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皮影戏的幕布一样,贺清看见窗纱上清晰地映出了两个人形。 一个长发披散,身形清瘦。 手执一柄长剑,腕骨凸起都看得清楚。 宽厚的鹤氅被风吹得不住打摆,像是秋风中的树叶。 贺清一阵揪心,他看起来下一刻就要被风吹走一般。 而另一个人形则怪异上许多。 那人影的额上长着两只长长的角,上面分了几岔,看起来坚硬又尖锐,像是鹿角。 他的身形也非常高大,单手握一把巨大的镰刀,刃尖十分锋利。 贺清不可能见过这种模样的妖邪,但诡异的是,他非常眼熟这人的身形。 他努力回想,可死活也想不起来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人。 这人的头上长着两只诡异鹿角,要是见过,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想不起来的。 屋外,两人对峙而立。 飒飒寒风卷动衣袍,猎猎作响。 屋内,贺清眼神专注地盯在师尊的影子上,仔细描募他的侧脸。 他几乎能想象出来他是什么表情。 最先打破僵局的是凝华,他冷哼一声,御剑攻击,长剑化为飒沓流星,直指敌方心口。 “斩心魔,除妖邪。破!” “铛!” 另一道黑影挥舞着自己的镰刀,轻松挡下这一击。 “你的剑,钝了。为什么?” 那道黑影走上前,轻佻地抬起眼前人的下巴,指腹轻轻摩挲着。 凝华侧过头去,躲避开他的动作。 黑影伸手,抚摸着飘散在空中的白发,嗓音粗粝:“你的头发都白了,却还是这么软。” 凝华开口,一阵大风,两人的声音都卷入了风中。 贺清本能觉得不对劲,他皱着眉,努力看外面的情景。 可是外面大雪纷纷扬扬,雪地空空荡荡,只站着师尊一人,哪里有心魔的存在? 年轻的弟子舔了舔嘴上干燥裂开的皮,他侧过头,想将外面的动静听得更清楚一些。 门里门外,一人的侧脸年轻英俊,另一个的剪影妖异锋利。 这两张脸庞,此刻严丝合缝地重叠到了一起。 一个目不转睛,另一个侧耳倾听。 “锵!” 兵戈相击,长剑划过镰刀,火星四射。 铁与铁的摩擦如尖啸的鸮枭,刺耳非常。 巨镰划过的地方,地上无端升起了三丈高的红蓝火焰。 草上的雪被烤化了,很快就成了一滩水,成了蒸汽,腾腾地升到空气中。 嫩绿的青草被烈火烤得蜷缩、扭曲、焦黑,很快就燃烧了起来。 火势越烧越旺,连成一片,大火熊熊燃烧。 火焰像扭曲的蛇,嘶嘶地吐着信子,飞快地朝凝华爬去。 凝华就站在那里,四周都是燃烧的火焰,只有脚下小小的一片洁净雪白的土地。 望着眼前的心魔,他说:“你越来越像他了。” “那么,你会舍不得杀我吗?” 好……恶心的心魔。 屋内的贺清觉得自己口中像是吞了几粒石子,涩涩的,喉咙口难以发出声音。 “你只不过是我的心魔而已。” 凝华嗤笑一声,唤出剑阵,一柄柄雪亮的长剑缓缓浮现,如龙般游走缠绕于周身。 风雪中,只见他掣出长剑,缓缓道:“心魔如何?是他又如何?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岑——” 一阵巨大的黑色光芒爆开,贺清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 之后那纯黑都迅速化为了纯白,刺眼的光亮向四周辐射,贺清被巨大的冲击掀翻在地,双眼一阵刺痛。 他听见了巨木轰然坠地的声音。 听见厚冰积雪压垮了松树枝,树枝断裂砸在地面的声音。 听见飞雪像白蝴蝶一样在空中拍打翅膀的声音。 唯独听不见师尊的声音。 贺清艰难地爬起来,眼前到处都是重影,层层叠叠,难以聚焦。 他跌跌撞撞地趴在门前,终于看见了师尊。 顾流躺倒在地,目光涣散地看着天上那轮残月。 贺清只是放出精神力感知,就觉得周身冰冷,如坠寒冰地狱。 师尊的灵气竟已经逸散到这种程度了! 贺清推开门,全身冷得可怕,几乎感觉不到温度了。 可是握上师尊手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指尖特别冷。 一摸上去,一开始是烫得灼手,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针刺一样疼。 “师尊,师尊!” 贺清试图唤醒师尊,可是顾流躺倒在雪地中,没有一点反应。 他咬着牙把他抱起来,带回自己屋中,放在柔软的床铺上。 放下师尊后一看,连自己的衣裳都被冰灵气冻结住了。 贺清将手贴在师尊的颈侧,给他输入一点水灵气,顾流周身的温度立刻升高了一点。 有用。 贺清深吸一口气,转身关上了门。 贺清走回去的时候,顾流将自己完全裹进了被子里,一点都没漏出来,密不透风的,像一个大蚕蛹。 “师尊……” 贺清尝试着轻轻将他扒拉出来,可是很难,不用力是不行的。 后来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就扭打在一起,衣物摩挲,被子都快撕扯成碎片了。 废了好一通力气,贺清头发凌乱地把师尊摁住,心道:不愧是师尊,哪怕灵力逸散之后还挺有力气。