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轻叹一声,深觉时间紧凑,能作的准备还是太少了。关于另外三家魔窟的概况,他了解过,但没有诸葛悟所言鞭辟入里。 不过,他还是转眼想出了解题的办法,道:“打折仙浮屠,一定不能死,因为死了就成他家手下啦。所以让阿响去——他死不了,绝对能耗光对面的存货!打射日海天呢,说到底不能受伤,不能被他们吸去血肉——所以该我去啊,我打架水平稀松,但不会受伤嘛!” 诸葛悟一怔,拊掌笑道:“如此确实极妙。可也不能只派你们二人,去迎战两大魔窟吧?” “没错,这就要靠借骨西山了。”白翎说,“我们要主动出击,先打借骨西山一个措手不及。他们三家都等着庆典入侵,在我们最放松的时候打进来,我们就提前一晚,全力把借骨西山灭了。届时让他家捏造出无数个我与阿响,不就能对付剩下的两大魔窟了吗?” “等等等等!” 衣眠抬起双手,仿佛跟不上白翎的思路。但他隐约想通了其中关窍,顿时有些语无伦次,哈哈大笑道,“好啊——好!我们重新理一遍。不错啊你小子,就按你说的办!”
第170章 一百七十、庆典 随着火把放进柴堆底部,两丈高的巨型篝火被点燃。 几名皮肤像岩浆的魔物口喷烈焰,在群魔欢呼声中,加速篝火的燃烧。火光大盛,映亮了方圆一里内的夜幕,空中还剩一钩新月,照耀着更远处的万顷荒原。 传情节的庆典开始了。 沉音剑冢一半以上的魔物聚集到皇城,即将展开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的狂欢。 在纵情的欢笑声和鼓乐声中,城墙一角,却在上演着生离死别。 说是离别也不妥,因为双方都知道,其实过阵子就能再见。衣眠派出了半数魔尊亲卫,听从诸葛悟号令,前去讨伐借骨西山。 山高路远,出征在即,在场的魔族们多少有些压抑。 不过,来送行的白翎等人,脸上分毫未见忧虑。一来有诸葛悟在——此前百年间,沉音剑冢所向披靡,正是有他调兵遣将的缘故。这次虽然形势险峻,但兵行险招,出其不意,胜算较大。 二来,有一名紫衣少年飘在半空,负手踏着莲花紫炎,正是顾怜。 他的剑影分身有本体六成功力,必要之时,还可召来天外飞剑,多方助阵。用他的话说,就算只有本体一成的功力,也能脚踩借骨西山、拳打借骨魔尊,所以白翎和裴响留守庆典,完全不用操心他们,两人唯一的要务,就是快点让白翎进境。 顾怜对《喜乐诸天奇经》有所不知,徐景和田漪却了解内幕,齐刷刷扭头,表情惊悚地看向白翎。 众目睽睽之下,裴响面无表情,向顾怜行礼:“弟子遵命。自当尽心竭力,助师兄突破大关。” 白翎心虚,并不敢应和。 他笑眯眯地扯出一个假笑,勉强糊弄过去。 好在顾怜急于去别家魔窟大展拳脚,试图令“梦微道君”的威名重震魔域,给他们定下“七天内必须进境”的时限后,就化作遁光,一剑当先地杀出去了。 诸葛悟亦对两名师弟郑重颔首,指了指白翎的银铃,意思是有事及时联系,而后率兵出发。 魔域的地下河四通八达,魔气最盛,魔尊亲卫们潜入地下,很快不见踪影。兵贵神速,若是不出意外,一夜过后,他们便将出现在借骨魔尊的老巢。 城墙之上,残月如钩。 魔物吹响了半人长的号角,其声仿佛巨兽呜咽,此起彼伏。不多时,皇都内外的魔物都听见了响动,明白魔尊干了大事,全部暂停手头的玩乐,仰头长嗥,向天空祈祷。 人界有拜日神教,渴求光明与温暖,魔域则以天月为尊,信奉黑暗与死亡。 在一片长久不息的嗥鸣中,白翎默默地拉上裴响,走下城楼。 田漪和徐景跟着他俩,但一到城下,就识趣地找借口溜了。只剩白翎和裴响两个,不紧不慢地走向宫城。 紫褐色的空中花园是庆典中心,群魔起舞,百鬼夜行。 两人走在干枯的巨蕈上,沿其伞盖的边缘返回。魔族全堆在一块儿过节了,他们身旁倒清净。遥遥望着冲天篝火,还有颜色艳异的烟花,整座宫城尽收眼底,似一场五光十色的走马灯。 白翎感受着喧闹角落的宁静,细细品味独属于二人的时刻。他并没有松开师弟的手,摸着裴响绷带下微凸的骨节,对方好像和他一样,把全部感官集中到了彼此触碰的一点。 可是心跳得真快。 白翎抱有严重的“大师兄主义”——并非诸葛悟主义,而是从“大男子主义”演变来的概念。为了不引起身后家伙的警觉,解释也可能解释不清,白翎只能在心里给自己冠上了这个名头。 总之,每当两人待在一起,他就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要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包括眼下的约会。 一直手牵手走回家不是个事儿,白翎清了清嗓子,主动挑起话题:“阿响,我真是服了他们啦。” 裴响沉浸在仅有两人的世界里,片刻才道:“他们?” “徐景和田漪啊。”白翎故作苦恼地说,“识趣是挺识趣的,可是也太识趣了吧?他们偷偷溜掉不就好啦,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为什么非要跟我打报告?