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顾易跟他进了大殿,进去之后,垂首侯在他面前,霜星子却不看他,只在一旁坐下,提起水壶倒茶:“你走这一年,消息也未递过,你娘整日找我要人,就连掌门师兄,都时时找我问你在做什么。一到有比试的时候,十九个峰,个个来打探你的消息,问你回不回,几时回。我这做师父的,竟一句也答不上来……我不说,他们又整天担忧,说你死了。你看看,你给我留的好烂摊子。” 顾易摸摸鼻子:“弟子知错了……” “认错倒爽快!”霜星子将茶壶阁下。 顾易忙上前将茶端给师父:“师父消消气。弟子保证,绝不会有下次了!” “这会儿会献殷勤了,现在可以说说,去做了什么大事么?” 顾易上山之前,已经想好了解释,反正玄青已死,不如拿来做个幌子,往后也算名正言顺。 “弟子并非故意隐瞒师父,只是带我走的那位高人,不允许我将事情告诉任何人。他带走徒儿,这一年里,都在传授徒儿他的绝学,功夫未到家时,自然不放我走。徒儿愚钝,所以多学了些时日。” 顾易说完这话,又笔直跪了下去,一徒不从二师,霜星子已是当世高人,徒弟却找他人学艺,实在犯了大忌讳。 果然,霜星子脸色有些凝重,这种事情,换作旁人遇见,第一时间就会发火震怒,甚至怀疑弟子故意出言羞辱,必狠狠重罚一番才是。 “教你的那人是谁?有什么功法,值得你隐姓埋名,学上一年?!”他声音有些严厉。 “回师父,是《朝暮春秋卷》。” “……玄青道尊?!”霜星子脸色一变。 顾易道:“不错……正是玄青道尊。他,他自称命不久矣,五卷神书虽藏在五处,但条件苛刻,恐怕不可能有人找到,他临死之前,终不甘心,又找上了弟子,想将内容全部传授于我,以免神书失传。弟子自作主张,未及请示师父,便擅自答应……请师父责罚。” “若是神书,谁又能抵抗得了呢?只是,玄青道尊当真?” 顾易:“不错,徒儿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他渐渐天人五衰,终于……羽化,便亲手将他葬在雪山地宫之中。” 霜星子:“看来玄青道尊之死,果真不假。你能得他青睐,也算造化。你葬下他之后呢?又去了何处?” “弟子本想第一时间回来,又听说姐姐还没有线索,便又四处寻觅了一段时间。” “可有线索?” “有……听说,她与钟师弟在一起。” 霜星子沉默良久:“我也一直在找钟渝这个逆徒,只是除了上次在西域露过一次面,别的时候,都没人见过。他虽不出来,血疫却已出现在西北地区,不知何时便会蔓延开来。” 顾易道:“只要他敢现身,千里万里,虽远必诛。” “好!”霜星子喝了声彩,严厉的目光看向他,“如今你已今非昔比,你要杀他,他必死无疑。他炼制血疫,天理难容,我月白峰必须得清理这个门户,只是此人狡猾,你万事小心,更不能连累到你姐姐和忘归,记住了么?” “弟子明白。” 霜星子依旧是那副神色,不过语气却和缓了一些:“说起来,燃青峰的兰危师弟,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 兰危一滞:“有一点印象……怎么了?” “玄青道尊担心无人能取得他放下的藏书,想必是他身体衰弱,没有前去检查。这四卷神书,早已被你兰危师弟拿到了,说来也巧,他自己寻得了神书,你又靠玄青道尊亲授了神书,你俩也算缘分匪浅。” 顾易有些心头,思索一会儿,才道:“师父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我上次见到吕师弟,他言语之间,看似为兰危高兴,可我看他脸色不佳,显然是靠练气功夫压下的怒火,我们多年师兄弟,他能瞒别人,却瞒不过我,后面向他的小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夜地宫开启时,他原本将兰危留在自己身边看守,后来宝库忽然被人开启,他担心失窃,跑去查看,兰危才趁这个机会离开。 后来你也清楚,果然兰危便是神书的传承者,也是聚星盟的盟主,那么当日开他宝库的,自然便是兰危的人。 兰危与亲生母亲贺兰夫人翻脸,不死不休,他又与贺兰夫人走得近,不免从中斡旋,恐怕也存了让兰危交出神书的心。他们师徒之情,表面虽依旧维系,实际却……” 顾易道:“师父是说,吕师叔暗地里已经极忌惮兰师弟了么?” 霜星子:“扯远了,这些本不该说给你听。他们师徒之间的恩怨,咱们外人不好议论,可现在形势微妙,你得道尊亲授的事,也不要宣扬出去,免得惹人误会。” 顾易道:“此时弟子只告诉过师父,还没告诉第二个人。” “起来吧。”霜星子抬抬手,“见过我了,便回家报个平安,免得家人担心。” “是。” …… 顾易告别了师弟师妹们,牵着驴子,又下了山。 师父素来不会随意谈论别人私事,和他说那一番话,恐怕也是暗自提醒他,兰危与吕不同之间关系微妙,恐怕顷刻便翻脸,聚星盟与虞国为敌,贺兰香雪又正在扩张版图……目前情形当真风雨欲来,他身为顾家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 依他看,吕不同与兰危翻脸,不过时间的事,他如今还能笑面相迎,换取兰危信任,但一旦明白根本无利可图,又有贺兰香雪逼迫,迟早会图穷匕见,对兰危下手。 