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不打招呼出门才叫偷跑。” 清亮的女声从马车里传来,微风吹过,掀起厚重的帘子的一角,隐约可窥见其中的一抹姝色。 长安公主的话毫不留情:“表兄,你还是没成年的小孩子吗?” 凌燕南知道不能跟这丫头说嘴, 于是言简意赅地道:“滚。” 长安公主乖乖闭上嘴。 虽然长安公主也算得上是京城中有名的一位女流氓, 但是他再流氓也流氓不过表哥,嘴上能占几句便宜就不错了。 况且话又说回来, 真要纠结“偷跑”这个词的话,指的应该是她本人才对。 长安公主到现在都记得自家表哥让人打开城门时,看到藏在士兵中穿着一身甲胄,正准备往外窜的她的震惊表情。 还是不去讨打了。 “咳咳。”陆景和尴尬的咳了两声,在这对不怎么合拍的兄妹之间救场, “敢问长安公主芳名?在下并无他意, 只是出门在外总不好一直称公主封号。” 别的倒也没有, 就是太显眼了, 沿路上的官府衙门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这位公主殿下从小在身为武将的姨母身边长大, 为人那是相当的不守规矩,虽说明面上从未传出过,但私底下里跑出京城游玩的次数可一点也不少。 时长日久,底下的人也都学乖了——京城里那位都没派人来抓, 他们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装不知道好吃好喝地供着这位祖宗就行了。 当然要是有不长眼的撞了上来,他们还是得“凑巧”出现那么一下,主持公平正义的。 长安公主也不矫情扭捏,直言道:“我名嫣柔。陆先生叫我烟儿或者柔儿都好。” “好。”陆景和微微颔首,唤了一声,“嫣儿。” “呵。” 一声冷嘲从她那位讨人厌的表哥嘴里发出来,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嫣,柔,都是说女子柔顺美好,你和这其中哪一个字挨得上边? 谢嫣柔本人倒是很无所谓的。 姨母早就跟她说过,什么名字期望都是次要的,只有自己活得开心才最重要。 如果能没有这个讨人厌的表哥就更好了。 谢嫣柔长长的叹了口气,陷入了自出生以来就有的疑问中——为什么姨母当年会生下双生胎呢?民间不是说双生胎是不祥之兆,生下来都要掐死一个吗?怎么两个都活着啊! 不过谢嫣柔心里也很清楚,幸亏是皇家不在乎这些,要是在乎这些,当年被掐死的多半是她那位太子表哥。 两个孩子里面留一个身体更强壮的来养活,这思路没毛病。 陆景和笑着问:“嫣儿可曾去过渝州?” 谢嫣柔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她之前纵然乱跑,也只能在京畿地区,要是跑出去了,姨母就要让人来抓她了,生平只见过北国风光。 陆景和继续问:“那嫣儿喜欢渝州吗?” 这次谢嫣柔想了很久,但最终摇了头。 摇头并不一定代表不喜欢,而是她说:“我不知道。” 从来没见过的地方,怎么会知道喜不喜欢? “这样啊……” 陆景和蹙眉沉思,似一幅美好的画卷,让人不敢打扰。 “表哥!” 谢嫣柔把整个脑袋都探出车帘,然后又厚重的布料紧紧裹住脖子以下的缝隙,就好像这样真的能阻隔声音一样。 凌燕南看见她这副德性就头疼,没好气地道:“有屁快放。” 谢嫣柔眨眨眼睛,也不在意他的辱骂,兴奋地问道:“咱们现在是去渝州吗?” 听说那里山脉连绵不绝,连民居都建在山势上,如果要走一个城市里的对角线,就跟走一个向下或向上的山势一样! “不是。” 表哥冷酷无情的声音打破了少女美好的幻想。 少女怏怏不乐的缩回头去,顺便还在心里抨击了一下谪仙似的陆先生——既然不是去渝州为什么要问她喜不喜欢渝州嘛!害她被表哥骂。 陆景和坐在马车里,虽然在思考,但是脑子和耳朵是可以同时运作的。 男人如玉般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关于到底去哪儿的路线问题,他们其实也是提前商量过的。 像凌燕南这种嫉恶如仇的,就更想直接先去渝州抓了那个王八蛋,千秋月这种难得心系门派的,就想先回南疆看看五毒派的情况,陆景和和顾尘客这种崇尚证据的,也想去打探一下蒙阿朵最近的经历,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毕竟仇人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来的,哪怕是最近他想要报复,也总会有一个节点,必然会透露出微妙的不同。 至于那个王八蛋,祸害遗千年,有的是时间抓他。 ——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武林盟的人接到消息再赶过去的时候,那风流公子一家人竟然已经人去楼空。 按理来说,那一家人虽然不算当地望族,但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土豪地主,不可能抛弃自己的根基。 可事实就是这样,容不得他们不信。 于是两个选项缩减成一个,再加上少数服从多数,他们是注定要去喂一趟虫子了。 * “其实餐风宿露,也别有一番滋味。” 陆景和撩开帘子,看着夜色下如墨的树林中滴滴嗒嗒的雨水,圆润饱满的水珠轻扣在木质的车身上,奏出一曲好听的乐声。 “谁舍得让你餐风宿露?”