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师尊环抱了上来。 “冷,我好冷呐。” 顾流冻得不停发抖,整个屋子虽然已经经过了保暖加固,此刻却依旧冷得如同冰天雪地一般。 师尊这幅样子,贺清有点手足无措。 他轻轻地捏住布料带子,滑滑的,贺清能感觉到自己手心都是汗。 一点一点,他将衣带慢慢抽出。 手都在抖。 他感觉自己在剥一个易碎的鸡蛋,等完全去掉鸡蛋壳的时候,他整个人几乎要冒烟。 贺清的手烫得惊人,在这种温度下,极寒的冰川融化成潺潺的春水。 手臂上、肩膀上、锁骨上…… 肉眼可见的地方,全都覆盖了一层薄汗。 “你的身上,好暖和啊。” 顾流眼睛迷蒙,依恋地说道。 贺清回抱住这个样子的师尊。 他感觉到自己绷得笔直,绷得很紧,像一把上了弦的弓。 他不经意往下看了一眼,笔直的小腿,肤色莹润,看起来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散发着细腻柔软的光泽。 贺清愣了一下,迅速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他拿出了一盒软膏。 “你这里……怎么流血了?” 顾流抬起脸,凑过去,舌头在他左眼眼皮上轻轻一舔。 两人离得很近,视线都交缠在一起。 “师尊你……” 贺清的呼吸顿时粗重了起来,他咬着牙,尽力保持自己的克制,深吸一口气。 浑身几乎冒火的少年恭恭敬敬地说:“师尊,我要开始了。” 贺清恭恭敬敬地探入抹上。 恭恭敬敬地将自己从书阁中学到的本事演示在师尊身上。 恭恭敬敬地为师尊修补起了灵根。 贺清抱着怀里的人,无意义地呢喃着“师尊师尊”,心里激动,动作更是激动。 这么久,自己总算能为他做些什么了。 顾流也愣愣地将自己的脑袋搁在徒弟的肩膀上,听着徒儿口中对自己的呼唤。 陡然间,贺清呼唤顾流的声音加快了。 顾流只感觉感觉小腹一暖,一股力量涌入了濒临破碎的灵根,他懵懂地伸手往下摸,那是丹田的位置。 浑身暖洋洋的,腹部很明显凸起了一小块,皮肉之下有东西在动。 十几股水灵气正在修补破损的冰灵根,灵力在体内流转,不断修补损坏的经络,四肢百骸都温暖了起来。 这种感觉太好了,让人难以拒绝。 顾流很快就吸收了那些灵气,他喘息着搂紧了面前的人,在他耳边说:“再……多给我一点。” 贺清迅速抖擞精神:“好的师尊。” 天刚破晓,几股水灵气抖抖索索地进了顾流灵根之内。 “天都亮了,这次就到此为止吧。” 最后一次采补结束,贺清摸过师尊的衣服,开始给他一件件套上。 贺清有点疲惫,倒不是身体累,而是灵气实在有点不足了。 一晚上下来,他的水灵根都要榨干了。 顾流也稍微恢复一点神智,还算配合地穿衣。 看自己对象累成狗,他心里大为畅快,想着你也有这一天。 顾流悄悄施展了一个催眠的小法术,贺清一下子就砸枕头里了,都不带挣扎的。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啊。 * 贺清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师尊躺在自己怀里。 两人贴得很近,贺清大着胆子摸了一下师尊,他睡得很安详,身上也完全不冷了。 贺清的手臂被顾流枕在头下,他不想抽出来,呆呆地看着师尊的睡颜,从他的睫毛看到鼻子看到嘴,再从嘴巴看到鼻子看到睫毛。 顾流醒过来的时候,贺清正在数睫毛,他一下就和贺清对上了眼睛。 顾流愣了一下,回忆了半秒后,他迅速进入了角色。 凝华扶着床沿,慢慢起床,幸好孝顺徒弟还记得给他穿衣服,不然今天避免不了一番尴尬。 “来,伸手。”顾流说,“我看看你的灵根有没有受损,这种事,总归是对你不好的……” 贺清伸出了手,忐忑地看师尊给自己把脉。 见他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贺清心里高兴起来,但还是开口问:“师尊你不怪我吗?” “我怪你干什么?不是你救的我吗?” “可是我没听你的话……” 听见这句话,顾流笑了。 “傻瓜。” 美人师尊脸上有点气色了,笑起来非常好看,像是冬天太阳在雪地上折射出来温暖的光芒,让人浑身暖洋洋的。 顾流的手指轻轻摸向贺清的丹田,贺清浑身一颤,几乎呻吟出来。 再往下面一点,就是…… 顾流状似不经意地道:“你的这里,灵根有什么异常吗?” * 几个月过去,简成济的剑也重铸完成了。 顾流带着自己的跟宠兼徒弟兼对象一起去围观。 他神秘地对着贺清道:“你知道吗,你那个朋友的剑重铸之后,出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 “什么情况?” “你看了就知道。” 两人到达现场,贺清一眼就看到了简成济。 他那张周正的脸庞上,罕见地浮现出了几抹羞涩与紧张。 有点像新郎官要迎娶新娘。 顾流低声解释道:“他要重铸剑,我恰好有一些剑材。问题就出在,那些材料的等级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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