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将夜心里微惊,毫不犹豫跨步主动挡了上去,用身体护住虞望宵染血的肩头,犹如某种与生俱来的护食本能。 他的反应能力比人类快了太多,能在转瞬间捕捉到虞望宵眸底浮现的怔然,也能即刻判断出对面的那只拳头刹不住车了,离他越来越近。 被打中可能会骨折,而他的脸暂时还很脆弱……林将夜决定反抗,于是抬手抓住虞凛的手腕,轻轻一捏,借力将他径直推向了走廊另一侧。 “砰——!” 出乎意料的巨响传出,虞凛跌坐在地,脑袋猛地撞上墙壁,眨眼间便有血腥气蔓延而开。 但他没反应过来,根本毫无防备地被人大力抛飞了出去,视野和思绪都陷入昏沉混乱之中。 他艰难地喘着气,竭力半掀眼帘,余光里单薄的身形泛起诡异重影。 那张他本该无比熟悉的、漂亮柔软的面容,被寡淡的病号服衬得陌生而昳丽。 就像是在他眼前碎裂的瓷烧花瓶,淌出了一地黏稠冰凉的银白月光,散发的信号危险又迷人。若沿着地砖流过来,也许能腐蚀他的皮肉骨髓。 被揍得产生了幻觉?还是脑震荡副作用? 虞凛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也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 那是一种不符合任何常识的恐怖与美丽,让他短暂地失去了呼吸的能力。他根本控制不了,脑袋里仿佛有根紧绷的细线轰然断裂。 “……虞少爷,请您不要移动身体,保持原位!” 当然,除了不远处的监控探头,除了虞凛莫名其妙产生的“幻觉”,谁都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在经历短暂的呆滞,医护人员愣了数秒才围上来给虞凛包扎。 安保团队的几个彪型大汉也是欲言又止,看看面无表情的林将夜,再看看虞望宵悄然弯起的唇角,只觉得头冒冷汗,不知该不该上前干涉。 回廊里落针可闻,一片寂静。 唯有林将夜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毕竟这只是很基础的格斗技巧。 见医护到位了,他赶紧拉住虞望宵的袖子,语气严肃地对护士说:“您好,这位伤员也需要消毒包扎,麻烦尽快,谢谢。” “啊,好、好的林先生,”护士长反应也很快,赶紧试图将冲突的源头分开,“两位是否需要移步体检中心,做进一步的检查?” “当然需要。”林将夜立刻接话,难得有些着急。 虞望宵配合地微微颔首,目光流连在他身上,笑了笑:“都听他的。”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比往日虚弱,林将夜神色更加严肃,直接牵起虞望宵的手:“现在就去。” “咳咳……等一下!” “你还有什么事?”林将夜扭头看向虞凛,面色冷凝。 如此格外不耐烦的态度很罕见,但虞凛已经无法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推开护士的手,努力坐直了些,将喉管里涌起的血涩腥气强压下去:“林将夜……你先别走,过来让我看看你……” “我拒绝。” 林将夜没再停留片刻,拉着虞望宵转身离开,哪怕身后的声音仍在断断续续传来,他的步伐也不曾减缓半分。 因为他听力够好,错失的信息也能神不知鬼不觉收集完毕。 只要刻意留出心神,他可以清晰捕捉到虞凛追上来的动静,以及周围人忽大忽小的细碎说话声。 “林将夜,你是人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不对,你肯定已经疯了,都是虞望宵的错,他把你折磨疯了。 “是我处理得不对,那晚我不该直接把你赶出去,我有点……妈的,虞望宵就是个疯子,骗子,他神经有问题故意演你。你惹不起他,不要被他骗得服服帖帖还帮他数钱!” 电梯门在这时缓缓关闭,护士按下通往最顶层的按键,虞凛烦躁的话被笼罩了一层沉闷回音。 “我不需要包扎,别管我,我手机呢?徐江你过来,帮我打电话给林炳胜,让他赶紧看好自家儿子,最好能拉回家关个禁闭。现在就打。” “喂,凛哥?你的腿怎么样,还疼吗?” “……赶紧挂断,谁让你打给景曜的?徐江你特么大小王都分不清了?你最近神经也有问题?” 后续的吵闹,林将夜没有再听。他扶着虞望宵离开电梯,抵达护士口中的“体检中心”,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其他病人。 冷淡极简的装修色调,消毒水气息比楼下淡了不少,配置有心电与脑电图机,抢救设备很齐全,还能做简单的超声波诊断和视光检查。 医院不会将体检中心设置在建筑的顶层。很显然,这里也是虞望宵一个人的地盘。 户外露台的面积堪比球场,落地窗反射出偌大城市的夜景斑斓,透明冰柜里放满了新鲜水果和酒精饮品。书架上摆着看起来很贵的雪茄套装,但似乎从未拆封过。 狡兔三窟。这是林将夜心里蹦出的第一个词。 他还没来得及一览细节,提前待机的医护人员便围了过来,很顺手地将两人分开安置。 他迷迷糊糊坐在沙发上,抱着虞望宵体温尚存的外套,茶几上有漂亮的水果拼盘。 而虞望宵需要处理伤口。他不紧不慢解开衬衫纽扣,坦然露出自己分外有型的上半身。 让林将夜放心的是,他伤势不算严重,被拐杖顶端擦伤的破损处已开始自行愈合,淤青倒是需要数日才能消退。 