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奈尔德翻了好久仓库才又找出来三四个,但是外形一个比一个浮夸。 罗奈尔德用的那只是黑色的半脸面具,不得不说戴上以后有种大型猛兽套上了嘴套的既视感,看上去还挺酷。 克莱德毕竟是个“柔弱”的雄虫,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能从仅存的库存里挑了个稍微符合雄虫身份的。 罗奈尔德看着自家雄虫捣鼓了半天都戴不好的样子,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勾了勾,走过去帮克莱德了起来。 于是当克莱德二人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克莱德就变成了棕发褐眼、肤白但不算很貌美的冒险者“兰迪”了。 科劳乌冒险旅团的成员们都知道兰迪是做了伪装,但是几个小时前看着年迈佝偻的雄虫转眼间就变了样,还是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担任团长的雄虫维特尔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语气无奈:“兰迪先生,您好歹也把两个伪装形象弄得相似一点儿呀。” 克莱德摸摸卡在耳朵上方的红色宝石,摆了摆手:“算了,这饰品太难戴了。” 维特尔用贝壳扇子遮着嘴笑了起来,那双如大海般一样蔚蓝的眼睛也微微弯起,细碎的阳光洒在他的白金色的长发上,让他美得就好似油画里的神明。 “那我们可要再努把力,”维特尔声音轻快:“一定有一天让兰迪先生能不做任何伪装地进出这里。”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被种在旅团中央的那株蓝色的花舒展了下叶片,看着就好像是有半透明的水母在空中游动一样。 维特尔把一叠纸张推到克莱德面前:“您看看这些东西。” 克莱德分了一半给旁边的罗奈尔德,自己也仔细地看了起来。 纸张上记录着曾经在一个贵族庄园里设立的狩猎场,而那个贵族正是维特尔的雄父。 当初克莱德以“兰迪”的身份在大陆上冒险,恰好有一次路过一个小镇时,听闻身为镇长的贵族正在举办宴会,宴请所有来往的游人和当地居民。 克莱德一时好奇就留了下来,可没想到却在当晚救下了一个雌虫。 后来克莱德才知道,那处贵族庄园的地下,是个残忍血腥的狩猎场,被当做猎物的不是什么动物或虫兽,而是一只只活生生的虫族。 克莱德一怒之下把那里毁了个干净,带着幸存的虫族们逃了出来。 那会儿克莱德急着去主城的冒险协会里找个要做跨境生意的商会,只给了这些虫族药剂和金币后就和他们告别了。 可没想到,这些虫族们全都散开行动、纷纷加入了冒险者协会。 他们毕竟是从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战斗风格比一般的虫族更加凶狠,各自弄了点儿报酬和名声后就又重新聚起来,一同建立了科劳乌冒险旅团。 当初那些幸存者们雌虫为多,也有几个看上去不起眼的亚雌。 但能在那种地方活下来,这些亚雌的头脑可非同一般,在众人的协力合作下,科劳乌旅团没多久就在大陆上站稳了脚跟。 旅团依旧归属于冒险者协会,但成员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可不会像是冒险者的普通小队那样,旅团成员们彼此信任依赖、默契和凝聚程度甚至超过了军队。 黑暗的、痛苦的经历让他们遍体鳞伤,但是他们却依然对生活和未来充满着希望。 维特尔跟着这些虫族们历练后,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连糖果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雄虫。 维特尔并不蠢笨,只是当初被刻意养得单纯又无能,脱离了掌控后,他就像是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汲取着所有的知识和信息,现在也是能独当一面的旅团团长了。 让维特尔成为团长是所有成员们共同的期望,并不是只因为维特尔是雄虫,而是因为那株奇异的植物。 那株只存在于记录中的罕见花卉——海神赞礼,它几乎是不死的存在,只要有水分,它就能一直生长开放下去。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了它伴生者的维特尔,也同样有了这近乎无限的生命。 成员们大多都是非觉醒者或者低阶觉醒者,他们寿命有限,但又都想让这个因他们而生的科劳乌旅团延续下去。 他们不信任陌生的虫族,只愿意把这份心血永远放在维特尔的手上。 维特尔和这些虫族相识不久,他生意义上的雄父还是那处狩猎场的掌管者,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视作伙伴。 成为团长后,维特尔更是铆足了劲搜集起和狩猎场有关的情报。 ——他要为他们所有人报仇。 而找着找着,维特尔就发现其中牵涉的势力庞杂到一个惊人的地步,其中甚至还涉及到了两国的几个大贵族。 更让旅团惊讶的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兰迪”也频频出现在这些情报中。 “我们猜到了您的身份不一般,也就没有继续调查下去,”维特尔神情严肃道:“我们想让您知道,您的身边可能存在着危险。” 维特尔指着被克莱德摊开放在桌子上的其中一份羊皮纸说:“最值得注意的就是这个班伯里家族。” 