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过身,挡住洞口吹进来的风,又挑起话题:“快说嘛,我真的很好奇,要是男子真喜欢上另一个男子,该怎么办?” 苏扶卿只觉头痛欲裂,带了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于我而言,我不会因为这个就将心意潜藏于心底,人生难得一知己,何必因世俗之见而犹豫?” 他垂下眼,声音轻而坚决:“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这番话说的很直白,简直是要表明心迹了,寻常人多半都能听出些端倪来,顾殷久却是不按常理出牌,猛地爆发一阵爆笑:“哈哈哈!苏公子,你真是太可爱了!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他本是想逗苏扶卿玩玩,看是什么反应而已,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认真地回答他,真是出乎意料。 苏扶卿实在没忍住,瞪了这没心没肺的人一眼。 他决定无论顾殷久再说什么,都不再搭理他了。 忙活了半个晚上,总算将对方体内的寒气彻底压制下来,这崖下没有取暖的被褥,顾殷久只好将外套脱了,罩在他身上。 他长长地吐出口气:“呼,总算能安心睡了。” 顾殷久擦了擦头上的汗,正欲将其轻轻放下,却发现苏扶卿不知何时攥了他衣角。 这人醒的时候要推开他,睡着的时候倒是粘人。顾殷久试着抽了抽衣角,没能抽出来,怕把人弄醒,索性不管了。 苏扶卿气息绵长,温热的呼吸挠着耳畔,像羽毛划过心际。 顾殷久只犹豫了一瞬,便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打算就这般凑合着睡一晚。 修习之人最忌睡死,趁此机会打坐调息,效果更佳。顾殷久向来不拘小节,无论是躺着、蹲着还是吊着,都能运功修炼。于是,他一边护着苏扶卿的内腑,助他抵御寒气,一边暗自调息。 回想起今日苏扶卿又因为自己对他没有印象而恼怒,顾殷久叹息一声,其实他并非全然不记得,只是记起来的实在太少。 当年仙人台比试大会后,顾殷久被一封帖子请进了苏家庄。 提起苏家,岭南三郡无人不知。苏家祖先以丝绸生意起家,而后求得仙法修习,逐渐壮大,是当地最大的望族,单是族人亲眷就有七百多口。在这世道,说某某家很有钱都用“富可敌派”四字,这些派系便是修真界的八大家,苏家庄便是其中之一。 八大家分别是逍遥谷、药谷、极乐宫、苏、齐、楚、王、伍,各家族各自管辖一方水土,互不干涉。 苏家庄地处雨山长润的岭南,约莫是这地方炎热,夏季毒虫居多,因而本地人喜燃药草檀香,不仅有驱虫之功效,还能延年益寿。 顾殷久坐在苏家庄大堂,堂中白烟袅袅,鼻尖皆是清冷的檀香之气。 他端起桌上备好的茶水,用茶盖抵住杯中茶叶轻啜一口,顿觉清香扑鼻。 见顾殷久一连喝了两杯,苏桥松温和地问道:“顾公子可喜欢这茶?” 苏桥松年仅二十五,已是苏家庄的准家主。上一任庄主早逝,他虽未正式接任,但掌权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顾殷久感受着唇齿间留香,诚实道:“茶质醇厚,香气宜人,确实好茶。” “这是岭南特产的云腴,生长于高山云雾间,鲜嫩肥美。顾公子若喜欢,稍后可带些回去。”苏桥松微微一笑。 “多谢。”顾殷久也不推辞,心道逍遥谷的友人也喜欢品茶,正好给他带去。 苏桥松又道:“听顾公子近来要去八大家游历?” “正是。”顾殷久答道,“我与家师隐居深山,每年只能下山一次。此次受家师之托,前来拜访各家,参览绝学。” 虽说只是参览,可这年头只要不是傻子,谁又愿意将自家绝学摆在门面上让你看,故而除与他有接触的逍遥谷外,此次参览之行屡次碰壁。 苏桥松闻言,爽快地说道:“原来如此。来人,去书房暗柜取木盒来,让顾公子一观。” 顾殷久有些意外:“公子这是何意?” 苏桥松语气温和:“顾公子有此心,苏家庄自当以礼相待。” 顾殷久心知天下没有白得的便宜,便主动问道:“苏公子可是有事相求?” 苏桥松坦然道:“实不相瞒,确有一事相请。吾弟自幼痴迷顾公子的刀法,不知可否请顾公子指点一二,带他一同参悟,也好增进宗门情谊。” 顾殷久有些惊讶,他还以为对方要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却没想到只是如此。比起其他几家遮遮掩掩的刁难,这对他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 他笑道:“令弟天资卓绝,我听闻上一任苏庄主苏浩然是个举世无双的大侠,料想也是虎父无犬子。在下愿指点一二。” 听见他的答复,苏桥松脸上立刻露出一抹喜色:“扶卿此刻正在后院练剑,不知顾公子可方便一见?” 顾殷久放下茶杯,笑道:“自然是方便的,还请大公子带路。” 后院。 苏扶卿心中回想着那日所见的刀法招式,闭着眼慢慢地比划出来。渐渐地,他全身心投入,越舞越疾。 不知练了多久,一旁的老管家满脸担忧,忍不住劝道:“少爷,您已经练了很久了,歇一会儿吧。” 苏扶卿置若罔闻,依旧不知疲惫般舞着手里的木剑。 管家见状,只得无奈摇头。 这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性子倔强,一旦认定的事,任谁劝说都无济于事。这脾性,倒与他已故的母亲聂夫人如出一辙。 自夫人走后,苏扶卿便愈发沉默寡言,本就少笑颜的脸更是终日泛着与年龄不符的冷峻。 管家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苏扶卿清亮的双眸掠过一丝期盼,却又迅速变得迷惘。 不对,感觉完全不对! 虽与那人的刀势走法一样,但感觉完全不同,即便不差分毫,却无法如那人一般行云流水人剑合一。 忽然,苏扶卿感觉到有人靠近,眼眸一凝:“谁!” “扶卿。”熟悉而温和的声音响起,只见苏桥松站在门口处。 苏扶卿看清来人,收剑入鞘,轻轻颔首:“兄长,你怎么来了。“ 苏桥松眉目含笑,语气带了些神秘:“我带了个朋友来让你认识认识,见到他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朋友?“ 苏扶卿微微皱眉。兄长平日事务繁忙,近来又为联姻之事焦头烂额,怎会有时间为他引荐朋友? 究竟是谁? “嗯,你自己看看是谁吧。”苏桥松忍住笑意,难得地对弟弟卖了个关子。 话音落下,神飞的潇洒少年郎自苏桥松身后缓缓走出,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苏扶卿不可置信地盯着来人,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 他许久才发出声音:“是你?”
