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遥露出幸福笑意,猛然间,头顶传来一声询问:“你笑什么呢?” 彦遥抬头看,黑木色的房梁上长了一张脸,再一细看,那脸似耿耀。 他负手伸头瞧着,犀利的眸子里全是好奇,彦遥做了亏心事,一时竟分不清梦与现境。 慌不择路的抱着膝盖往后缩,连忙道:“杀猪郎,杀猪郎你就去吧,我就是借你名头用用,就算我与俊俏书生了孩子,就算你不是他们生父,但他们总归是喊你爹的,我就是,我就是让你不至于后继无人。” 耿耀原是见吓到了人,怕他跌倒伸手欲扶,此刻手还停在半空中。 这话他句句都能听懂,就是...... 耿耀立在床前,满脑子都是说书人的鬼话。 情痴夫郎,痴情到新婚第一天就让他喜当爹了。 这些日子未曾睡过安稳觉,耿耀现下看到彦遥就脑仁疼,他扫了眼喜床,转身去打开了放衣物的柜子。 翻了个半旧的被单铺在地上,又抱了床新被出来,脱下鞋倒头就睡。 彦遥刚是睡得迷迷糊糊,一时没分清,此时他抱膝缩在床头,怯生生的瞧着那道身影。 回想刚才那番话,彦遥觉得耿耀没发火,实在是他脾气好。 死而复生只在戏文里瞧见过,彦遥先是在胳膊上咬了下,贝齿微微用力,是疼的。 他又轻着脚步下了床,走过去蹲在地上,伸手探了探耿耀的鼻息。 “活的。”耿耀没好气道,眼都未睁。 彦遥下巴点在膝盖,衣袖落在地面,他望着恼怒装睡的人,缓缓笑开。 他想,他是喜欢他活着的。 过了半晌,他推了推耿耀:“耿哥哥,你怎么又活了过来?” 耿耀:“很失望?” “怎么会呢!遥儿对耿哥哥一片真心。” “真心到想和别的男人给我生孩子?” “那,遥儿也是为了耿哥哥着想,害怕耿哥哥绝了后。” 耿耀:...... “那我谢谢你。” 彦遥眨眨眼,俏皮狡黠:“不客气,这是遥儿应该做的。” 忍无可忍,耿耀睁开眼,漆黑的眸子有些凶。 “耿哥哥,你居然凶我?” 耿耀认命了,无奈道:“困,有事明天再说。” “哦。”彦遥:“可是耿哥哥回来我高兴,有些睡不着了。” 耿耀装聋装瞎不说话,心中情绪其实挺复杂,这戏精让他恼的牙痒痒,但是不用把自己掰弯,又轻松了几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耿耀很憋闷,原以为人家对你情深似海正感动着呢,谁知一转身看见人家正给你戴绿帽子。 戴绿帽子的人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夫郎,今天已经不经过他同意拜过天地了。 彦遥眉眼狡黠灵动:“若不然我和你说说下山后的事吧?”随后秀眉微蹙,懊恼道:“瞧我,太不识趣,耿哥哥正困着呢!还是不说了。” 他作势要起,猛不防,手腕被人拽住,只是他蹲了这一会脚上有些发麻,腿上一软便朝下栽去。 耿耀没想到他如此娇弱,忙伸开双臂接住人。 软玉入怀,轻纱拂面,耿耀一时有些发傻。 因是夜晚入睡,彦遥褪了肚兜,此刻他落在耿耀身上,孩子口粮处便有着存在感。 耿耀脑中闪出青龙山那晚,月光下,彦遥躺在他怀里,他俯身而下。 当时只顾救人,现下回想……竟不敢回想。 “你,被蛇咬的好了吗?” 耿耀让自己忽视那抹幽香。 这戏精身上香喷喷的。 耿耀的气息把彦遥包裹在内,他恐慌到脸上泛红,胸口如揣小鹿,道:“那蛇毒性不大,现如今已好的差不多,在抹祛疤痕的药膏。” “那就好。” “你呢?可是受了伤,我见那人有血。” “没事,也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 耿耀把揽在他腰上的手臂收回,彦遥忙撑着他的胸膛坐起身。 耿耀就在地上铺了个床单,彦遥嫌硬,拉过耿耀身上的被子垫在屁股下。 耿耀:……也行吧! 他坐起身,就见彦遥打量着他的身体,问:“这就是男子和哥儿的区别吗?” 补充到:“硬的和铁一样。” 说不清为什么,让彦遥有些害怕,又有些安心。 耿耀觉得自己给现代人丢人了,彦遥问的大方,他反而有些尴尬了。 “也不是,我比较硬一点。” 然后,耿耀就看到了彦遥眼里的嫌弃…… 这眼神,快把八块腹肌,体力绝佳的耿耀弄自卑了。 彦遥: “你不是困吗?若不然明天再说?” 耿耀:“彦少爷,我错了,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 彦遥被他逗笑,开口道:“那日下了山,县令和我爹都在山下,县令原是想请守备军过来,一起上山探查情况,谁料王千总家孙子丢了,王千总脾气暴躁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当时去的是两个捕快,其中一个是你大哥,你大哥忧心你,当下就和王千总起了冲突,王千总把你哥打了一顿,又关了起来。” 耿耀眉眼起了戾气,彦遥忙道:“打的不重,听那个捕头说,是踹了两脚,然后就让人把他捆了起来关到柴房。” 