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像小人儿在女娲蛇尾边上绕圈跑,兴高采烈地欢呼:“娘亲,那是妹妹吗?我有妹妹了——” 悄悄瞟伏羲一眼,女娲脸颊染上粉色云霞,黑鳞蛇尾尖尖情不自禁摆动,画着圈儿。 伏羲弯下腰,动作轻柔地将掌中小泥人放到地面,指尖轻轻推了一下小泥人后背,温声道:“去吧,见一见你的兄长。” 两小泥人先是拥抱了一下,欢喜地互相打量,然后跑到岸边开始嘀嘀咕咕说起小话。 瞧了一会儿热闹,女娲手指翻飞,结印,开始为两个小泥人注入灵力。 有了灵力滋养,小泥人逐渐褪去土黄泥巴,秀发从头顶到发梢,缓缓变成乌黑,小脸蛋有了清透的色泽,变得吹弹可破…… 待足尖最后一抹土黄泥巴褪去,两小泥人瞬间发生了质的飞跃,变成身高一米九左右的鲜活模样。他们没有女娲伏羲的蛇尾,天生拥有完美的道体。 他们不像妖族,每一只妖都有自己的根脚,他们却没有根脚。又或者说,他们的根脚就是——人。 “人。” 女娲此时感知到了天道传来的念头,喃喃道出了两小泥人的身份。 指了指少女,“你是女人。” 又指了指少年,“你是男人。” 女娲微微颔首,笃定道:“你们往后便是人族。” 两人跪下,行三拜九叩之礼,“感谢女娲娘娘赐予生命的恩德,恭祝娘娘与伏羲大人琴瑟在御,长乐未央——” 此处的“娘娘”是母亲的敬称,“大人”则是父亲的敬称。 闻言,女娲眼尾不自觉瞥向伏羲,又如烫到一般火速收回视线,嗔怪道:“偏就你们眼珠子利。” 少年嬉笑着,对女娲道:“娘娘,人族既是一族,如今却只有我与妹妹,难免寂寞。还望娘娘施恩,多送我些弟弟妹妹才好。” 回想天道传递的意思,女娲便笑着回应:“允你便是。” 这一回女娲没有再用九天息壤,只取用了黄河岸边的泥土,掺入黄河之水,调和至软硬适中,开始捏起小泥人。 捏得没有之前的细致,越捏越有那种玄妙感觉,手中的小泥人一落地,便成了一个个能跑会跳的少年少女。如此捏了二十来个,女娲逐渐没了耐心,四下里一打量,见不远处有一根藤蔓,于是去取了藤蔓,一鞭抽在黄泥土上,甩起无数泥点子…… 泥点子一个个化为长相平平的少年少女,手舞足蹈,欢庆获得了生命。 与此同时,天道降下一束功德金光,笼罩在女娲头顶。 不知从何而来的鸿蒙紫气,骤然凝成一条细线,钻入女娲头顶神庭穴。 耳边响起空灵乐声,万千瑞气萦绕,衬得女娲峨峨如泰山,神圣庄严…… 洪荒众生灵此刻皆有了明悟:女娲成圣了!! “拜见女娲圣人——” 众生灵朝着金光所在方向,虔诚朝拜。 还未选择就没了选择。 女娲被迫功德成圣,在金光的牵引下,飞升至三十三重天…… 成圣后,可“见”过去、现在与未来,她一瞬间便明了“成圣”的真正含义。 女娲:…… 心情很复杂,有种突然中了一千万彩票,去领奖时却被告知要扣20%的税…… 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亏了两百万,但是,冷静后再细想一下,好歹还是白得了八百万不是。 也是,好歹还白得了个圣位。 其他妖神想要,还没有呢。 譬如元始,面如冰山,“竟叫女娲道友得了先机。” 元始骨子里也是争强好胜的,极看中脸面的。论学习成绩,论修为实力,论根脚天赋……元始自认都胜女娲一筹,结果在成圣上,却是他落于人后。 “不知晓她是因何成圣的,二哥,我们去找女娲道友论道吧。” 通天非常好奇,这鸿钧老祖之后第一个成圣的,又是走了三条路中的哪一条? 便是老子也被勾起好奇心,颔首赞同:“三弟所言,可。” 正在击杀蛊雕的东皇太一,忽然知晓此事,手下一顿,被打个半死的蛊雕趁机逃之夭夭。 东皇太一惊诧:“女娲成圣了?这么快!” 他还以为,他们光是寻找鸿蒙紫气就要再花上好一段时间呢。 若是知道,鸿蒙紫气是自动送上门的,东皇太一恐怕会更加惊讶。从而怀疑是不是鸿钧又在背后使了什么诡计。 然,东皇太一现下并不知晓。 他收兵,暂做休息,按规矩打算备上一份厚礼,前去拜见女娲圣人。 而新出炉的女娲圣人,将创造的人族托付给伏羲,自己则匆匆赶往紫霄宫,拜见鸿钧老祖。 成圣后,女娲方知,圣人与圣人之间,其实也是天差地别。 她是一个高级打工仔,鸿钧老祖却是半个老板。 女娲不卑不亢,“吾来拜访鸿钧老祖,烦请通传一声。” 守门道童态度则非常谦逊,先是弯腰作揖,拜见了女娲圣人,然后再使瑶姬进去通传。 片刻后,瑶姬小碎步跑过来,为其引路,“女娲圣人,老爷有请。” 穿过外殿,踏着悬浮石阶渡过弱水河,回廊九曲十八弯,路过开得正艳的莲花池,女娲终于在主殿见到了鸿钧。 他随意披了件月牙长袍,墨发柔顺地自然垂下,手里捏着一枚黑玉棋子,有规律地轻轻扣击紫檀木茶案。 敛下窥察的视线,女娲行半礼,恭敬道:“女娲拜见鸿钧老祖,恭祝老祖万事顺遂,长乐无极。” “来了,坐。” 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半晌不见鸿钧发话,女娲便主动提起话题,“老祖,吾偶然创下人族,他们原是泥塑,虽有先天道体,却灵识蒙昧,不通妖文,无法进行灵识交流。” 越说,女娲越是清晰地分辨出人族与妖族的差别。 妖,天生地养也能活下去,而人…… “其中天赋拙劣者,只怕终其一生都无法踏入仙途。”女娲忧心忡忡道。 她起身,又朝鸿钧作揖,恳求道: “万望老祖降下恩典,赐人族一线生机。”
