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铺设的鹅卵石小道走了一会儿,景繁在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洋楼前停下。 相比于前面的主楼,这个独栋要小了许多,位置也比较偏。 就在他好奇这个房子是用来干什么的时,一个东西掉到了他身前的草地上。 景繁吓了一跳,循着看去,发现那是一个沾着泥土的小花铲。 他弯腰将铲子捡了起来,抬头朝着楼上看去。 阳台上同样有个人在看他。 “小景先生,我们又见面了。”那人扶着阳台的护栏,主动开口。 距离上次在解渐沉生日宴见面,已经过了大半个月,解鸿文的气色又好了不少,脸颊的凹陷也没有那么骇人。 景繁盯着对方,慢了半拍才点头回应:“是,您好。” “我可以请你上来喝杯茶吗?”解鸿文轻咳了两声,声音柔和地邀请。 景繁回头看了一眼主楼,解渐沉要和老头子周旋,一时半会儿应该结束不了。 于是他点点头,拿着铲子走了进去。 一楼有个男佣,见到他也没觉得奇怪,直接带他上了楼。 解鸿文在长期的复健下已经能够短暂站立,景繁到的时候,他刚坐回轮椅上。 他的脚边是一条很长的花槽,地上撒了不少泥土,几株植物歪倒在坑里还未填埋。 看来他刚刚是在种花。 花铲应该不是意外掉落,景繁将铲子放到花槽里,开门见山:“您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解鸿文没说话,在旁边的桌子上给他斟了一杯茶。 景繁扫了一眼,坐到他的对面。 “这个花叫莫失。”Alpha自顾自地开口。 景繁不明所以地又看了一眼花槽里的植株。 矮小又枝叶稀疏,连花苞都小到不起眼。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吧,但开花时会很香。”解鸿文像是知道他的想法,浅笑着解释,“她很喜欢。” 景繁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她”指的是付新雪。 “我以前答应过,以后会在我们小家的院子里栽满这种花。” 对于面前的男人,景繁一直有种复杂的情绪。 他既怜悯这个一生受制于人的可怜男人,又怨恨他的软弱不作为导致妻儿受到迫害。 “但是已经晚了,不是吗?”瞥了一眼周围已经种好的几盆莫失,景繁淡淡地开口。 大概没想到会是这个回复,解鸿文肉眼可见地怔住。 半晌后,Alpha苦笑一声:“对,已经晚了。” “你愿意上来,是有什么事想知道吗?”解鸿文自然能感受到面前人对自己的疏离与排斥。 景繁挺满意对方的直接,他捻着指尖,开口:“是,我想知道关于解渐沉母亲当年的事。” 解鸿文喝茶的手顿住,意外地抬起头:“我以为你会问关于小星的事。” 景繁注意到了他口中的称呼:“小星?” “是渐沉妈妈给他取的乳名。” 呼吸不由得一滞,景繁不受控制地想,如果没有发生那些意外,解渐沉在父母的庇佑下成长该多好。 “为什么会好奇那些?”解鸿文未注意到他一瞬间的失神,不解地反问。 景繁垂着眼睫,平复了一下心情,回答:“因为他这么多年一直在调查关于他母亲的事。” 解鸿文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可能是才发现他对他的孩子一点都不了解。 静默片刻后,Alpha叹了口气:“我会尽力回忆的。” 景繁盯着面前碧绿的茶水,眼睫轻颤:“可以告诉我,你们当初离婚的真正原因吗?” 在系统和向生给出的信息里,两人离婚是因为解鸿文出轨并标记了别的Omega。 但他们正式离婚是在事发后的半年,他想知道那半年发生了什么。 回想二十多年前的错误不亚于再吞一遍刀子,解鸿文垂下眼皮,陷入了回忆。 “因为我不小心标记了个Omega,虽然我承诺会去清洗标记并切除腺体,但最终也没能挽回这段婚姻。” “因为你没有履行承诺?”景繁不留情面地猜测。 只要他不摆脱解正则,那他的身体就不可能由自己做主。 然而解鸿文却否认了:“不,不是。” “那是为什么?”景繁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解鸿文痛苦地捂住眼睛。 “她突然从某天开始变得非常奇怪,经常从梦中醒来后无声落泪,还会说一些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 解渐沉也提到了付新雪留下的奇怪信息。 “她怎么了?”景繁放轻声音询问。 “她经常整夜整夜不睡觉,有时在纸上写写画画,有时自言自语,还会说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言论,总说要离开,不然小星会有危险。” 解鸿文的声音有些哽咽,在他看来,是因为他的出轨让妻子受到打击,才出现了精神问题。 “我后来带她去医院做过检查,医生说是精神分裂。” 遭到深爱丈夫的背叛,或许确实足以击溃一个人。 但景繁知道,付新雪在离婚后还正常参与了研究,所以他怀疑她并不单纯是精神问题。 “我帮她辞了工作,让她在家里安心养病,可是后来她的症状越来越严重,甚至用自残来逼我带着孩子离开,但我……” Alpha的言未尽,但结果不言而喻。 这个从出生就被操控的性格软弱的男人,就像是被脚环困住的大象。 自我设限下,他一辈子都走不出解正则控制的阴影。 最终两人还是离了婚。 “那你知道,解渐沉被你父亲拿来做实验的事吗?”景繁想起了明越那份调查报告上的B003。 解鸿文揪着额发,露出的眼睛已经通红一片:“……知道。”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景繁忍住想要宣之于口的怨责。 Alpha也倍感痛苦,悔恨又自责地开口:“因为父亲想要个优性Alpha继承人,他说只要小星成功分化,就会放过新雪。” 