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殷久清醒了一瞬, 也笑了,继续道:“所以啊, 这游欢方士是个十足的废物, 救人不成,最后连累圣女,连累至亲, 一道入了地狱。” 脑海中的酒意作祟, 思绪愈发混沌。 喝了一口烈酒,喉间仿佛被刀子划过。 朦胧间只听老板娘笑道:“我还道你厉害,不过几口烧刀子,就叫你辣出眼泪。” 身骑白马红衣少女向他奔来, 长发用彩绳挽起,高高的马尾上系着一只闪闪发光的金铃铛。 她裙角翻飞,驰骋于辽阔的黄沙之上,“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响彻整片大漠。 可最后,奄奄一息的少女眼角落下一滴泪,问他:“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他搂着她,轻拍她的肩膀,“有我在,你不会死。” “我听说死在哪,魂魄就生生世世都留在那了,我不想留留在这儿,你把我的尸体带回大漠吧……” 顾殷久对扶着自己的人轻声道:“你知道我答应过她什么吗?” 说罢,也不顾对方回答了什么径直道:“我与梦中的小小姑娘说,我说我会带她看高山,看流水看花,会带她回大漠。” “然后呢?” “然后……她死在了要回大漠的那一日。“ 扶着他的人不说话,只是叹口气,指尖在他眼角处轻柔一抹。 那人看着他道:“别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一直以为,这双眼睛对他总是充满了厌嫌与不耐,可如今一对视,其实并非如此,那黝黑的瞳仁里清晰地映着他,还有些不同的东西。 可惜没等顾殷久仔细瞧,身子里的浑噩一下翻涌起来,什么都来不及顾了。 他浑身燥热,正欲脱了上身衣裳,却被人一手按住。 “干嘛呢,热!” 顾殷久不耐,几番挣扎,按着他的人也吃不消了,两人一同倒在地上,抱了个满怀。 好在那人身上的衣裳滑滑凉凉,很是舒适,顾殷久硬是一头扎在他身上,只当寻了个舒服的窝儿,倒头就睡。 由于宿醉,顾殷久第二日午时才起,脑中依然飘飘然,脚下仿若踏着云雾。 虽然他昨夜酒喝多了,却也不是毫无意识。迷糊中只记得自己分明是与那帮醉汉一起倒在地上睡的。 昨晚大家都醉得差不多了,不会是老板娘送他回去的吧? 苏扶卿这厮一向恨不得离他远远的,顾殷久直接将他排除在外。 想起那老板娘娇小的个子,却要扶着这么多醉鬼回房,不由得心怀歉意。 草草洗漱过后,他下楼寻了碗粥来填肚。顾殷久揉着太阳穴,随口问道:“昨日喝多了,是谁带我回的房?” 对面的苏扶卿不知为何,眼下也有淡淡的青黑色,他端了茶,垂下眼帘,缓缓饮下后方道:“你自己回的。” 顾殷久喝了口白粥,把手抵在桌上撑着头按太阳穴,努力回忆:“不对啊,我明明记得有人扶着我,好像我还撒酒疯搂着人不放来着。” 又不甘心地问站在旁边的萧暮雨,“是你扶的不?” 萧暮雨却是低下头,盯着自个儿脚尖道:“李公子自己回的。” 顾殷久暗自可惜,心道看来是睡糊涂了,昨夜哪里有什么长发如雪,眼波流转的温柔仙子。 若是下次能再梦一次就好了。 只好道:“那就好,我担心若是那老板娘拉的,万一我酒后失态可就不好了,那大哥得劈了我。” 吃罢饭,便也到了出发的时辰,萧暮雨这次却是没跟着。 顾殷久骑在驴上,看向苏扶卿,问道:“怎么不带小木鱼了?他一个人呆这儿得多无聊啊。” 萧暮雨咬着牙道:“……多谢李公子挂念,属下还有其他事情,就不跟着去了。” 若不是打不过,他绝对将这人打成真正的木鱼。 * 大漠领主沙鹰的老家乃是一片绿洲,触目所及皆是黄沙莽莽,唯独这里,翠绿植物环绕,湖泊如镜,波光粼粼。 顾殷久心道如若大漠皆是这番风景,倒可不必石上刻花了。 苏扶卿将拜帖递给门前守卫,那守卫见状,立刻收起漫不经心,恭敬地整了整衣冠,双手拱起,深深作揖,行了一个大礼。 随后,一个小厮快步上前,恭声道:“请二位公子随我来。” 虽然天色未暗,殿中已是点起数百盏明角灯来,层层叠叠,映在琉璃瓦上,流光溢彩。一大群仆人躬身屈膝,陆陆续续地引领宾客进去。 要说这大漠领主沙鹰的确是个会享受的主儿,楼内殿中烛火通明,觥筹交错,宾客喧哗,席间侍奴们往来穿梭,各种海味山珍陆续往桌子上端,一派穷侈极奢。 他同苏扶卿两人一道落座后,殿内却瞬间安静下来。 因这些日子跟在苏扶卿旁边习惯了,他本来并不甚在意,只当他们瞧见“榜上第一之人”看呆了,正拿了桌上的银壶倒杯奶酒尝尝,可抬起眼时,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群人看得并非是苏扶卿,而是在看他。 “这人谁啊?” “不知道,但能随步蘅公子来参加鉴刀宴,必定不凡。” 顾殷久被瞧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纳闷这群人盯着他作甚,刚要询问苏扶卿,却被上方的大漠领主打断。 只见大漠领主满脸春风,举杯朝苏扶卿致意,“步蘅公子莅临,真是令此处蓬荜生辉!。” 