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把他们两个人当做一家人。 他知道,这样很不礼貌。 胡思瑶还在等他的回答,才文西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对不起,伯母。”才文西更改了称呼,这声对不起也表达了两层含义。 “没什么对不起的。”胡思瑶好像有些控制不住了,她吸了吸鼻子,仍在安慰他,“这件事你没有错,相反,你是一个为朋友考虑的好孩子。” “伯母,那天您和伯父到我家来,我真的很欢迎。”才文西焦急地说:“不管我当时心里到底想了什么,偷偷盯着尤伯父看,都是我的错。那样很不礼貌,也不尊重人。所以我一定要道歉的。” “好了好了,你这孩子,把我们也当成孩子了?”胡思瑶笑了一声,“难道我们还能跟你计较不成?” 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是卫生间的方向,才文西深吸一口气,小声说:“那我去看看我的朋友……” “去吧。”胡思瑶说:“正好我有点事想要单独跟你伯父说。” 才文西如释重负,迅速朝卫生间走去。 优雅僻静的位置上,胡思瑶把咖啡放下,盯着对面空空的座位,缓缓吐出一口气。 “尤秋生。”她一字一顿,叫丈夫的名字,“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瑶瑶,你在想什么。”尤秋生叹息一声,“那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那你怎么解释这孩子跟你长得……”胡思瑶猛地哽住,泪水顺着脸颊流淌,缓了一会,继续说:“我知道你年轻时候长得什么样,要不然也不会看到那孩子就愣了神。” 年轻时的丈夫,跟那个男生不能说长得一模一样,确实神态与相貌都极为相似。如果一定要说这孩子跟丈夫没关系,胡思瑶反倒觉得老天爷在捉弄她。 世界上有多少个国家,多少个城市,呈陵不过是一个发展中的城市,竟然这么巧,他们的家乡里有一个跟丈夫长得相像且被父亲抛弃的孩子?! “你相信我,这件事我会查的。”尤秋生哄着媳妇,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谁知胡思瑶冷笑一声,“既然与你无关你查什么?” 尤秋生顿了顿,竟是没有反驳。 在胡思瑶看来,他这是承认了。 “这孩子的母亲是谁?” “……我哪里知道。” “你不知道还要查?!” “瑶瑶!” 女人的声音尖锐起来,尤秋生无可奈何,也放大了声音。 对上妻子不可置信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继续瞒着,只会让这个二人小家越来越不稳固。 “你忘了吗?我们走的那年……” 他神情凝重,眼中闪烁着悲痛的光。 胡思瑶不想回忆,可是对上丈夫那双宛如会说话的眼,她似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整个人如同落入冰窖,僵在原地。 卫生间外间,才文西探了个头进去。 洗手区没有人,再往里面去便是隔间。才文西全神贯注地趴了会墙角,确定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之后,悄悄走了进去。 左右两边一共有八个隔间,没有一个门上了锁。他犹犹豫豫,觉得每扇门都打开看一下不太好,于是只能压低声音,底气不足地喊道:“大言……” 话音落下,左边的隔间门忽然打开,一只手伸出来,猛地将他拉了进去。 “啊唔” 惊叫声还未脱口,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别叫。”专属于男生那低沉暗哑的声音紧贴着耳侧响起。 才文西惊恐地瞪大眼,虽然确定了堵着自己的人是许拾言,可是仍然止不住的心惊。他剧烈喘息着,好在捂在嘴上的手没有太紧,否则明天就会出现男生在男厕所里捂住好友口鼻令对方窒息身亡的新闻。 不知不觉中,晶莹的液体顺着微张的嘴角流下,才文西未曾察觉,全都蹭在了许拾言的手心。 他眸色一暗,放下手,手指蜷曲,触碰到掌心的一片湿润。 光亮未曾照射进两人之间的缝隙,才文西刚刚吐出一口气,下一秒,嘴唇便被吻上,许拾言含着他,时轻时重,有的时候像发了狠似的,不客气地咬一口,在才文西吃痛抽吸时,又安抚般舌忝了舌忝。 气息交错,才文西仰着头,紧闭双眼,被迫承受这个甜蜜缠丨绵的深吻。 不知过了多久,许拾言放开了他。 深邃的眼眸将小少爷的样貌印刻其中,略重的喘息令狭小的空间徒增一丝燥热感。 伸手环住他的腰,揽进怀中,将头埋进颈窝中,贪婪地呼吸着少年身上的味道。 “大言……”才文西一出声把自己吓一跳。 这嗓音,宛如事后。 许拾言没有说话。 才文西有些心慌,心跳扑通扑通,如小鹿乱撞般。 可他还没有忘记正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才文西大约猜到许拾言生气的原因是什么,下唇被吮得发麻,他抿了抿唇,说道:“就是我生病的那几天,尤伯父和伯母来我家做客。他们跟我父母是多年好友了,刚回呈陵不久。我一下喽看见尤伯父,就觉得他跟你长得像,因为总盯着他看,非常不礼貌,还被妈妈说了一顿……” 说完,才文西屏息凝神,没敢继续说。 短暂的沉默过后,许拾言发出一道沉闷的声音:“嗯。” 回应了就是好事! 才文西一鼓作气,把当时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一点隐瞒都没有。 “最初我只是觉得像,认真打听了之后发现有好多巧合,比如说你出生的那年,他们就离开了呈陵出去打拼……” “还要说对不起的是,在爸爸妈妈的追问下,我把这件事讲了出来。毕竟我对他们的朋友很不尊重,如果不说出理由,爸妈会觉得我无理取闹。不过你放心,我爸妈的嘴可严了,他们不会乱说的!” “我妈妈还很心疼你,让我没事就带你回家玩,她给我们做好吃的……” 小嘴不停歇,嘟嘟囔囔地说了好多。 许拾言双眼合上,静静地听着。 后来,才文西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话题明显转的找不到北。许拾言不再坚持,直起身子,却没有松开他。 他低着头,目光深沉而专注地凝视着才文西。 “你觉得,他是我父亲吗?” 才文西:…… 致命题,兜兜转转又抛回来了。 “我觉得……他不是。” 不止是为了胡思瑶,更多的还是因为尤秋生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会抛弃孩子的人。 今天的尤秋生格外从容,与其说他想要逃避,不如说他主动踏进迷宫中,迫切地想要确定些什么。 当然,成年人的定力是才文西无法想象的,如果尤秋生演戏,他也没办法察觉。 几经犹豫,他还是决定说出内心最真切的想法。 “如果,我是说如果,今天的我是那个抛弃孩子的人,那么现在我和那个孩子绝对不会坐在同一桌位置上。”才文西说:“我胆子很小,做了亏心事,所以无法在孩子面前从容淡定,像个没事人一样。” 或许这仅仅是他自己的看法,但世界上胆小的人反倒一抓一大把。 许拾言的手指勾着他的耳垂,一下一下拨弄着,听见他的分析,嗯了一声。 “那你呢?”才文西想要知道他的想法,“你是怎么想的?” 许拾言默默许久,轻声说:“我见过他们,在餐厅的监控里。” 嗯…… 应了才武东说的话。 才文西有些紧张地咽下口水,小巧的喉结颤了颤,“然后呢?” “我只看到了一个男人,对妻子的爱。” 平淡的话语道出一个让两人无法反驳的事实。 沉默蔓延开,才文西心疼地拉住许拾言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挲了两下。 “没关系,如果你想找到那个男人,我想帮你。”才文西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地说。 许拾言勾唇,捏住他的鼻子,“不许哭。” “我没有要哭。”虽然这样说,才文西的眼睛里还是涌出一层水来,“别捏我,我要流鼻涕了!” “要我帮你擤鼻涕吗?” “……快放手鸭!” 两人从隔间里出来,才文西站在洗手台前洗了把脸。 眼睛红红的,嘴唇也红红的,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一样。他目光隐晦地越过许拾言,落在里面的隔间门上。 万恶的厕所隔间! 两人一前一后,就要出去的时候,许拾言忽然出声。 “我没有跟你说过,我父亲的事情吧?” 才文西浑身一颤,猛地停下脚步。 许拾言恍若没有看见他苍白的脸色,也跟着停在他的侧后方,轻声道:“不过你哥哥应该会查的。” “……嗯。” “查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才文西如实回答:“我哥哥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也没问。” 严谨地说,才武东做好了绝对的保密措施,调查到的事情,他没有告诉过弟弟。只有在一些事情被揭露后,他才说出自己调查的结果。 更何况,才文西知道的东西要比才武东多得多。 他可是手握剧情的人。 声音发颤,才文西率先问:“你生气了吗?” “什么?” “我哥哥调查你。”才文西说着,不等他回答,直接开始道歉,“对不起。” “你总是在说对不起。”许拾言似乎料到了他要说的话,没有制止,看起来也没有生气,“在我面前,你最不需要说的就是对不起。” “可是做错了事就要说啊。”才文西说:“我家里人贸然调查你,因为中间有我的缘故。所以对不起三个字,还是应该由我来说出口。” 许拾言深深地望着他,瞳孔深处跳跃着不可名状的光芒,半晌,他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才文西的额头。 白皙的肌肤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粉红色,虽然不痛,但才文西还是捂住额头。 “走吧。”许拾言走到了他前面,“你的伯父伯母该着急了。” 望着他的背影,才文西抿唇笑了笑,脚步雀跃地跟了上去。 回到座位,尤秋生夫妻二人显然已经平复心情,桌子上不仅有饮品,还多了几分糕点。 “就当吃下午茶了。”笑容又重新回到胡思瑶的脸上,她慈爱地看着才文西,偶尔也会分两个眼神给许拾言。 才文西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呢。” “跟我还客气啊,我可是要给你当干妈的。”胡思瑶说:“以后逢年过节,干妈就要给你买东西。” 才文西更加惶恐了,视线侧移,对上尤秋生那双满含笑意的眼。 “吃吧。”尤秋生也说:“不知道你们两个男孩子喜欢吃什么,就点了一些糖分不多的点心。或者你们想吃什么,再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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