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心有灵犀,一踏进去,他下意识地就抬眼看向那架爬梯。 爬梯上也确实正坐着一人。 谢漆穿着样式简单的墨蓝常服,与他之前穿惯了的夜行衣相比,眼下他散漫,松弛,从容得像一只待在窝里舔舐爪子的猫,看见主子回来了,见怪不怪地瞥一眼来,喵两声回来了便继续舔毛。 高骊浮躁的心被那股从容安抚,他轻手轻脚地朝爬梯而去,身后的宫门被有眼力见的踩风指挥着关上,寝宫里不留一个宫人,偌大的空间全部留给他们。 谢漆坐在爬梯上一动不动,掩盖了一身萧索低落,身上透露着故作无事的冷静,眼睛随着高骊的走近而眨动几下,问话也家常平和:“陛下终于回来了,晌午和晚上都吃什么呢?” 高骊走到爬梯前,谢漆坐在最高的一节夹板,他便上前屈膝,膝盖抵在他旁边,一伸手就把他抱进了怀里报菜名。 他报了一连串好吃的菜色,大野兽一样往谢漆耳边蹭:“半个月没能见到你,身体怎么样,腿可还好?” “好,能走能跑。”谢漆凝神去看他的脸,“陛下脸上的伤疤也变淡了。唐维呢,他脸上的疤有没有淡化些许?” “有。”高骊向前欺,以跪姿抱紧了谢漆,按捺着今日的班师兴奋,仔细絮叨地同他说起返都的行程和今天宴会的繁华喧闹。 谢漆听着,轻轻浅浅地抚摸他的脊背,不时顺着他的话头问两句。 高骊轻揉着他,稍微分开端详他的脸,屈指捏他的脸颊,逗小孩一样拿下巴蹭他那处朱砂痣,黏糊得不亦乐乎:“怎么了?小煦光忧心忡忡的,长洛发生了什么令你苦恼的事?是什么样的棘手麻烦,有没有我能帮到你的?” 半个月不见,他还是感觉得到谢漆的异样。 “是有一些烦心事……也有想让陛下帮我的,但陛下今晚刚回来,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被困扰吗?先做些别的把。”谢漆被黏得闷笑,低头轻撞他高挺的鼻梁,“陛下今天喝酒了么?” “没有喝,人人朝我敬酒,但我都以身体不佳拒绝了,今天滴酒不沾。” 谢漆抱住他的腰,埋在他的肩上问:“怎么不喝呢?班师回朝,帝王盛事,当浮一大白的。” “因为想到今晚一定会见谢漆漆,我才不喝,酒兴一上头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高骊皱皱鼻子贴他,笨拙地逗他,“我一见你就开心,想把你往被窝里柺,做些更开心的混账事。我以前曾在酒意上头里压你,那回你哭得特别凶,我后来想想很是愧疚。我的小煦光叫我一箍就单薄得像张纸,我身板又高又厚,蛮力也大,把你做坏了就完蛋了。” 他就是逗逗谢漆,却没想到他轻笑:“坏了也没关系。” 高骊懵了懵,看到谢漆往他颈间蹭:“陛下,我回长洛的这些天里得知了很多事,脑子要炸了一样,失眠时总想着等你回来,带我做点不用动脑子的事。做吗,做坏也没关系,真坏了也好,你可以往坏里做。” 高骊懵了一会:“……” 高骊反应过来:“!” 漫长半夜,子时已过。高骊叼住谢漆的后颈,克制着激动,一下下收着力气弄着。做了好一会没听到犬齿下的谢猫猫有声音,他伸手托起他下颌,果然摸到他又在咬被角,被角都咬坏了。 高骊熟练地捏捏他两腮,听到他含糊地轻唔着放弃了被角,高骊顺势把他下颌扳过来,一面深深浅浅地做着,一面重重地覆吻,睁着冰蓝眼珠子盯紧他,把这亲吻就紧闭双眼的可怜鬼霸占得上下里外不留隙。 谢漆浓密的柔顺长发垂落在破被角上,青丝如绸,随着高骊越来越重的动作不规律地抖动。