄虫们无论是平日教育还是行为习惯,都对军部不感兴趣,更别说还是遥远的首都星。 伊桑是知道陆白淮这半年来一直在拍戏,是有经常登陆帝国星网的,第一次使用的工具,还是他帮忙拿取。 巴尔塔不是小门小户,帝国出了名的军世家族,名字难免会被星网上军雌提起。 伊桑不确定对方是否有听过一耳。 “好像听过。”陆白淮淡淡说。 伊桑的心一紧,刚想开口,就又听见雄虫接了下一句:“记不清了。很出名?” 刚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分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就像换上了一件自认为帅气的新衣服,既渴望得到对方的关注夸奖,又比起没被发现,会更害怕不符合对方的审美。 仅仅几秒的对话时间,伊桑才发觉自己攥在鞋带上的动作早已紧张到停顿。 “在某些领域,可能算...还有名气。”他斟酌,中规中矩找了个答案。 话音落完,就听到吧台那边陆白淮淡淡“嗯”了一声,没再仔细过问,转而问他: “喝什么?这几天没去公寓超市采购,果汁还是白开水?” 伊桑对饮食这方面并不挑剔:“白开水就行。” 不知为何,他换好了鞋,却还是站在玄关处没动,远远望着吧台里翻出水杯洗净的陆白淮。 如璀璨蓝宝石的眼眸眨动了一下,伊桑眼神一黯,像有些难以开口,无声抿唇半晌,才艰难开口: “抱歉,哥哥,我知道你想离开撒旦星,但我现在没有办法能帮到你。” 雄虫留在撒旦星,是更安全的选择。 陆白淮倒水的动作一顿,没料到对方居然还有考虑过自己的处境,随即迅速恢复,他端起两杯水走了过去,假装淡定,浅笑道: “谁告诉你我想离开这里的?我是雄虫,在撒旦星的生活还能差到哪里。” “倒是你,”他将没有加上茶叶的那杯白开水递给小雌虫: “好不容易找到亲虫,既然是在首都星,生活条件不管怎么说,都比你现在会好很多。” 他笑了笑,又重新说了一次,语气温柔几分:“小朋友,恭喜你。” “其实我也觉得撒旦星上现在的生活很好。”伊桑突然望着他说: “虽然我和席雷尔叔叔常常会因为贫穷而烦恼,在以前很长时间里,我的身体都不是很舒服,我们的生活也并不安稳。 在那时候,我只能每次独自听话躲在狭窄黑暗的旧民房中,等着席雷尔叔叔在外赚到钱,以此来换取当日份的营养液回来。 这种时光其实比身体上的疼痛更痛苦的是心理,过于幼小,无法帮助,害怕,觉得自己无用等等负面情绪。 每当这时透着窗户望向外面世界,我的确生出想离开撒旦星的念头,回到席雷尔叔叔同我描述的首都星,只要能让我和席雷尔叔叔摆脱这种艰难的生活。” 顿了顿,他接着真诚说道:“但是这么多年过来,这种情况早已改善,我也已经长大,可以去赚取生存需要的星币。 撒旦星生活或许有诸多不好,但生活不就是这样,在这里为了生存努力的不仅仅只是我一个虫,命运并不是针对我而不公平,每个虫族的子民都是平等。 如果我抱怨自己的生活,岂不是也在挑别虫的日子毛病。哥哥,我没有权利去评价任何一名努力生活的虫民。” 命运的磨难或许曾带给伊桑诸多苦难,陆白淮在他明亮澄净的眼里,却看出他此刻天真话语里的认真。 陆白淮没有上过基因学相关课程,蓝星上他走的是艺考路线,所以无法判定出少年的成长结果。 究竟是源自王室血脉遗传的为国为民宏伟思想,或者巴尔塔·修里斯上将为了救助下属而不顾自身危险的大义天性,还是只是因为伊桑本身的原因,让即使跌落黑暗尘埃里长大的小王子,也长成依旧满怀光明的天真样子。 天真的有一点可爱。 陆白淮收敛心神,微微一笑,语气温和:“伊桑,但你的亲虫他们也许现在很想念你,没有什么比一家团圆更美好。” “你呢?”伊桑耳尖滚烫,感觉一股烧意涌向整个脑袋,整个虫都快紧张红成冒汽的开水壶,手指不由用力攥紧握住,鼓起勇气抬起脸,闻言直球问道: “哥哥,我离开撒旦星后,你也会想念我吗?” 喉咙里似乎被烧干,少年边说边忍不住视线游离,有些慌张舔了舔唇湿润,伊桑心想: “我今日来不就是为了临走前好好告别,等回到首都星,还不知道要过几年才能局势稳定,有机会帮助雄虫离开撒旦星,再能见上一面。” “我、我既然说了拿你当哥哥,也、也是把你当我的亲虫看待。”话一出口,莫名结巴起来:“我是会想你的。” 伊桑十根指尖都快自己掐红,语速极快,越说越小声: “我其实想把你一起带走回首都星,只是我现在还没这个能力,我只要想到离开撒旦星后,就再也无法经常见到你……哥哥,我现在就忍不住开始想你了……” 说完,似乎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伊桑睁着一双漂亮宛如蓝星的眼睛巴巴望过来,努力扬唇露出个堪称阳光灿烂的笑说: “我好像有点太黏你了……抱歉。” 嘴上说着抱歉,眼睛却是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颇有些看一眼少一眼的急促感,一眨也不眨紧盯着陆白淮不离开。 “……”少年的直球打的陆白淮一个猝不及防,过于真诚,以至于话里透露信息太多。 陆白淮一时不知先为听到对方始终记住自己的事情,而良心反思下自己企图算计对方身份的行为,还是为看出对方表情里明显透露的暗慕诧异。 陆白淮不介意利用别人感情去更方便等价交换,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但对于未成年小朋友,还是保持避而远之的态度,有基本道德意识和坚决拒绝麻烦的意识。 顿了顿,他刚想出完善的回答,打着将这朵还未盛开的花骨朵掐断想法,准备开口。 伊桑的光脑就陡然一阵急促铃声响起。 伊桑接过电话,先是一顿匆忙杂乱脚步声,随即布雷尔压低嗓门,急切说: “小殿下,你现在还在雄虫公寓那边还是回医院路上?刚收到消息,今晚有批找我们的虫已经抵达了撒旦星,不是巴尔塔的,现在正在各区进行搜寻。” 光脑声音自动通过耳麦传到少年耳朵里,陆白淮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话,只能看见伊桑忽然脸色一变。 伊桑立马回:“在雄虫公寓。布雷尔叔叔,我现在回去找你。” “不,你别来。”布雷尔沿着医院外墙水管小心翼翼地往下爬,迅速说道: “他们已经在去往雌崽保护协会的路上,你的虫民信息是黑户没关系,但现在你回来,从雄虫公寓到医院的路上很容易撞见。” “留在那里,别动,等我去接你。帝国的军雌没有雄保会许可令,是无法进入雄虫公寓,小殿下,优先保证你的安全。” 伊桑抿紧唇,少年脸面紧绷,开始一言不发换鞋,想也未想,利落干脆道:“我拒绝。” 他很快冷静,并迅速抢在雌虫面前安排好接下来的计划: “我可以绕路从西城区的界线边缘过去,在那条路线,是不会同他们碰见。布雷尔叔叔,莫尔林街道的中心商城,虫流繁杂,易掩盖行迹,我们在那里碰头,然后再一起商讨接下来躲避追查的办法。” 撒旦星各区域的地面路线图,伊桑拥有比寻找他们的虫有利的优势,就是更熟悉。 伊桑挂掉通讯,穿好鞋开门准备出去,临走前他转头,目光认真看了一眼客厅里的陆白淮,保持微笑,礼貌告别: “哥哥,下次再见。” 少年的目光非常纯净,像水洗过的苍穹,喜爱都在里面一目了然,瞳光亮的惊人,像一面无暇干净的镜面,深深印着陆白淮的身影。 伊桑没说再见,因为他心里期盼着下次见面。 短短四字的告别语,被他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小心思。 伊桑手指压下,转动把手开门,走了出去。 “等等。” 忽然,陆白淮在身后喊住了他。 半个小时后。 一道高大健壮的身影利落绕过搜查的军队虫群,汇进旁边的暗巷,一路潜行,到了东城区雄虫公寓楼下。 布雷尔正东张西望,陆白淮从一旁楼道里走了出来,神色淡然冷静接应他,随后两虫一前一后默契上了楼。 私自暗藏虫,同有武装力量的军队对上,无疑是一件冒险的事情。 即使成功,还未成年就留宿雌虫的名声,后续传出去,对于现在算得上撒旦星名虫的陆白淮而言,也只有弊而无利。 谁也不清楚陆白淮心里的打算,伊桑在果断拒绝后,却又不得不听话落败在雄虫的坚持意见下。 对着半小时前色令智昏没坚持住的自己懊悔嫌弃两声,小雌虫在阳台扒着头往外观察,认真计算着如果被发现的概率,以及如何逃跑能更好撇开牵扯到雄虫的情况。 布雷尔沉默跟在这名年纪尚小的雄虫阁下身后,心里想着伊桑今夜过来的谈话内容,对方应该已经知道无法被带离撒旦星的事情。 他本就不是善于动脑子的虫,思来想去,实在无法想透一个偏远黑星上,一只还未成年的孤雄少年能做出什么事情。 既然不是对他们不利,就只能根据平日里伊桑在耳边的夸赞,将对方归属为“善良”二字的高洁品德。 尽管这在雄虫固化性格里十分不可思议,但不合理的性格似乎才能解释对方自找麻烦的原因。 小小的公寓里。 楼上楼下,同时间,三名想法各异的虫。 只有突然好心的陆白淮心里清楚。 四天前,执政官专门派遣副官去执行的任务,费尽心思耗费人力,起的打算。 在满城风雨欲来的这一夜里——被陆白淮半路截断。 这名偏远黑星上的小雄子,虽不曾听过诺兰下达的秘密命令,但打的不过是同样心思。 还未成年的小王子他碰不得,巴尔塔和王室这么大一块背后蛋糕,绕开蹭个虫情不嫌麻烦。 南城区。 某住宅民房里。 沉迷N刷电影的某宅虫,正抱着一盒纸巾对着镜头里哭泣的塞莱茵,跟着嚎啕大哭。 突然,光脑置顶消息一亮。 【巴伦,如果我需要你离开撒旦星,去首都星进修你的技术,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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