解正则拿付新雪来威胁解鸿文。 不得不说,老头子非常清楚该怎么拿捏这个他一手培养出来的长子。 大概是这些情绪与隐秘压在心中太久,如今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便一发不可收拾。 不等景繁追问,解鸿文又继续解释:“后来实验的效果并不好,父亲就答应我,如果我能再生下个优秀基因的Alpha,他就会放弃实验。” 景繁想起了公园长椅上解渐沉的描述—— “源源不断的Omega被送上床,最终将懦弱的Alpha推上了死路。” 但是现在来看,可能并不是这么简单。 果然,解鸿文继续:“新雪走后我才想通,或许不止这一个办法,只要我死了,小星就会成为唯一的Alpha后代。” 没有了创造新继承人的可能,解正则为了保住这唯一的Alpha子嗣,自然也必须放弃冒险实验。 搭在桌子上的手指蜷了蜷,景繁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感到了一阵无力和莫大的可悲。 死亡,是解鸿文这辈子唯一一次反抗自己父亲的行为。 义无反顾又懦弱至极。 挂在房间里的时钟到整点敲响。 景繁转头看了一眼时间,将面前的茶端起一饮而尽,起身告别:“谢谢您的茶,我得走了。” 径直走向门口,他忍不住地想:或许那时解鸿文能站出来,毅然带着妻儿逃离,将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景繁暗自叹了口气,伸手拉开房门,然而门外站着的身影却让他愣住。 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仰头盯着面前的Alpha,呼吸都无意识地放缓了。 解渐沉轻抚着那因为情绪起伏而泛红的眼角,浅笑着解释:“这么久都没回来,我来看看。” 景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对方在门外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对方听到了多少。 他担心对方会在意,但Alpha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解渐沉安抚性地蹭了蹭景繁的脸颊,才掀起眼皮,目光凌厉地朝着阳台上的男人看去。 解鸿文也感到意外,坐在阳台的轮椅上暮地抬起头,他唇瓣轻颤着想开口说什么,张了张嘴巴却没能发出声音。 那道注视的目光很快又移开,仿佛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 “走吧,不是说想看东西吗?”解渐沉拉起景繁的手。 离开前,父子俩再没有过对视。 直到一阵风吹过,含苞待放的莫失花香味逸散过来,解鸿文才回过神。 他刚才在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上,看到了一枚戒指。 那日在疗养院,遇到了个身上沾有姜兰木信息素的Beta后,解鸿文便明了,他的孩子走上了和他相同的路。 苏醒后某次独处,面对他的规劝,身上流着他的血液的年轻Alpha眼底尽是嘲讽。 对方冷声嗤笑:“命运使然?呵,那你就看着,我怎么抵抗你口中所谓的命运。” 解鸿文靠在轮椅上,盯着还未栽种的莫失,双眼渐渐失神,然而下一秒,他突然近乎癫狂地大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泪水便不知何时落了满脸。 “老爷子没有为难你吧?”景繁跟在Alpha的身侧,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神情。 解渐沉牵着冰凉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不会,只是问我公司的事,毕竟这次公司大换血了一轮。” 景繁想起昨晚提到的那些不安分的股东,大概率已经被Alpha出手整治了。 “那刚刚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吗?”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Alpha轻笑:“听到了。” 景繁抿了抿嘴巴,想知道他对解鸿文自杀的真正原因有什么反应。 大概是他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解渐沉抓着他的指尖轻蹭,淡声道: “他自杀不是为了我,委曲求全也不是为了我母亲,这些不过是他不愿反抗而选择的逃避方式。” 说完似乎又意识到这番言论过于冷血,他看着前方的路面轻轻蹙起了眉,试图找合适的措辞美化一下。 景繁也敏锐地意识到他的想法,用力回握住对方的手:“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难过。” “我只在乎你。”他认真道。 这回轮到Alpha怔住,神色短暂的凝滞后,他侧头看着景繁笑了起来。 解渐沉卸去伪装后的笑容总是格外耀眼,每次景繁都招架不住,只能跟着傻愣愣地弯起了眼睛。 两人一起去取了东西。 因为不想在这里多待,景繁和对方商量了一下,决定带回去看。 动身离开前,有人拿着个文件夹找了过来。 景繁认出那是解鸿文房子里的男佣。 他以为对方是来找解渐沉的,但男佣却径直将东西递给了他。 “解先生说,谢谢您听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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