维特尔表示据他们调查,班伯里家族是有着侯爵的爵位,按说怎么也不会和一只雄虫过不去。 情报显示,冒险者“兰迪”的身边似乎还隐藏着另一股势力,每每班伯里家族设好圈套又或是暗中出手时,这股势力就会突然出现将其收割处了。 维特尔皱着眉,看上去有些忧心忡忡:“我们没找到和这股势力有关的任何线索,也不知道他们目的何在,只能赶快通过协会发布任务的方式联系您。” 克莱德刚听到“班伯里”这个名字的时候表情就有些奇怪,这会儿听维特尔这么说,一下子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朝维特尔笑了笑:“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谢谢你们的担心。” 维特尔试着提议:“您需不需要我们保护?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打扰您的日常生活的。” 克莱德摇摇头,眼中露出些笑意:“我已经请了一位冒险者来保护我了。” 维特尔下意识看了看坐在克莱德旁边的雌虫,把嘴边那句“普通冒险者没我们厉害”果断咽了回去。 虽然面前这只雌虫带着面具,但是那双眼睛可真是可怕,像是会随时择人而噬的野兽一样。 于是维特尔又忍不住操心起来。 兰迪先生这么温柔好说话,会不会被这位“保镖”给欺负? 维特尔暗暗下了个决定,鼓起勇气问:“兰迪先生,能不能请你雇佣的冒险者和我们比一比?”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复仇 克莱德看着正在对战的两只雌虫一脸无奈。 也不知道罗奈尔德是怎么想的, 之前才一听维特尔说要比试就直接答应了,那跃跃欲试的样子好像是一直就在等对方开口一样。 现在和罗奈尔德对战的正是克莱德的老熟人,就是当年逃出狩猎场、被克莱德救下的那只雌虫。 那只雌虫听说“兰迪”要来早早地就在旅团门口等着了, 用维特尔的话来说就像只蹲在房门口的大型犬一样。 尤其在看到兰迪给他带的牛奶蛋酥后,更是一下子没出息地躲在角落哭了起来。 其实大家都知道, 兰迪对那雌虫没有喜爱之意,毕竟兰迪看向那只雌虫的眼里只有一种很离奇的情绪,像是......长辈对幼崽的慈爱? 众人说不上来, 但又纷纷猜测起兰迪的真实年龄来。 这些旅团的成员们曾无比厌恶憎恨雄虫, 因为在每一次狩猎时, 充当捕猎者身份的几乎全是雄虫,那些家伙们折磨“猎物”时,狂乱的笑声和癫狂的表情令人作呕。 但偏偏,将他们从那样的地狱中救出来的也是一只雄虫。 兰迪实在是太温柔了。 那只雌虫在狩猎场受的伤是最多也是最重的, 能活下来完全是个奇迹,他自己都在那些反反复复的折磨中遗忘了很多事情, 但偏偏就记得还是幼崽时、他雌父给他做的牛奶蛋酥。 “兰迪”说是自己在救下雌虫时偶然听见对方昏迷中的呓语, 这次来就顺路给他带了份糖分减半的牛奶蛋酥。 旅团成员们记得兰迪是这么说的:“当时他重伤意识不清,但嘴里还一直念着说牛奶蛋酥甜味再淡一点儿就好了, 反正也不费什么事就给他买了些。” 听到这话的雌虫亚雌们只觉得感动得不行。 这谁能抵得住啊?要是换了他们,他们肯定也会愿意一辈子追随兰迪先生的。 旅团团员们围在战斗场地的周围, 盯着那只能随时跟在“兰迪”身旁、脸上戴着半截面具的雌虫, 眼里多多少少都露出点嫉妒。 维特尔趴在二楼的护栏上、侧着头去看身旁的克莱德:“兰迪先生, 要是我哪天变得和您一样的话, 会不会就能找到愿意伴我一生的伴侣了?” 克莱德满脸疑惑,伸出手指指着自己:“我?” 克莱德觉得这话说得有点儿奇怪。和他一样?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好,多半也就是在这雄虫地位高的异世界才显得难得。 看着维特尔一脸期盼的样子, 克莱德也没说什么“我觉得我挺一般”之类的话,而是把自己真实想法讲了出来。 “其实我认为雌虫、亚雌、雄虫之间没什么区别,大家都是血肉之躯,会哭会笑,所以要是想得到谁的真心的话,也要付出自己的真心才行。” 克莱德看着战斗场地内身姿矫健的罗奈尔德,眼里的温柔藏也藏不住:“至少我就是这么做才得到了我的宝物。” “海神的赞礼”是种罕见又特别的花,能够让伴生者的维特尔在论上达到永生不死。 维特尔从小就看到了他的雌父活得如此痛苦,后面也从来没有想过雌虫雄虫之间的事,他是对这样的关系感到害怕。 可今天,看到“兰迪”到来后那些成员们欣喜激动的样子,看到那只向来狠辣冷漠的雌虫抱着一份点心抹眼泪的样子,维特尔才忽然意识到,这一切其实是可以改变的。 他有无尽的生命,只要“海神赞礼”盛放着,他就能一直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曾经经历的缘故,维特尔对旁人的感情、情绪非常敏感。 虽然那只戴着面具的雌虫掩饰得很好,但维特尔还是看出了对方和“兰迪”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维特尔能肯定地说,那只雌虫绝对爱他的雇主爱得发疯。 那是种不受雌虫和雄虫身份束缚的爱,炽热、纯粹,让维特尔十分羡慕。 维特尔知道,凭借自己的相貌和雄虫的身份,会有无数雌虫愿意做他的追随者,但维特尔想要的不是那样。 他想要“兰迪”和那位雌虫间独有的羁绊和情感,让他能毫不犹豫地分享出自己的寿命,和对方永远相伴。 欢呼声起,那只戴着半张面具的雌虫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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