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修长的脖颈相互交叠,看上去像是交颈的天鹅, 高贵优雅,又亲密无间。 这哪里是千秋月会给他做主,分明是陆景和会给他做主吧! 妖僧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这些口嫌体正直的正人君子心里十分门儿清,何况他和陆景和确实也算是好友, 感激还来不及, 自然不会拆台。 这人那头就拜, 还十分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小僧拜见教主。” 中原的魔教虽说在正派人士嘴里是个邪魔外道, 但实际上也和正常的教派并无太大不同。除了自己捡回来的弟子之外, 怎么也得有一定基础才能入门,像妖僧这样的……魔教是不会要的。 无他,根骨太差。 光靠耍心眼,在正道或许能爬得很高, 毕竟人不会当面一巴掌呼你脸上,但在魔教被一剑砍死的可能性远大于长命百岁。 妖僧感觉到了千秋月挑剔的目光,但并不敢揣测这位教主神秘莫测的心思,而是专心致志地讲述。 当年那老和尚着实抓了不少人,有直接被他用来练功的,也有资质超群,真的被他收做弟子的。 妖僧逃出去的时候还小,又是被当做工具养着,对那些所谓的“同门”并不很了解,能说出来的名字也不多,还大多都跟着那老和尚一起死在了那场变故里。 但是他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一听那老和尚的名字,顾尘客便知道了。 “制杖法师,原来是他。”顾尘客既惊讶又不惊讶,满脸的厌恶是掩不住的。 其他听过这个名声的人,脸色也大多不太好看。 陆景和嘛,就有些想笑了。 智障法师。 剧情组可真够损的。 顾尘客快人快语,并不藏着掖着:“这人原出自西域,年少时是一位禅宗大师的关门弟子,结果后来叛出去了密宗,被禅宗正统通缉。不知怎么的成了一位法王的亲传弟子,风光几年之后又叛出了密宗,听说是偷盗了密宗至宝,被两脚一起通缉。” “在西域待不下去之后他就逃到了中原,当时中原正是乱世,他趁着战乱确实没少捞人。以童子之命修炼功法,中原魔教都不耻,臭名远扬。”顾尘客道,“不过他一直有刻意避开军队,我也未曾与他交手,听说是个很厉害的茬子?后来空出手了,怕他危害四方,本特意寻找过,却始终没有音讯。原本以为他是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了,没想到竟然是死了。” “这种畜生,老天爷都不会留他。”凌燕南嗤笑一声,面如冰雪。 他是中原皇室继承血脉的正统皇子,天下百姓都是他的子民,对于这种人自然不可能生起好感:“就是死的太便宜了。” 乱世之中,战乱、饥荒、天灾这些固然是使王朝人口锐减最重要的因素,但这些浑水摸鱼的也出了一份不小的力呢。 顾尘客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凌燕南性子太过刚直,又口无遮拦,天不怕地不怕,顾尘客头疼了不是一两天了。 却没想到一向稳重的陆景和也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说的有理。” 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嫉恶如仇当是好事,但也得在合适的时机才行啊。 跟一个作古已久的老王八较哪门子劲。 “要说是他的话,武林盟内应该有收集他的弟子名单,这些年来应该也有组织过围剿。让人送来一看便知。” 顾尘客承认,他永远年轻。 他不会永远年少轻狂,却永远都会年少轻狂:“若是遇到,我必杀之。” 这话不是一个年过半百位高权重的老男人该说的,可他眉眼间全是淡漠与厌恶,让人一句劝说的话也不敢出口。 “谢顾盟主。” 妖僧跪下,真心实意的向顾尘客深深叩首。 他与慧明相处时日不短,也曾经无数次听圣僧提起过这位盟主的名字。 尚且年轻稚嫩的圣僧声音里满是崇敬,盛赞他是武林魁首,正道之光。只是妖僧不信,都当笑话听。左耳进,右耳便出了。 如今亲眼一见才惊觉这些话竟无半分夸张,字字句句都是写实。 他到底是怎样三生有幸,才能既遇见一位光风霁月的好友拉他出泥潭,又碰了一位嫉恶如仇的好友为他平反呢? 妖僧觉得自己这时候的心情大概和历史上那位武帝差不多——怎么给了一个大将军,还能再给一个大元帅呢? * 也不知道是造了哪门子孽,今年的京城乱了一阵,可又不是那么乱。 往年若乱,便是北边白灵一片,哭声震天。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形似骷髅的人们拼尽全力冲破官兵的防线,身后是被雪压垮的废墟,满地的碎木渣子。 今时今日却有些不同。 南边挂起一片雪白的反而更多,朱红与雪白遥相映衬,竟有了几分雪中红梅的荒谬。时不时有长长的哭嚎声划破天际,伴随着某个大人物逝去的消息。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你吵闹——哭归哭,嚎归嚎。民众们倒是都拍手称快。 无他,京城里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纨绔子弟也不知是惹了哪尊大神或者有什么流年不利,竟然几乎都死绝了,溺爱他们的长辈们更是好不到哪里去,不随着去了也是一病不起。 