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凯因斯拖着高热的躯体,瞒过追问其身份的异族,躲进了一间老旧酒店的客房。 凯因斯:“这些纹路……就是在那时浮现的。” 那时,距离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睁开眼睛不过数星时,他的四肢像被灼伤一般地痛着。 他跌跌撞撞地走进客房脱去衣物,在落地镜前,看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浮上色彩艳丽的纹路。 记忆的闸门被撬开一道缝隙,那时惊诧的情绪至今还能在心底掀起余震。 凯因斯:“看着这些虫纹,我很震惊,不是震惊它们突然出现,而是我忽然想起来,这些纹路,我在小时候就有过……” 凯因斯是在领养家庭长大的孩子。他在刚到领养家庭时不知为何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养父母很关心他,发现他记忆出问题后立刻带他去看了医生,但医生只是说孩子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出现这样的症状,但真正原因谁也不知晓。 养父母觉得他是因为曾经自己的“与众不同”遭遇欺凌才会受刺激失忆,安慰他说想不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回忆,日后他会拥有许多快乐珍贵的回忆。 而后,凯因斯便在养父母的呵护中健康长大,对那段缺失的记忆他并没有深究。 但就在他刚穿越来这个陌生的虫族世界,看着虫纹浮现四肢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些被遗忘的记忆碎片。 他想起了自己躺在福利院的床上,看着与生俱来的纹路从手臂上褪去的画面。 凯因斯:“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凯因斯的嗓子越来越哑,像是难以启齿,却终究无法逃避。 凯因斯:“我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雄虫啊……” 就像他因为意外穿越来了这里一样,当年年幼的他也是因为意外才穿越去到了人类世界。 人类世界磁场环境让他的虫纹消退,而如今,回归本位后,他的虫纹再度浮现。 它明确地提醒着他,自己是雄虫,自己属于这个世界。 即便他遗忘了部分记忆,它也强行唤起了他对自我身份的认知。 起初意识到这件事时的凯因斯并没有如此抗拒他的真实身份。 他甚至尝试以雄虫的身份生活,回归他原本应该经历的虫生。 但是无法相容的世界观消磨着他的意志,渐渐的,他越发厌恶这个身份,抵触自己的命运。 终于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再一次抹去了他的记忆,让他遗忘了真相,让他以为自己就是人类,是误入这个扭曲世界的异类。 这个认知是支撑他在这个荒谬世界保持理智的最后底线。 他告诉自己,他是人类,和那些天生坏种的雄虫不一样,他有人类的道德准则和意识信仰。 可如果……他本来就和他们一样呢? 如果他的骨子里流淌着与他们同样暴虐的血液,刻着与他们同样自私的基因? 他的“道德”只是短暂的偏离,而“回归本性”才是他的宿命。 他终究会被这个世界同化,那些曾在人类社会习得的道德与信仰,终究会随着岁月的流逝,变成一场遥远的梦境。 这是不可抗力。 就像那股无视他的意识将他送回这里的、超乎认知的力量。 凯因斯哽咽着开口:“卡利西尔……你应该恨我的。” 他终究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因为他本身就是怪物。 凯因斯:“我和迪桑塔,和那些伤害你的雄虫……其实根本——” 未尽的话语止于紧致的拥抱。 身上的雌虫用尽全力将他按进怀里,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 凯因斯浑身僵硬,却不可控制地在炙热的体温中渐渐软化。 卡利西尔的怀抱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将凯因斯连日来的自我厌弃与对世界的绝望统统接纳。 那些啃噬心脏的痛苦、煎熬、彷徨,仿佛都在这个怀抱中找到了发泄口,四溢融化。 卡利西尔:“凯因斯,知道吗。” 长久的静默后,卡利西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卡利西尔:“我其实并不恨迪桑塔,也不恨任何雄虫。” 卡利西尔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透过紧贴的胸膛传递至另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 卡利西尔:“雄虫的暴虐与残忍,不是与生俱来的罪孽,而是这个畸形世界的产物。” 长久的苦难中,卡利西尔没有被痛苦与仇恨蒙蔽双目,他始终保持清醒,精准敏锐地认清了谁才是真正的敌手。 卡利西尔:“这个世界从未给过他们选择的机会。他们从出生起,就被灌输着扭曲的价值观,被纵容、被溺爱、被塑造成如今这副模样。” 卡利西尔言简意赅,直击病灶。 卡利西尔:“这不是他们的错,而是整个社会体系的失败。” 凯因斯听着卡利西尔的话呼吸微滞,眼底泛起苦涩的波澜。 凯因斯:“是啊,错的不是个体而是这个世界,但这个世界……无法被改变。” 只要雌虫还需要依赖雄虫素生存,他们就无法成为独立的个体。这个畸形的世界就不可能被纠正,它会继续运转下去,一代又一代,永无止境。 忽而,一声低笑响起。 卡利西尔:“谁说这世界不能被改变?” 卡利西尔撑起身看着凯因斯的眼睛,明亮的金眸如星辰,如火光,照亮绝望的夜,点燃灰烬中的希望。 在漫长的苦难岁月中,总有先醒者、先行者前赴后继。