耿武是家中老大,当年耿家从宁安县到武平县,身上银钱少之又少,耿耀在襁褓之中被抱着,耿武是扯着耿母的衣角走过去的。 这边前脚到了武平县,那边耿文又要生了,耿父耿母整日为生计忙活,又顾着吃奶不会走的老二老三,哪里还顾得上耿武。 耿武懂的父母不易,自小就懂事沉稳,现在却因为他被人打骂。 压下心中翻涌:“你继续说。” 彦遥:“阿贵虽赶车好些年,但不如你敢下手挥鞭,又是下山路,走到山下的时候天已大亮。” “阿贵当场晕了过去,我爹看到一车孩子问情况,我不知道你在桃林做了何事,想着黑衣人既能劫我,又能控了山匪,必不是良善之辈。” “你在山寨里所做颇多,黑衣人要是不死,或后面有人,这事传出去怕会引的人怀疑。” “故而我简略说词,只说孩子是哑婶藏的,我们躲着,黑衣人和山匪不知道为什么打了起来,我们趁乱逃出来的。” “未说谎,却隐去了大半,再加上有山匪证词,倒也无人怀疑。” “你到时见人莫要说露了嘴,另我让人留意城门半月,未见有可疑陌生人至,想来是此事就此过去了。” 彦遥又问:“那日我们遇哑婶,她无法言语,有一锦衣小孩你可还记得?” 耿耀回想:“记得,很伶俐的小孩,胆子挺大。” “他就是王千总的孙子。”解释道:“那日山上情景,除了阿贵就是哑婶,阿贵是家中人,对我又素来忠心,无需操心。” “从山上下来,哑婶和孩子被带入了县衙内,我曾给哑婶去信一封,话语委婉的表达了下意思,并邀她来彦家过活,哑婶回信一封。” “一手娟秀小字,遣字用词的文采不输我,她是个聪明的,懂了我的意思,也给了让我放心的答复。” “只是后来王千总接孙子时,那孩子抱着哑婶不松手,哑婶就随王千总回了府,日后如何还不得知。” “此事无他,就是与你说一说。” 他们与哑婶不熟,也不知是谁给她挪的木柴,但当时那一幕,让彦遥相信她聪慧又良善。 月光下,她前后捆着四个孩子,光着脚,手举襁褓婴儿前来,光芒犹如日月。 此时已入秋,夜里有些凉了,耿耀扯动被角,给彦遥盖住双脚。 喉咙有些发痒,声音微哑道:“为什么要帮我。” “许是因为你冒险救我,我心中感动。”彦遥道。 耿耀:“我当日抛下你走了,抱歉。” 彦遥道:“无碍,你逃是人之本性,回来救我是良善。” 世间人多薄情,哪怕那时彦遥是真心想嫁耿耀的,他走时,彦遥也没生出什么恨意。 他一双含情目,此刻看着耿耀,里面只有淡薄。 “我无意听到你和丫鬟聊天,说让她找表哥扮劫匪,那日青龙山劫匪到,我一时疏忽以为是假扮的,所以才走的。” 现在细细想来,耿耀只觉得自己大意的厉害。 彦遥:??? 耿耀伸手揉了揉他的发,认真道:“以后再遇到如此情况,我不会抛下你的,或许人性是凉薄,是趋利避害,但总归还有一些人的血是炙热灼人的。” 他笑道:“小小年纪,别一副看透人性和世道的样子。” 猛一想,彦遥也不过才十八,耿耀眼中闪过肉眼可见的心疼。 彦遥下巴点在膝盖处,良久后回了个哦,他平静的起身回到了床上。 在耿耀快要睡着时,他问:“杀猪郎,你会休了我,或与我合离吗?” 之前耿耀说他不喜欢哥儿,现如今他未经他同意与他成了婚,日后遇到喜欢的姑娘,应当会与他一拍两散的。 心狠些就是休弃,心软些就是合离。 刚才他不甚清醒的说了些浑话,杀猪郎都没发火,想来是个心软的。 那...彦遥想着,需要早做打算的,省的到合离时措手不及。 所居之处的安排,还有嫁妆这些,应该...... “不会。”不等彦遥思索完,耿耀就给了回答。 耿耀把他的不安猜了个大概,道:“既然我们成了亲,在外你便是我的夫郎,我知道你嫁我不是因为爱我,其他的随你,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娶妻了,这个已经不重要。” “你才情思谋皆胜于我,却因哥儿身份受困,是时代给你的委屈,我因男子的身份得了便宜,如果能给你安稳日子,我并无不愿意。” 若不是哥儿如浮萍,无法自立门户,需要从一家移到另一家,耿耀知道,彦遥定能活出一片天地。 现如今他帮彦遥定住世俗的根,望他以后是自由肆意的。 “日后你想如何就如何,有需要我的和我说。”耿耀说:“我给不了你富贵,却也会拿命护着你。” 耿耀等了会,没等到彦遥说话,也就闭上眼睡了。 他沉沉睡去,没听到彦遥那句:耿哥哥,你活着,我是欢喜的。 耿家因接连丧事喜事,肉摊生意停了,耿武和县衙告了假,耿文也未去县学。 现如今虽悲伤依旧,但日子总要过下去。 因今日便要重新忙活起来,故而惠娘天雾明就起床来了灶房。 她刚在锅里倒了水,就见耿母走了进来。 “娘,早饭我做就好,你多睡会。” 耿母知她懂事,笑道:“娘和你一块做。”如惠娘儿时一般,耿母摸了摸她的头发,什么话都未说,却又似说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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