第61章 苏桥松难得见他这般楞呆莫名的神色, 不由得笑道:“你都念了好几年了,这回倒是见到本人了。” 被兄长一番调侃,苏扶卿耳根尖微红,抿了抿唇, 这才冲着顾殷久拱手道:“晚辈苏扶卿, 见过顾前辈……” 顾殷久愣了一下,药谷规矩没那么多, 除谷主外不分尊卑次序, 他跟唐小里这帮师兄弟们都哥哥弟弟肘子什么的乱叫一通,这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正经地喊, 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顾殷久估算了一下他的年纪,道:“小公子不必喊我前辈, 喊我顾哥哥就好。” 苏扶卿点点头, 小小声喊了一声:“顾哥哥。” 顾殷久道:“不错啊,才看我使了一遍就记住了。小公子天资聪颖,是我见过天赋最高的。” “虽然这剑招一时半会还是不能参透。但若是再过几年, 估计我们还能煮酒论剑呢,说不定还能成为知己呢。” 苏扶卿顿时抬起头, 一脸认真道:“真的么?” 苏桥松见他如此, 愈发觉得自己这趟让顾殷久来对了,正要说些什么,一名小弟子却匆匆走了过来, 对着他道:“大公子, 齐家的人来了,他们正在大厅等候,老祖宗特地吩咐您过去接待。” 闻言,苏桥松眉头微微皱起, 仿佛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见对方露出这般表情,顾殷久猜出了些端倪来。 岭南苏家庄要和颍川齐氏联姻,已是众所皆知的事情,顾殷久曾在唐天的桌上看见苏齐两家联姻所发的红色喜帖,问过一嘴。 苏齐两家虽相距相距遥远,但祖上渊源颇深,两位祖先曾共同御敌,创下家族基业,如今同属名门,自是联姻的不二之选。 只是不知为何,虽然婚约早已定下,苏大公子迟迟未迎娶齐小姐,外界纷纷传闻大公子对这门婚事不满意,或许出于表态,亦或是为了澄清流言,苏家庄于上个月派出数封请柬,昭告各家这已是铁板钉钉上的事。 可即便如此,齐家依旧心急,屡次派人前来催促,想是今年便要促成两家办妥这桩婚事。 如今观其态度,这桩婚事对苏桥松来说,的确是块强扭的瓜。 苏桥松叹了口气,满脸歉意地对着顾殷久道:“实在抱歉,我不能跟你已同前去了,你们两先一同聊聊天吧。”又对一旁的老管家道:“于管家,你跟我去一趟,让扶卿跟顾少侠好好聊聊。” 顾殷久一脸了然,笑道:“无事,苏大公子先去忙吧。” 苏桥松离开后,顾殷久看着明显紧张而低下头的小少年,主动开口:“小公子,你多大年纪了?” 少年拧紧了衣服下摆,“十五。” 顾殷久看着他紧紧捏住剑柄而泛白的手,心道自己也没有长得凶神恶煞的吧,便笑道:“怎么这么紧张,难不成你害怕我吗?” 苏扶卿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看向他,急忙澄清道:“没,怎么会?我只是,我只是……” 他的语速变得非常快,似乎生怕顾殷久会误解他的意思:“我只是太开心了,有点不敢相信而已。每年祖母生辰,会有戏班子来庄内唱戏,他们都会唱到顾哥哥你斩杀妖兽和活死人肉白骨的英勇事迹。所以我一直想见顾哥哥你,但是我身体不好,很少能出门,却不想你竟然会出现在我面前,我太开心了……” 众所周知,山隐之徒顾殷久自十岁开始,每年下一次山,每下一次山都会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举动,比如劈山救师弟,勇闯地魔窟,亦或是十三岁那年将死人医活。 山隐道人是修真界出了名的闲游真人,自其大徒弟神秘失踪后,便公开放言此生不再收徒。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他后来竟然收了一个来历成谜的小孩为徒。这一消息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发了无数人的好奇与猜测。 有人曾透露,想要成为山隐道人的徒弟,必须通过他设下的七七四十九道关卡。这些关卡之艰难,堪称上刀山下火海,稍有不慎便会命丧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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