高骊越撞越狠,抓住他瘫在身体两侧的泛红手臂,青筋熨着青筋,灼温焐热冷身,高骊松开掠夺式的吻,要听谢漆百转千回的喘。 谢漆叫他轻点慢点,但没叫他停下出去,眼泪扑簌簌地掉,浓密睫毛润得越发漆黑。身体是疆土,告饶换来难以言喻的开疆拓土,他只得逃命似地挣扎。高骊对他的挣扎早有预感,单臂死死卡住他的腰往上一捞,不容他逃跑地霸占住。血管像是被打进了蒸腾的云霄烟,高骊犯瘾,一路痒进骨头缝里,他死死箍住谢漆,认定他就是云霄烟的解药。 谢漆带着些本能的害怕在高骊的蛮力下挣扎,又含着些受虐的另类发泄心情,把自己送进高骊的“魔爪”。唯有到这事上才能忘记除了本能以外的世事,虽然被磋磨得神志不清,却也沉湎这仅剩本能的原始快事。 此时没有红尘,没有身份,没有宿命,只有高骊,就只有高骊。 高骊施加的武力征服远胜谢漆感知的一切,他跟不上高骊的节奏,在充满蛮劲的开拓里升温,起伏剧烈,被掐被摁。高骊体格大他一圈,倾泻灌入的灼温铺天盖地一样渗进了他骨髓里,钻进丹田和灵台。 谢漆在被鲸吞一样的亲吻里试着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高骊深邃明亮的异族眸子,那异常浓烈的占有欲炽烈,使这双冰蓝眼睛浮出一层饥饿且癫狂的猩红,谢漆畏惧地闭上眼,又坦然地任由他占。 两次的强度和长度没让谢漆晕过去,但也差不多了,再来一次必得昏迷。他失神地看高骊体贴地擦拭和换被褥,待被高骊捞起来抱住,以为他要来第三轮便闭眼,但高骊精神奕奕地托住他后只是摸摸,低沉的轻笑声在他耳边振:“好了,你说有困扰的事,是什么?” 谢漆迟缓地睁眼,沙哑地问:“真的不继续做吗?” 高骊登时耳朵通红,嘀嘀咕咕:“再做我就是竭泽而渔,那怎么行啊……我才不是那种不知节制的色鬼,咳,我的意思是,我要谢漆漆好好的,才不会把你做坏。所以你在长洛搜查到了什么?真不怕身体坏,心里呢?憋闷久了心也会故障的。” 谢漆不言语,他便抱着谢漆轻拍着哄,垂眼看到他半身的指印,方才做得醉生忘死,着实畅快淋漓到头皮发麻。但现在他后悔自己的欲壑劣根,心想谢漆是遭到了多大的打击,才会主动邀请他做,枕头都叫泪水湿透了,全程没喊一个停字。 耐心安抚了许久,谢漆忽然低头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哭得比被他狠做还要凄楚上许多。 高骊手足无措地抚着他被长发覆盖的脊背,手抖不已,结结巴巴地反复喊他的名字,问究竟怎么了。 胸膛上传来嘶哑的哭腔,高骊听到他桩桩件件地说出那些诡谲的真相。 从他是睿王之子,到他是重生之人。 高骊原本只是猜想,眼下听到证实,谢漆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创巨痛深,听得他心碎。 他死死抱紧谢漆,恨不得将他嵌进骨骼里藏起来,好去躲避人世的诸多折磨和戏弄,人世如果有风刀霜剑,就让他来替他遮挡。 谢漆失控的眼泪渐停,苍白的手攥住了他的左腕,扣紧戴在他手腕上的天命念珠,通红的眼睛看向他,他想问等到这些天命念珠耗尽,他会怎么样。 可话到嘴边,他选择抓住眼下易逝的时间:“继续……高骊。” “再继续和我做。”