第86章 鸿钧没有应下, 指尖摩挲着黑玉棋子,并不看女娲,只淡淡道:“人族自有其缘法。” “老祖……”女娲担忧蹙眉。 啪—— 鸿钧放下黑玉棋子, 告诫女娲:“你如今既已成圣, 自去三十三重天寻一处地方安置, 莫要再与洪荒之事牵扯。” 作为高级打工人, 六圣是不能随意插手洪荒之事,唯有遇到天地存亡相关的大事件,才允许他们出手。这也是为了约束圣人, 毕竟他们的实力远高于洪荒众生灵。 洪荒众生灵之于圣人,便如那沙丘上的蚂蚁, 只要圣人想, 随手就能覆灭了他们。 可女娲想到自己的兄长, 想到自己创造的小泥人们, 割舍不下那种牵肠挂肚的思念。 她再次压下腰,戚戚然恳求:“求老祖成全……” “罢, 罢……”鸿钧似被她的态度感化, 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既如此, 吾便指点你一二。” 他执起黑玉棋子,在指尖把玩。终于愿意垂眸, 冷淡觑一眼女娲, 意味深长地道:“洪荒终归是天庭的洪荒。” 女娲微微一愣, 明白了鸿钧的意思, 当即保证:“自然,人族亦是天庭的臣民。” 她创造了人族,对人族拥有天然的威慑力。鸿钧老祖这便是警告她不要去沾染管理人族的权力。天庭才是洪荒唯一的权力机构, 东皇陛下才是洪荒众生灵唯一的主。 鸿钧微微颔首,“你自去吧。” “谢老祖指点。”女娲行了礼,脚步匆匆地离开。 她要去告诉兄长,让兄长去天庭谋个正职,再将人族托付天庭管理…… 于是,东皇太一左等右等不见女娲立娲皇宫,反倒是被伏羲找上了门。 “哦?伏羲道友之意,是想为天庭效力?” 东皇太一眉梢微微一挑,这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前世伏羲也是为天庭效力的一员大将,可那是自己三顾茅庐请来的。如今却是伏羲主动来荐。 伏羲举止大方,从容回道:“今见陛下辛劳,臣自当为陛下分忧。” 他这是说,之前洪荒实力强盛又有野心的大妖少,总体上算是太平。可如今,洪荒冒出一茬又一茬新的妖,其中不少大妖没有经历过天庭学院的教育,夜郎自大,总以为自己有可以挑衅天庭的实力。 这些野心勃勃的大妖,东皇陛下虽可率军震慑,但其中奔波劳碌自是无法避免。 伏羲自请愿为东皇陛下分忧,前往镇压反叛动乱。 洪荒时代可没有纯粹的文臣,伏羲外表瞧着风度翩翩,实力却不可小觑。 东皇太一对伏羲的妖品是相当信任的,于是便道:“如此,便辛苦伏羲道友镇守西南。” “谢陛下。”伏羲领命。 在离开前,伏羲又道:“臣有一事相托。想来陛下也有耳闻,吾妹创下人族,只是……” 伏羲面露一丝难色。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女娲创了人族,此举难免会被误解为对陛下有了二心。 伏羲察言观色,见东皇陛下听到“人族”没有任何排斥,这才继续说道:“人族孱弱,寻常野兽应对尚且困难,吾虽有传授修炼之法,然,人族天资不足,更是无福享受那些洞天福地。” 女娲亲手捏的那几个人族天资略胜一筹,可也远远不及天仙修为。其余人族更是虎豹猛兽,一爪子就能拍死,实在是孱弱不堪。 若是遇上凶兽,只怕灭族也在眨眼之间。 伏羲传授修炼之法后,原也想送他们去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辅助他们修炼。可,没想到最弱的几个人族却差点被灵气撑爆…… 这一下,差点没把伏羲干懵了。伏羲与天资卓绝的妖神一样,出生就拥有金仙实力,其实很难理解怎会有妖,连洞天福地中的灵气都承受不住。 洪荒里随便拎出来一个小妖,扔进洞天福地,就如老鼠进了米缸,只怕会幸福得冒泡。 伏羲叹气:“人族本是泥塑之身,他们体内能容纳的灵气有限,吾探查过,他们的寿命也很是有限,若不能踏上仙途,恐不能活过百年。” 百年,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眨眼的时间。 最最普通的小妖,怎么也有五六百年的寿命。人族真的是全方位比不过妖族。 但东皇太一知道,人族一旦开悟,修炼进度可谓一日千里,可与大妖比肩。再者,人族脑子活,创造力强,他们为了生存的那股韧劲,是妖族所没有的。 对于人族,他曾经轻视过、怨恨过、忌惮过……现在,已经看开。 东皇太一坦然道:“赐东夷,可将人族迁入,吾会派遣妖将镇守。” 东夷,在黄河流域下游,靠近泰沂山脉的一大片土地。这里草木欣荣,雨水充沛,乃膏腴之地。兼之,此地无凶兽盘踞,倒也算是安逸。正适合人族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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