数代雌虫的血泪与期望早已汇聚成滔天巨浪。 凯因斯的瞳孔骤然收缩,看着卡利西尔摄人心魄的眼眸,心中萌生出一个近乎荒谬的可能性。 凯因斯:“谁能改变世界呢?” 凯因斯怔然问道,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卡利西尔看着凯因斯,唇角扬起一个笃定的弧度:“我可以。” 他可以,他背后的千千万万只雌虫可以。 第32章 阳光洒落房间。 生物钟准时叫醒了睡梦中的雌虫。 卡利西尔看着陌生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 片刻恍惚后,记忆逐渐回笼。 昨夜,短暂的对话后, 凯因斯突然抬起手臂抱住了他,什么也没说。 面对凯因斯难得的拥抱, 卡利西尔先是僵硬了一会, 随后慢慢放松身体,小心翼翼地回抱了他。 气氛一瞬变得有些微妙,两虫就这么安静地相拥着,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紧绷的肩线渐渐松懈, 失眠多日的凯因斯终于坠入了梦境。 卡利西尔在听到他清浅的呼吸后, 才敢垂眸打量怀中的雄虫。 凯因斯睡着了。 月光为他描摹出银色的轮廓,颈间蔓延的虫纹在夜色中显得更加瑰丽。 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拂过卡利西尔的锁骨,在皮肤上点燃细小的火星。 原本冷清的木制芬芳在体温的加热下逐渐变得香甜,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卡利西尔的感官,编织成绵延细密的网。 卡利西尔喉结滚动, 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数着凯因斯均匀的呼吸声, 艰难地酝酿睡意…… 回忆起昨晚, 卡利西尔的耳尖仿佛还残留着未消的热度, 他下意识侧首,却直直撞进了一双黑色的眼眸。 凯因斯:“早上好。” 此刻的凯因斯已经全然没了昨夜的脆弱,一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正安静、温和地望着他。 卡利西尔忽然觉得自己的语言中枢还没彻底苏醒:“早, 早上好……” 两虫的距离很近,近到卡利西尔几乎能数清凯因斯的睫毛,近到卡利西尔几乎能在黑曜石中看到自己脸色泛红的倒影。 卡利西尔立刻坐起身:“抱歉,我睡得太久了——” 话未说完,卡利西尔噎住了,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仿佛还置身梦境。 凯因斯仍旧躺在床上,微微偏头看他,黑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 凯因斯:“不久……” 凯因斯轻轻勾着卡利西尔的小指,轻声道。 凯因斯:“你还可以再睡一会。” 听到这话,卡利西尔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他在凯因斯的房间,凯因斯的床上,被凯因斯主动触碰,甚至被挽留。 卡利西尔是一只成年雌虫,不是不谙世事的小虫崽,此情此景怎么看都像是雄虫在暗示什么,但偏得凯因斯的眼神干净得好似没有一丝欲念,好似一切都是自己走火入魔的妄想。 卡利西尔:“雄主,我……” 卡利西尔的呼吸渐渐急促,身体隐隐发烫,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明知应该克制,却仍不受控制地向凯因斯靠近…… 滴滴滴—— 终端急促的呼叫打破了暧昧的氛围,凯因斯抬起终端看了一眼,起身握了一下卡利西尔的手,接通终端,走出了房间。 “亚伦,你说……” 凯因斯的声音随着房门的关闭被隔绝在外,卧室再度陷入寂静,但卡利西尔的心里却掀起了滔天海啸,无法平息。 我刚刚想做什么…… 我刚刚想对凯因斯……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像是要冲破肋骨的桎梏。 指尖还残留着凯因斯的体温,像是烫痛一般灼烧。 不行,不能再想了。 卡利西尔立刻起身从混乱的思绪间抽离,推门走进浴室。冷水拍在脸上,卡利西尔看见镜中的雌虫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眼中尽是深色的欲念。 我刚刚就是用这副表情面对凯因斯的吗…… “卡利西尔。” 凯因斯的声音隔着房门传来。 卡利西尔立刻回过神来,擦干脸上的水珠,推门出去。 凯因斯:“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晚饭后回来。” 门外凯因斯已经换上外出常服,正在调整袖扣。他侧首看向卡利西尔,眼角弯起温和的弧度。 凯因斯:“你在家好好休息,昨夜你也没睡好。” 凯因斯说着,抬手抚上卡利西尔的额发,神情自然地将凌乱湿润的发丝整理整齐。 凯因斯:“其他的晚上再继续吧。” 凯因斯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家。 而方才在冷水的冲刷下褪去温度的脸颊,再度滚烫起来。 卡利西尔:他在说什么啊…… —————— 正午,Z区雄保会办公室。 亚伦:“这是有记录以来所有雄虫幼崽死亡案例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查这个啊?” 说实话,亚伦有时候真的不明白凯因斯的脑回路,前几天要他修改一只雌虫的婚姻从属,今天一早又让他查阅雄虫幼崽死亡案例。 真不知道他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凯因斯:“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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