兰危本就疑心重,防备心强,除了上次情况特殊,这次自然不会轻易着他的道。 两人一旦翻脸,聚星盟与虞国的对抗,便只会更加激烈。 他下了山,忽见几个熟人迎面匆匆走来,脸色浮肿,魂不守舍,一脸倒霉样。 走得近了,他才认出,这是耿浩一行。 “你们这是怎么了?” “关你屁……”耿浩眼都没抬,张口便要骂他,看清人后,硬生生吞回了后面的话,“是是你啊?你怎么回来了?不不对。你没事啊?” 顾易:“我好得很,有事的恐怕是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垂头丧气的。” “嗐。”耿浩掏出扇子扇了扇,“别提了。哥们儿确实时运不济,倒了霉了。从小到大,向来只有我作威作福的份儿,没想到时移世易,给那小子小人得志。骑我们身上作威作福上了。师父也不管管,还说以后燃青峰交给他——让他当峰主,岂不将哥们儿作践死?我从前看你顾逸眉毛鼻子都讨厌,如今有了对比,连你都顺眼了。” 顾易诧异:“是兰危?他回来了?” 耿浩一脸遇到知己的模样:“不愧是你,一语中的!那小子真不是个人,你不知道,他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真真小人得志啊——我们当师兄的,整日被他使唤不带停,看他那架势,恐怕天底下是没人值得他放在眼里……” 顾逸仿佛一点没听出他挑拨的意思,漫不经心道:“你们以前也没手软,风水轮流转,如今也该他使唤你了。” 耿浩碰了个软钉子,有些不忿,挤兑道:“看不出来,你顾逸骨头怎么也软了?你以为你说他好话,他就会念你好么?人家现在是堂堂盟主,自己亲妈都不认,真当他与你还有什么旧情可念,他马上……” “他做什么,和咱们有什么关系?”顾易不想听这些话,开口打断他,笑道,“别人家事,轮不到外人说短论长,你少说两句,他说不定早些消气,便不折腾你了。” 说罢骑上驴子,正要远去,又扭头提醒他:“你记住了,我不必向他卖什么好,和他从来也没有什么旧情。” 说完,他一夹驴腹,一抹红影在远山翠色中迤逦远去。 “呸,真能装,装个什么劲啊……”耿浩唾了一声,收起扇子,又往前走,没走两步,却见到前面一个熟悉的黑色人影,吓得一弹,结结巴巴道,“兰兰兰师弟……你怎么在这??”
第109章 蜀道难(3) “方才过去的是?”兰危道。 “顾逸那厮, 运气倒好,又诈尸回来……算他回来的得及时,这会儿回家, 正好给……” 耿浩正碎碎念,对面忽一记眼风刮来,他心中一寒, 忙闭上嘴, 想了一想, 仍不服气。 “真要论起辈分, 你还得叫我一声哥,你要是小时候留在凤安,我出去玩、喝花酒, 都指定要带上你, 往近了说,我好歹也是你师兄……难道你就不能对我尊重一点?” 兰危只冷冷看着他,不发一言,耿浩给他看得一滞, 甩甩袖子:“不叫就不叫……谁稀罕。真是倒反天罡,换小爷我今天来伺候你……” 他想起什么, 眼珠贼溜溜一转:“对了, 师父今晚请你到芜尘池小聚, 你会到吧?” “嗯。” 兰危应了一声, 飘然远去。 …… 顾易越往前走, 却越有些怀疑, 兰危这个时候不在凤安那边坐镇, 怎么忽然回来? 他对耿浩等人有怨气无可厚非, 可换作从前, 恐怕也不会明面上整治他们。 而且他们的人动了吕不同的宝库,他不会猜不到,吕不同如今正忌惮着他。 他大大咧咧回来,对耿浩等人连表面功夫都懒得维持,也不符合他从前作风。 ……难道是受的刺激太大,心性大变了? 顾易一想到这里,便及时打住。 肯定不会和他有关系,兰危是谁?哪会这么容易被外人影响。 不管兰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的他已非书中的他……什么招式,他总能招架一番的。 他想到此处,心中又隐隐察觉不安。 按书里的时间线,这时候虞国的人早攻进锦城了,但这次贺兰香雪被兰危的聚星盟压制,腾不出手对付顾家,只怕攻打计划仍在筹备之中。 他还是得抓紧回去才是。 他夹了夹驴腹,催它走快一些,此地距锦城不过一百多里,夜晚之前,可以赶到。 玄尘山一带海拔偏高,群山万壑,自古苦寒,锦城却位于盆地中央,一片沃土,向来富饶,往日他走这一条路,总是越走越热闹,行人越来越多,今日不知为何,行了许久,官道上依旧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他更觉不安,催动驴子,再往前走许久,便见到了白天那几位行脚商。 他们身上却没有了之前带着的包裹,衣裳发髻都乱了,脸上更带有血痕,显然受过鞭笞,他忙牵住驴子,停在几人面前: “你们怎么在这?没有进城么?” “仙,仙师。”失魂落魄的一行人,看见他后,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迎来了救兵,落下几滴滚烫的泪水,颤颤巍巍上前,拭着泪道:“总算见到了仙师,要是早些时候,仙师能在,老李他也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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