深色衬衫晕开一小块深红痕迹,看不真切,转眼就被投进亮黄色的垃圾箱里。浅淡血味萦绕在他左肩,缓缓攀上明晰冷白的锁骨。 一针消炎药,一针破伤风,尖锐针头无声扎入皮肉,让林将夜鼻尖微动。 好香。 与酒精碘伏的气息混合交织,很像……病院专题的主管特供灵魂套餐,内含一杯蓝焰鸡尾酒,是裹着硝石与鲸血的冰川风味。 林将夜喉咙微紧,不由自主恍惚了一瞬,转眼强迫自己不去看他漂亮的伤口,指了指果盘:“我可以吃吗?” “夜深了,别吃太饱。我们还要去拜访顾老夫人,”虞望宵没有全然纵容他的食欲,侧头让护士处理伤口,“抱歉,让你看见虞凛胡闹的样子。他骂我可以,但不该攻击你。” 林将夜忍了忍,只拿起两颗樱桃,不太认同地微微蹙眉:“他也不该骂你。” “……他会这样对我,也许有他的道理。团团,我确实有虚伪的一面,不是一个全然清白的好人。” 虞望宵垂着眸子,神情看不真切。夜色落在他优越的侧脸轮廓上,肆意涂抹出明暗模糊的光影。 在他说话间,医护人员已然会意地陆续离开,只留下了一些用于防止感染的药物与消炎敷料。窗外隐约传来异响,是引擎嗡鸣与桨叶旋转的噪音。 林将夜短暂地沉默片刻,目光直勾勾锁定在他身上,看他从衣柜里拿出熨烫平整的新衬衫,将自己肩头的伤口重新掩埋在布料之下,又被更加挺拔的西装外套所包裹。 那股具有特殊魔力的血液香气终于淡了下去,让林将夜得以正常呼吸,得以拥有足够冷静的头脑。 “我只会相信自己看见的,听见的,感受到的。他说了不算。” 林将夜轻声开口。 他不是傻子,当然能听懂虞凛三番两次的指控,那些真情实感的、愤怒的,只针对虞望宵一个人的指控。 若是放在顾家寿宴之前,或许听起来有几分道理。可事到如今,他不认为“虚伪”是一个贴切的形容词。 虞望宵和他,已经共同经历了一次绝对超自然的恐怖事件,而这个男人,全程都不曾遮掩他身上那些神秘的危险。 他那支放在西装内侧的枪,他命令助理前来偷窃尸体时的平静,以及……他堂而皇之把监控设备安在自己身边的各个角落,哪怕被发现了好几次,似乎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与其说这是虚伪,倒不如说,虞望宵表现出了一丝非人性的恶劣本性。但仅仅是这种程度的坏心眼,林将夜完全可以理解。 毕竟他以前拦路抢劫领导的食物时,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更何况事到如今,经过反复几次事实验证,林将夜已经非常确定——靠近这个闻起来过于美味的男人,就是他恢复实力的最快途径。 他是不会主动远离虞望宵的,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嗯,你的做法很正确。只相信自己亲自感受到的一切,才是最安全的。” 虞望宵头顶的好感度在静静向上攀升,而他本人也一如既往,有些过于体贴。 他给林将夜披上一件更厚实的外套,耐心地扣上复杂的双排扣。 直升机的桨叶声愈发强烈,不出多时,居然平稳降落在他们面前的露台之上。戴着防风面罩的中年男人从驾驶座上跳下来,露出半张脸。 ——是熟悉而安心的陈铭。 林将夜微微一怔。他早就听见直升机的声音了,只以为是路过的飞行者,完全没联想到自己身上。 “我们要坐直升机去……去看顾老太太?” “不算远,在A市西侧的海岛上,直升机往返最方便。”虞望宵动作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腕,仿佛已经牵过无数次。 林将夜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但感受着手腕逐渐升高的温度,他莫名又开始想念那杯灼烧喉咙的蓝焰鸡尾酒。 在曾经漫长的见习生涯中,他只有机会喝过一次,还是抢来的。 为抑制自己奇怪的想法,林将夜试图转移注意力,将精神集中在当下的人类世界。 他呼了口气,扣好安全带,嗓音略带干涩:“我的身体很脆弱。如果恐高晕倒在飞机上,怎么办?” 虞望宵笑了,没说什么,反而在他头上盖了顶毛茸茸的帽子,唇角弧度弯得很好看。 “今晚风大,戴好耳罩。”
第15章 摩罗斯公馆 乘坐直升机,从百米高空俯瞰夜幕中的城市,其实不算多么新鲜特殊的经历。 因为,这本就是林将夜无数次准备收割灵魂时,居高临下看向人类世界的角度。 有些时候,他甚至会偷懒坐在人类的飞机上,安安静静发呆一会儿,让那具巨大的嗡鸣机器载他飞行。 不过…… 从新的角度观察A市,为什么会越看越熟悉? 林将夜戴着防风护目镜,视线透过窗沿,锁定所有高耸入云的标志性建筑,仔细观察由霓虹灯光、钢筋水泥所勾勒而出的城市脉络。 他好像早就来过这里。只是记忆太淡,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具体细节。 见习死神工作量巨大,获取能量的途径又很局限,他要繁忙穿梭于不同的人类世界,亲手收割的灵魂数以亿计。以人类社会的观念来说,他就像是薪资低微的基层工作者。 所以,记不清只来过一两次的世界,也很正常……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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