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陆悬也来了。你们都没吃饭吧,我来做。” 他拎着袋子走进厨房,江喻跟过去嗅了嗅,说:“难得啊,今天没喝酒。” “最近在戒酒,居委会不是搞了个戒酒中心吗,我报名了。” 江喻虽然不知道这戒酒中心有没有用,但这一片儿的酒鬼确实多,有人愿意发起戒酒实在是造福他们这些正常人,每天在路上都能看见酒鬼的呕吐物着实令人反胃。 “是强制性的吗?”江喻问。 “不是强制的,但我会每天都去,一定要把酒给戒了。” 这江喻倒是相信的,小时候每个月老江都做一份工资计划单,留给江喻的学费生活费全都在计划单里,他就算借钱喝酒,也不会拿里面的一分钱,自制力强得惊人。所以江喻一直觉得他戒不了酒完全是不想戒,要是下定决心一定戒得了。 老江卷起袖子洗菜,江喻抖了抖塑料袋,发现有牛肉、排骨和鸡翅,以前从来舍不得买这么多好吃的,今天跟要过年似的,这么大方。 陆悬也走过来,江喻把牛肉“啪”地拍在砧板上,回头笑道:“做客就要有做客的自觉,陆哥,别进来。” 陆悬撇了一眼老江,要不是老江在这儿,江喻这么明目张胆地勾搭,已经被他扛走了。 把陆悬赶走后,江喻熟练地把牛肉切片,厨房里陷入安静,只有择菜叶和刀剁在砧板上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水流声也加入进来。食材弄好了,老江起锅烧油,江喻拍了一瓣蒜和生姜一起扔进去,热油“呲啦啦”地跳起来。 老江做菜的手艺不错,因为楚荇不会做,江喻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每天都是老江下班了急匆匆地赶回家做饭,那时候他还穿的白衬衣,系一条纯色领带,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手忙脚乱地冲进厨房。 那时候江喻家庭完整,楚荇是个自由自在的女人,这个家全靠老江顾着,他是支柱也是纽带,哪怕后来发生了变故,随着年龄增长,江喻和老江的关系看似发生转变,江喻心里也很清楚,自己在精神上依赖这个对自己不离不弃的父亲。 “那天晚上……”江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靠在洗碗池边,望向客厅的方向:“你选择站在楚荇一边的时候,我真的想恨你。” 老江炒菜的手顿了一下。 江喻又说:“你那么做的时候我难受,可是恨你,我更难受。所以我不恨,就这么简单。” 说完这话,江喻又等了一会儿,除了炒菜以外老江什么也没说,于是江喻离开了厨房。 餐桌不大,江喻给自己和陆悬拉了两张椅子,没管老江,也没帮忙端菜,都是陆悬帮忙去端的。江喻坐在桌边沉着脸玩手机,几个界面切来切去,什么也没看进去。 吃饭时江喻没说话,几乎不怎么夹菜,碗里的菜都是陆悬给他夹的,陆悬夹给他就吃,不夹给他就不吃,看起来能坐在这儿都是给陆悬面子。而陆悬能坐着不走,也只是因为肉是江喻切的,不能让他的劳动白费。 食不知味地吃完饭,两人就要走了,此时老江终于开口:“江喻,你等等。” 江喻在门口停下,回头看他,陆悬很懂气氛地先走出去。 此时老江站在餐桌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你到底说不说?”江喻皱起眉头:“大老爷们儿磨磨唧唧的,不说我走了!” “哎!等等!你这个急性子……总得给我时间打打腹稿吧?”老江急忙说:“我是有话想说,可这不是怕你生气吗?” “难道你不说我就不生气吗?” “是是是……”老江在衣角蹭了蹭手心并不存在的汗,才说:“其实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一直在后悔,我肯定是做错了,欠你一个道歉。” 江喻默认了这个道歉,等他的后文。 老江不再与他对视,道歉后心里的那道坎终于跨过来了,泄了力跌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接着说:“江喻,我自己的人生太失败了,做自己失败,做父亲也失败。我这几天反反复复地在想,我能帮你些什么,但是想来想去,感觉自己没有帮你的资本,失败的人生经验也对你没什么用。万一乱插手反而给你添乱可怎么办?可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不拖累你。所以……我会好好戒酒,再也不会醉醺醺地倒在门口,更不会让自己冻死,你不用担心,放心去过你的人生吧。要是你觉得某个时候需要我,就来找我,我会在的,永远都会在。我其实也想像别人家的爸爸一样……能做你的后盾,哪怕是不怎么坚固的后盾。” 老江苦笑了一下,大约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不好,太不自量力,腹稿中本没有这句话,可是说到这儿就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继续说:“你比同龄人聪明,有主见,有那些朋友在身边,我觉得你不会走岐路。就是,不管以后怎么样,别让自己有太大压力,也别总是考虑别人,多考虑自己,我希望无论在什么时候,你都以自己为重。我好像说得太多了……你没有觉得烦吧?” 江喻沉默许久,说:“知道了。” “那……别让你朋友等久了,外面冷。” “嗯,你也照顾好自己。” 