仅剩的那几位因为点什么事耽误了死的都被藏在家宅深处,甚至直接搭张床住在祠堂里瑟瑟发抖。 “死、死了!” 穿着青衣马褂的小厮急匆匆的跑过,尖锐的声音响彻天地,震飞了附近几条街树上落着的鸟儿。 “哟,又是哪家的倒霉蛋啊。” 被一身雪白僧袍衬得熠熠生辉的和尚面上一片悲悯,到无人处却低垂着眸子,吐出嘲讽:“真是可怜。” 真是可怜,又不知道哪家的夫人老夫人要受不住,去了。 至于那些畜生? 你心疼他们,谁还心疼那些被他们凌虐至死的人呢? 男人心里哼着欢快的歌。 冬日的院子里,白雪皑皑压弯了树枝。金色的阳光撒了一地,被青石板上立着的物件割成无数细碎的小块儿,竟有些俏皮。 有个一颦一笑的风华绝代的人提着食盒进门,里面装着各色各样可爱的糕点。 陆景和原本正捧着一杯雪顶含翠在喝,一看到他眼睛都亮了,脖子都不自觉的往前探。 “怎么出来等了?” 妖僧,不过现在应该叫了然了——阅尽千帆,通透世事,了然万物。 陆景和给的。 因为妖僧死活不肯说自己曾经的法号是什么,说要彻底和过去告别。 其余人其实都觉得这个评价太高了,这和尚实在是配不上,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宠着罢了。 了然上前几步推着人就往里走。 陆景和虽然已经能站起身,但毕竟坐了太久,其他人都不是很放心,生怕他平地摔。再加上他自己也喜欢,以及坐轮椅方便,扮猪吃老虎出其不意等一系列优点和突然站起来不知道怎么跟人解释这种缺点…… 陆景和经过多方考虑,决定还是继续坐轮椅。 其他人并没有异议。 轮椅挺好的,轮椅挺舒服。 和尚照旧是一身雪白的僧衣,仿佛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若不是熟知他的本性,真容易被骗过去。 陆景和向后张望了一下确认,木门已经关闭,才有些疑惑的询问:“怎么一个人回来?” 虽然了然这个和尚,谁都未必看得上他,但他毕竟武功低微,又深得陆景和欢心,最近又不太平,大家不会让他一个人出去送死。 “这个啊,”了然像所有人一样,对陆景和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丝毫看不出早年破皮无赖的样子,“又死人了,也不知道死的是哪家的公子,连二皇子殿下都急匆匆的去了。” “一群死有余辜的东西,活着不安分,死了还要让大家都受累。” 陆景和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跟着慧明大师这么多年,这人竟一点好也没学到。 骂人倒是不那么直白了。可阴阳怪气……还不如直接骂呢。 陆景和忍不住提醒道:“死者为大,口下积德。” 当然,他也觉得这些人死有余辜。 不若当年的李欢,千秋月就差在他眼皮子底下把那人变成一堆骨头了,陆景和也毫无波澜。 “是是是。” 了然知道他是什么脾气,才不跟他争辩这些,只道:“桃花酥,凤梨酥,栗子糕,桂花糕,白玉糕……你让那四喜斋的招牌,可那儿的招牌也太多了,我不知是什么,就全给打包回来了。陆先生知道,我从小没吃过这些好东西,赏我几口可好?” “不好。”陆景和随着他转移话题,也笑,“我不跟你说,就是因为那的招牌我都喜欢,今儿吃不了我就留着明天,明天吃不了又有别人替我吃,总轮不到你的。” 了然连连摇头:“陆先生可真是个狠心人。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竟连个三岁残渣都轮不到么?” 陆先生难得学起了帐房先生:“你拿着我的银子出去给我买的糕点。走的那几步路剩下的银子抵不了?” “这……好吧。” 了然当然不是真的缺了那一口糕点。 只是一进门,差点被密密麻麻的脸吓死。 玩家的交头接耳,室内吵嚷得如同菜市场:“这秃驴谁啊?” “啊?啊?啊?啊?啊?这才几天不见陆先生又有新欢了?” “听说是鸿胪寺的下一任主持,就前段时间说免费算命的那个。” “啊!那个江湖骗子!” “你怎么知道?你让他给算了?” “算命的不都是江湖骗子吗?你竟然还信这个?” “……大哥这是个游戏,它真有天命的。人家是高僧,你以为是你家天桥底下要饭的啊。” “打扰了。我刚才没在公共频道说吧,现在去讨好还来得及吗?” “……你问我啊!” “救不了,等死吧。” “你们这群没有兄弟爱的……” “……” 玩家们身不动而神游,嘴不动而眼神厮杀十分激烈。 曾经的妖僧都被吓到了。 要说这些人心有灵犀吧,看着也不像有那个默契。但要说他们在说话吧,他怎么连腹语也没听到? 陆景和倒是早已习惯,对玩家们的异常置若罔闻,反而回头冲着了然笑道:“你看,我就说残渣也没你的份儿吧。” 了然认了。 他早该知道陆先生从不说瞎话。 这么多人,哪怕一人一口,他买的那些糕点虽多却也不够分。 陆景和一出声就完全地夺走了玩家们的注意力。 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陆先生好!” “祝陆先生新年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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