苏扶卿这厮轻轻一拱手,也跟着虚以逶迤:“哪里,承蒙领主厚爱。” “承蒙诸位抬举,来此处参加鉴刀宴。大伙也不必拘束,好好享受一番。” 大漠领主拍了两下手,下人们立刻把烛火熄灭,周遭陷入一片黑暗,宾客顿时喧哗起来。 就在众人心中忐忑之际,沙鹰那浑厚的声音响起:“大家莫慌。” 忽然,殿顶骤然点亮,银灯盏盏,灿若繁星,满室的光辉顿时落在殿中央。 六位年少娇艳的女姬宛若仙子般出现在中央,手捧琵琶,围成一圈,优雅旋转。 登时笙萧四起,丝竹齐鸣,乐声悠扬,众人抚掌大笑,“妙极,妙极!” 身着藏青薄纱的舞女们轻盈如燕,足尖一点,跃入殿中。薄纱轻飘,根本无法遮掩她们曼妙的曲线。随着乐声的节奏,她们一件件脱下身上的纱衣,抛向四周的宾客。 如此刺激一幕,实在难得一见,周遭顿时响起阵阵赞叹与羡慕,许多男子更是目不转睛,神魂颠倒。 顾殷久也不例外。 侧头一瞧,却见苏扶卿如同老僧坐定,眼神平淡无波,丝毫未露出过多心思。 话说苏扶卿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看到这种画面应该有所反应才对,顾殷久心中疑惑,不禁轻声喃喃:“这小子,难道是个和尚不成?” 转回头看着殿中,正要举杯喝酒清清油腻,目光却突然顿住了。 殿中随着舞女们的散开,中央旋转出一个带着面具西域美人。 雕花面具只遮住了她下半张脸,碧眼如秋水,白肌似凝脂,半裸的腰间缀满银铃,玉腿在黑纱中若隐若现。 西域美人一挥手,缭绫薄纱随风飘荡,铃声啷啷作响,每一寸肌肤都在舞动,全身若无骨一般的柔软灵活. 她每一次移步,顺势将四周的黑布掀开,露出各类奇异刀剑,或是带有钢刺,或是弯拐如蛇形,短的,粗的,有刻花雕龙,千奇百怪不在话下。 众人皆是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此宴会美名其曰鉴刀会,实则为美人舞刀会,众人咽下口涎,有些侠女甚至直接捂住了自家情郎的眼睛不让看了。 忽然台上美人朝着他这边轻轻一跃,顾殷久摸了摸面皮子,正想着莫不是叫她看上了,却见她一侧身子,往苏扶卿那边倒去了。 顾殷久:“……” 喂,他还在这看着呢! 苏扶卿面色不改,很是自然的把眼前那肢骨透香的美人拂走了。 顾殷久看得咬牙切齿,然而脸上一阵冰凉,像是被什么东西覆盖住了。他起初并未明白过来,待他闻到一阵幽香,才意识到是那美人将飘带轻轻盖在了他的脸上。 美人深深俯身,领口处隐隐拉扯开来,她面具下的眼睛不加掩饰看着他,目光热辣无比,挑逗而妩媚。 顾殷久伸手抓下飘带,邪魅一笑。 正想着这次艳福不浅,未想到腰间一酸,整个人顿时动弹不得了。 !! 顾殷久对苏扶卿怒目而视,无声谴责:他娘的,你什么意思! 没想到苏扶卿丝毫不理会他的控诉,甚至将他身子转了个面儿,让他完全看不到殿中好景了。 美人被如此无视,脸上却并不见恼怒,反而微微一笑,身形轻盈落回殿中。乐调也逐渐趋于轻柔,女子带着媚意的眼神扫过满堂宾客,撩拨片刻,调子又变得火热起来,将气氛推向高潮。 美人配美剑,美剑如美人,整个舞会散发着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奢靡气息,看得一帮男人眼睛都直了。 总之,宾主尽欢颜。 除了顾殷久。 待美人舞毕,一男子站起来鼓掌道:“怪不得许多人在此处流连忘返,夜夜笙歌,原来领主你是金屋贮娇啊。” 沙鹰不以为意道:“哪里哪里及得上甄老兄风流。” 拳头发痒,顾殷久额头青筋隐隐,眼神怨怼地瞪着身旁的苏扶卿。 苏扶卿偏头,漠然看他,似乎看不到他的怒意,居然反问:“怎么了?” 顾殷久嘴角微抽,心中暗骂:“这人居然还有脸问我怎么了!”但如今受制于人,他只能强作镇定,僵硬地笑道:“没什么,还请苏公子给我解开穴道。” “抱歉,方才手滑了。” 苏扶卿看起来心情不错,竟然高抬贵手,轻轻一挥,穴道便被解开。 顾殷久顿时怒形于色:“你干什么!” 苏扶卿低声道:“古塔莎善于以眼惑人,到时候怕是拉都拉不住你。” 顾殷久惊觉方才确实有些晕眩,嘴上却又有几分不服气,“那怎么你瞧得我就瞧不得?” 笑话,以他的定力又怎会被区区美色诱惑,这人无非消遣他罢了。 苏扶卿缓缓道:“便是如此,又如何?” 顾殷久怒极反笑,抓起盘中的梨,在他眼前面目狰狞地恶狠狠咬了一口,顿时汁水四处喷溅,溅到了苏扶卿雪白的衣衫上。 看苏扶卿嫌弃地退开,顾殷久心情才好上一点,邪笑道:“这梨可真甜。”
第30章 “欣赏完美人, 现在才是重头戏。我今日可是特地带来一样好东西跟大伙分享的。” 他话音刚落,侍从便快步走出,抬着一柄宝刀,缓缓呈了上来。 刀身在烛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辉, 宛如藏匿于黑暗中的凶兽。 顾殷久坐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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