江喻转身向外走去,夜晚寒风刺骨,他却觉得眼眶发烫。不知道从几岁开始,老江在他印象中就总是醉醺醺的,像这样清醒地交心一般的对话从未有过。 他有时觉得自己跟老江的相处模式像拔河,绳子两端是各自的道理,谁也不能说服谁,他咄咄逼人,而老江以柔克刚。直到刚才,那根绳子突然被老江松开了,江喻猝不及防地跌在地上,一种剧烈的震颤使他晃神。 他突然意识到,这种震颤是老江传递给他的名为父爱的情感。 他走到楼下,从楼道出去的时候,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眼眶里滚落出来,滑过脸颊时却变得很凉。 陆悬迎面走过来,汹涌而来的气息顷刻将他包裹住。他埋头在陆悬肩膀,闷声道:“陆哥,我想回家。” 陆悬按着他的后脑,手指穿插在发丝间轻抚着,低声说:“嗯,回家。”
第73章 江喻觉得自己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在大街上就哭成那样。在陆悬面前犯糗的次数多了,江喻的脸皮都麻了,干脆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反正喜欢一个人不就那样吗,完美的人是不存在的,所以总是得连带着喜欢对方不完美的样子。否则还算什么喜欢啊。 他现在越来越习惯靠在陆悬的怀里,可能是因为陆悬总是张开双臂,而他只要靠进去就好,是陆悬让这件事变得简单了,他才会每天都上钩。 “老江跟你说什么了?”陆悬的指腹蹭过他的眼角,因为哭过而微微泛着红,细碎的头发垂在枕头上,看起来很柔软。 江喻说:“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一堆有的没的也能把你说哭?你到底多心软。他那么向着楚荇,我看着都火大。” “我也火大,其实老江除了在楚荇的事情上拎不清,其他事还是很明白的。在我小时候,有一次他被工地的高空坠物砸到,晕过去之前还不忘托人把生活费带给我,那次他头上缝了三针,回家抱着我哭了一夜,他说一想到留我一个人活着,比他死了还难受。我看见那个伤的时候都吓哭了,死是一件多可怕的事,可是老江比起死更怕我无依无靠。我跟他不只是血缘关系连接着,还有更深的感情。我说不清,可能这就是亲情吧。” 对陆悬而言,他的父母是世俗意义上普通的父母,一边发展事业一边关照孩子,家庭生活也很普通,没有那么多坎坷和艰辛,他设身处地地想了想江喻所描述的那种情况,忽然觉得很心酸。他把江喻抱紧,试图使这种心酸平复。 江喻一抬头,鼻子撞到陆悬的下巴,酸意直窜上眼眶,手指蹭着陆悬锋利的下颌线问:“干什么?” “我不想理解他。”陆悬的胸腔轻微地震颤:“至少在我这儿,不会让你经历那样的情况,也不会让你有那么复杂的心情。我们的感情很简单,我喜欢你,永远不会抛开你而选择其他人,也不会给你离家出走的机会。” 江喻刚撞到的鼻子更酸了,他猛地推倒陆悬,翻身而上,在床头灯的光晕下,陆悬向来乌黑凌厉的眸子显得很柔和,江喻心跳得很快,“咚咚咚”地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实在是忍不了了,他冲动地脱口而出:“做吧!” 被子因为他的动作滑到一边,连睡衣扣子都不解,直接从头顶脱下,陆悬猛地抓住他的手:“不是还难受吗?” “已经不疼了。”江喻解开他的衣扣,感受着他逐渐加重的呼吸,毅然低头吻他。如果不这么做,发酵的喜欢就要胀满整颗心,把他逼疯。 这天晚上江喻并没有尝试反攻,第一次做的时候,哪怕陆悬照顾到了方方面面也还是会痛,他没有自信比陆悬做得更好,因此大义凛然地做了承受的一方。他喜欢看着陆悬兴奋的表情,在那个时刻接吻仿佛灵魂也跟着颤抖了,快感像海啸将他淹没。 …… 过年前,小兰的手术排上日程,做手术那天,手术室门口坐了一堆人,几个小时后医生打开门问:“哪位是家属?” 这一堆人面面相觑,小胖率先说:“家属不在……但我们全是家属!” 医生哭笑不得:“手术很成功。” 一阵闹腾的欢呼差点震破天花板,这群人吵吵嚷嚷了半天,被护士长呵止才算完。 转眼间就到了过年,年三十那天小兰还没能出院,江喻和陆悬回了趟家,跟老江一起吃了顿午饭,然后拎着餐盒和一堆零食水果去找小兰。 刚走到病房门口,小兰的说话声就传出来:“等等,我后悔了,进这里不就完了吗?” 沈崇阳说:“你都后悔多少次了?” 小兰说:“你让我再想想,这次得慎重一点。” “那你快点想,都一个小时了。” “……哎呀,好吧好吧,进就进!我不后悔了!来吧!” 门口的江喻脸都绿了,刚做完手术,这是在干嘛?!他猛地推开门,大喊:“不行!” 病房里衣冠整洁的两人惊讶地看着他,小兰手里的棋子悬在半空中,愣愣地问:“什么不行?” 江喻走上前:“你们在下象棋?” 沈崇阳反问:“不然呢?” 江喻尴尬地把水果放到桌子上,身后传来陆悬低低的嘲笑,他反手把一颗金钱橘塞进陆悬嘴里。 小兰的车一深入敌营就被吃了,败局已定。悔棋好几次还是输了,她觉得自己没有下棋的天赋,再看沈崇阳笑眯眯的样子,问:“你怎么过年不回家?” “我爸妈跟他爸妈一起出国旅游了。”沈崇阳指向陆悬。 “你们两家是亲戚?” “我姑姑是他舅妈。”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6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