一旁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无奈。 巨大的马车里摆着各种或珍贵或精巧的物件,各色异宝闪着光彩,令人目不暇接。 面前是紫檀木的小几,点燃的火炉上温着一壶清酒,刚刚沸腾,正咕嘟咕嘟冒着小泡。 脚下铺着厚厚的绒毛毯,身上是厚实的锦被,身后靠着的墙壁中空的夹层被添上了燃烧的香料,透出阵阵温暖,也给车内增添了几分异香。 千秋月沿着陆景和的身子,又把锦被的边缘塞得紧了一些:“快别看了,小心寒风入体。” 陆景和很是不满:“我现在好歹也是个高手了,哪里有那么脆弱!” 可是体内的内力是一回事,身体素质就又是另一回事啊! 眼看着陆景和兴奋的不行,大约还要再看一段时间,千秋月只得为他添了一杯酒水凑到唇边:“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陆景和就着他的手饮了一口,热酒温暖了脾脏,也带来了脸上的酡红。 不一会儿,人就倚着墙壁,沉沉睡去了。 明明酒量不行,还总是记不住,总爱喝。 千秋月无声地笑了笑,将陆景和的身子放平,好让他枕在软枕上,防止明天起来不舒服。 做完这些,这还未有个确切名分的登徒子便是自然的在陆先生醉酒后显得过分红润的唇上印下一个吻,这才出去了。 “景和睡下了?” “嗯。” 千秋月上了另一辆马车,自然而然地与顾尘客坐在一起。 他们走的急,原本只带了一辆马车,后来又半路捡到了谢嫣柔,别说公不公主,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和陆景和同处一室,这便不太合适了,于是便在沿途的州府上又要了几辆。 沿路虽比不上京城繁华,但他们一不缺钱,二不缺地位,用的自然都是最好的,倒也能勉强盛开这些人。 陆景和自己一辆,偶尔带上千秋月,顾尘客师徒三人一辆,谢嫣柔自己一辆,玩家们一辆,刚好够分配。 不过玩家太多,沿途追来的玩家更多,以至于许多玩家不得不自己寻找落脚地,一些女玩家也和谢嫣柔住在了同一辆马车里。 谢嫣柔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她又不像寻常闺阁女眷一样娇气,况且长路漫漫,能有人陪着说话逗趣当然是好的。 无视掉凌燕南的瞪视和从始至终都傻乎乎的邵峡,顾尘客言简意赅地问道:“有新消息了?”千秋月点点头:“嗯。” 顾尘客看着他那张面沉如水的脸,皱了皱眉:“看来不是什么好消息。” “倒也不能这么说。”千秋月冷笑一声。 这位教主大人一向自持身份,这是高高在上,如今却像是被气昏了头。 “铁寒山有动作了。” 顾尘客说得无比肯定,千秋月也没什么好瞒他的:“嗯。他在教中散播消息,说当世能与蒙阿朵匹敌之人甚少,能杀她之人更少。他还打听到了五毒派在丞相宴会上发动刺杀的消息,竟然说他们是冲着刺杀我去的,因为我杀了她们门主。” 千秋月越说越气,一甩袖:“简直是一派胡言!” 顾尘客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倒是比他看得更清:“但魔教中还是因此有了动荡,不是吗?” 千秋月点了点头。 他这人天生一副冷心肝,倒未必有多在乎着魔教教主的位置,也未必有多在乎这些人的拥护,但是这件事着实让他恶心。 凌燕南语带不屑:“我还以为你们魔教早应该习惯了彼此侵吞呢,怎么也这么贪生怕死啊,还能被这种理由挑拨。” 顾尘客看了他一眼,道:“不得胡言。人之常情不过生老病死,就算是杀人最多的魔头也会怕死,这有什么好奇怪。” 凌燕南一向就是这个德行,要跟他计较起来就没完了,千秋月只是对顾尘客道:“还有一件事。” 顾尘客道:“我猜到了,魔教动荡还不值得你单独来找我。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连你都坐不住了。” 千秋月拨弄了一下茶炉里的炭火,火光映不到的半边脸上是一片阴沉墨色,半晌才道:“铁寒山不知道从哪儿联系上了一批起义军,首领听说是当年那位文皇帝的后代,在江南一带……深得民心。” “什么!” 顾尘客猛地抬头,凌燕南几乎是拍案而起。 这天下才太平了没有二十年,竟然又要起战乱了吗? 千秋月看着他们,叹了口气:“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顾尘客当年是真正和文皇帝的势力打过的,见识过那位皇帝可怕的本事和强大的向心力,在他势力的全盛时期,可以说他们除了一个正统地位,什么都不比这位强:“还有什么能比文皇帝的势力复兴更糟?” 在那个群雄并起的年代,渡过了早期的清剿兼并,几乎就是燕朝和文皇帝两分天下。江南的百姓甚至到了一听说是文皇帝的军队,直接就能绑了守城的长官主动献城的地步。 “更糟的是,那个‘文皇帝的后代’,好像是……” 并不算陌生的一个名字,却让其他人瞬间瞪大了双眼。
第80章 “颜文晟。” “颜文晟。” “你说什么?!” 三个并不算久违的字, 此刻听来却恍如隔世。 凌燕南脱口而出:“怎么会是他?他不是个孤儿,后来才被大盗收养,在那大盗死后传承了他所有功法和功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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