第206章 初十之后,到今日二十的十天里,谢漆又去了护国寺南寺三趟。 他一开始对萧然的恐惧消弭,他只把那亡灵当做一个获得情报的箱子,从他那里获知时空缝隙下的过去、现在,和缥缈难定的未来。 萧然观测到的世事有不甚清晰的,谢漆还有霜刃阁密集的情报罗网,和方师父留下的遗言绢布,他昼夜不休地循着蛛丝马迹去追踪,搜查不到太多有关生父的踪迹,但得到了生母的命途记载。 他的生母念奴,乃是从东境贩到长洛的负债孤女,肩上压着几辈子难以还清的家兄重债。同行堕入风尘的姊妹有太多煎熬不住轻生的,她也想过,只是到底心有不甘,还想挣脱出销金窟。 因她容颜与歌喉,她先在西区为妓,往来权贵官宦见得不少,或许年少时曾被几人艳绝过,却也清楚西区不易脱籍,风尘无真心,奢望赎身,那还是无望。 她先在西区挣够了还债的银钱,一步步绸缪着,提前让年岁渐长渐失价的风尘铁律发挥作用,从西区烛梦楼转到东区最末地窑窟。东区管理散乱,她用偷学来的药理服药,让身上显现出得了花柳病的斑纹。 窑窟鸨娘毫不客气地将她扫地出门,任她自生自灭去,她素衣素面踏出窑窟的时候,或许曾设想过离开长洛后,不为世俗、本家束缚的新生活。 然而她赶上了梁家的抓获。 他们把她当做深陷花柳病的妓子,将她抓进了天牢。 她在那天牢里,见到了被囚六年的睿王。 高子歇大抵是她年少时艳绝过的几人之一。 或者唯一。 她是众生蝼蚁中的渺小一蚁,正因渺小,才能在高高在上的世族剿杀中存活下来,她比不幸的同行人多了几分眼界和智慧,刚强与决绝。她或许和谢红泪秉持的心一样,从剿杀中幸存下来了,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未必不能过改头换面的新生活,但是她们都不愿抛却过去。 谢红泪以自身步步为营,念奴以谢漆为棋路,用着有限的所知,养育与灌输他,在他五岁那年,成功把他送进了霜刃阁的采买幼童队伍中。 方师父在绢布上详细地讲述了念奴的半生,霜刃阁在三年前搜查到了,但被杨无帆抹去。 飞雀一年的春猎上,梁奇烽见到了谢漆的脸,从他那张与生父睿王极其相似的脸上察觉到什么,当天就传信进入霜刃阁,喝令杨无帆将谢漆生母的情报调出来交给他过目。 彼时霜刃阁仍和世家藕断丝连,杨无帆篡改了假信报传去,但为了不让谢漆遭受梁家无孔不入的毒手,直截了当地把他带回霜刃阁藏起来,以及尽全力解烟毒。 在获知这些身世和上代悲命时,谢漆有几回险些激发体内藏着的烟毒余毒,生生靠着银针和神医的药,尽力抑制悲喜熬过来。 他在这十天里捋清了诸多乱麻,最重要的一条是,他在思量自己的重生里,很快抓住了高骊仅有的两次怪异。 很快,他从萧然那里获知了高骊手上戴着的天命念珠,一共四十八颗,他维持四年的双重日两世穿梭。 谢漆因烟毒而失去的记忆没有恢复,但他依然靠着脑子想通了一切。 从方师父和萧然的口中,他知道自己是在飞雀四年的七月七重生的。萧然说谢漆前世从没踏入过护国寺,他没办法将天命念珠交给他,只能交给踏进护国寺的高骊,让他实现两世穿越。 萧然穷尽剩下的天子血造了四十九颗天命念珠,有一颗在多年前就丢失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裹住藏匿了,以至于萧然感应不到那颗念珠在何处。 他把剩下的四十八颗一股脑给了高骊,穿越时间越长,挽回必败困局的赢面才能更大。高骊因混血被龙脉认定为不纯净的天子,无法用天命念珠重生,只能用一颗念珠换一天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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