当我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吗。” 白翎一顿,终究没把“不就是要空地方给我们嘛”说出口。 他轻咳一声,道:“找的借口一个比一个蹩脚。田漪说去看男魔修跳脱衣舞就算了,徐景居然说他也去?他去干嘛,跟别人抢饭碗呀?” 裴响:“脱……衣……舞?” 听得出来,每个字都在挑战他的底线,连在一起是万万不可的。 白翎笑道:“对啊,跳一会儿脱一件衣服,没看过吧?我也没看过。” 裴响抬起眼,好像因师兄没看过有些开心。但是他才开心了一会儿,就稍稍抿唇,握紧了白翎的手。 白翎眨眼道:“我不会因为没看过就想去看的啦。” 他回头望着裴响,双眼微弯:“当然,要是徐景决定在魔域登台亮相二次出道,我当然要去友情支持一下的啦。” 在修真界也有“出道”的说法,指的是弟子们修成正果,可以独当一面,一个人在外降服邪祟了。 不过只有名头响亮的仙门有此说法,比如诸葛悟的出道日,当在他去问鼎一脉下战书、以一敌二断其三代传承的那天。 白翎的出道日他自己不晓得,后来才听别人说起,是他以群魔饵折煞问鼎道君之时。 彼时的区区筑基期小儿,竟令一位道君的神身倾覆,简直是骇人听闻。 裴响的出道日亦是道场仙友们谈之色变的史书浓墨,也就是他先召万仞、遏止魔尊,再献仙舍、剑指老祖的日子。 白翎想起旧事,桩桩件件历历在目。他说:“这个词,还是有点怪了。在我老家那边,使用对象完全不一样。嗯……应该说出山?或者出马??啊,不过徐景去跳舞的话,就是出道!” 他莫名感到好笑,差点从光滑的蕈盖上滑下去。 当然,裴响捉住了他,道:“师兄想家吗?” “以前想。”白翎安静片刻,不敢再看着裴响、倒退走路了,老老实实看着前面,感受着师弟的视线笼罩脑后,改口道,“好吧,现在也偶尔会想!许多东西,终究只有我懂,很难不怀疑,那些是不是我做的一场梦。但现实比梦重要,对吧?” 裴响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柔和。 白翎心中叹息:真是奇妙。 师弟大部分时间冷淡,对他却要么激动到感觉快哭了,要么温柔到让他想哭。而他也是有意思,刚还吐槽田漪和徐景的溜号借口蹩脚,现在就挤出一堆假大空的话,努力证明自己不在意过去了。 他们离宫城越来越近,沿途出现了荧荧的紫花。 趁着焰火升空,声音令地动山摇,白翎低声道:“其实很多时候不是我能哄人吧?阿响,是你总是信我。其实……我跟那俩家伙鬼扯的水平差不多嘛。” 裴响说:“师兄,是我提前请他们回避的。” 白翎:“……” 白翎倏地回头:“诶?” 漫天的烟花炸开了。 许多图案,印在画布似的夜幕上。 小妖药房“老君鼎”承包了庆典的焰火,借此机会,扬名立万。说白了就是投资打广告,眼下所有的焰火,放到天上都会显出他们店铺的字号:一只粉白蝴蝶,躯干是一柄白穗的黑剑。 白翎意识到这是广告植入,魔族却看不出来。它们只觉得今年烟花格外好看,殊不知纪念的是两个数百年前、保护药炉的道修。 诸葛悟施的乔装之法尚有效力,白翎的头发末端泛粉,一袭白衣飘荡如蝶。而裴响鬓边的霜发,前部已经返黑,但经过发带收束之后,仍有一绺银白夹杂在青丝之间。 白翎指着天上笑:“是我们嘢。” 裴响依然望着他,说:“我请诸葛师兄批准,可以让小妖们放一夜。” 白翎一愣,没想到这也是师弟的筹备。即将发生点什么的预感更加强烈,白翎空着的手在袖子里摸来摸去,确保暗袋里的东西还在,这才安心。 两人进了城,跟着魔物的大流移动。 在宫城门口,张罗着一张阔气的高台,上边由皇宫的迎宾偃偶倾情出演,重现着当年沉音公主衣寐,与外道弟子萧缘的凄美爱情故事。 虽然这场演出的名头是讲述传情节的由来,但白翎驻足观看了一会儿,认为说是衣寐的生平更为恰当。 公主出生时彰显的异禀天资,与兄长互相扶持的沙场功绩,再到“阳关顿悟”——白翎发现,原来魔族给阴阳裂隙取了个名字,叫做阳关。 故人的传奇一生像回光返照般上演,台下的魔物们无不心有戚戚焉,要么鬼哭狼嚎,要么憋着两泡泪水。白翎也一时思索,如今的衣寐在何方呢?确切地说,诸方势力最后会以何种姿态,奔赴宿命的绳结。 戏目演完了最后一幕,偃偶们不需要休息,又从第一幕演起。 往事不断地重复,倒像是在世魔尊对逝者的忏悔。一部分魔物看完了,融入前行的族群中,还有些意犹未尽,打算和新来的再看一遍。 白翎有所察觉,师弟给今天规划好了行程。 所以他问:“阿响,我们也往前走么?” “好,师兄。”裴响说得略快,同时瞥了一眼前方的景点。 白翎心领神会,与他往那边逛,只见是一座桥面宽阔似广场的拱桥,通往上一层皇宫。 “这是画桥。”裴响说,“以前公主思念心上人,但是被魔尊阻碍,就会在宫中作萧缘的画像。现在画像成了魔族传递心意的必行之举,与人界赠送荷包、剑穗等定情信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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