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殷久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想什么呢?什么人这么重要,能让你做到这种地步?” 第二次唤醒寒毒蛊会遭到更加猛烈的反噬,甚至寿命也会因此缩短,这人是嫌自己命长么?! 苏扶卿抬眼,黑眸深邃,凝视着他:“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这么关心我做什么?” 顾殷久咳了声,拍了拍胸膛:“老子可是个博爱之人。” 苏扶卿眼里带着浅淡的笑意:“我习惯了。除了每月发作,寒毒并不会对我造成其余影响。” 见他泰然处之的模样,顾殷久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在他手腕上按了两下,指尖顺着经脉一点点往上移:“好吧,你的寒毒昨日被我逼到这几处穴位。你右手掌心有伤,切莫让其借机发作,感染伤口可不值当……” 苏扶卿的袖摆宽大,平时看着仙气飘飘,此刻顾殷久只觉得碍事。他索性一把将袖子捋起来,皱着眉在苏扶卿手臂上捏捏按按,仔细寻找蛊虫潜伏的地儿。 昨日黑灯瞎火的,他也不大记得具体位置了,只得摸索一番。 苏扶卿转过头,任由他动作,目光落在平静湖面上。 “位置好像要稍微往上一点,嗯,这里……”顾殷久的手指在他手臂上游走。 清风悠然掠过,静谧的湖面泛起涟漪,波纹绵绵。 往上按的手腕突然被一把扣住。 “怎么了?”顾殷久疑惑道。 盯了他好一会儿,苏扶卿才将袖子重新放下,道了声“很痒,不要碰了。”说完,他松开顾殷久的手,径直往湖水边走去。 “伤口发痒?不会发炎了吧?!”顾殷久自他身后跟上,皱着眉道。 苏扶卿走到水边蹲下,开始解开手上的布条。 那素白布条已是被血液浸湿,想必是昨日握得太紧,伤口再次崩裂所致。血迹还未干,又添新的。 顾殷久蹲在他身边,忍不住开口:“对了,我昨儿个要给你把脉来着,结果你紧紧捏着一个荷包,怎么也不肯松手。这荷包这么重要?” 苏扶卿毫无情绪起伏地道:“没什么。” “嘿嘿,是不是哪位姑娘赠的?” 顾殷久起了八卦之心,故意凑近撞了撞苏扶卿的肩膀,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给我看看嘛,我又不会笑你。” 苏扶卿抬眼看他:“你当真想看?” 顾殷久道:“自然了,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被姑娘送过荷包呢,当然稀奇了。” 其实他也就是随口一说,毕竟这荒郊野岭的,只有他们两人,若不找些话题聊聊,实在是闷得慌。可没想到的是,苏扶卿竟然真的肯将昨儿个那千捏万捏的荷包递过来了。 荷包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已经随身携带了很久。里边不知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掂在手里颇有分量。 开口处系着一根细绳,似乎一扯就开,顾殷久手痒痒,抬头看了眼,见苏扶卿正盯着他,有些尴尬地止住动作。 “还是算了。”他按捺住满心好奇,将荷包递了回去。 苏扶卿并不接过:“你居然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吗?” “好吧,既然苏公子这么想我打开,那我勉为其难看看好了。” 顾殷久顺坡下驴,笑嘻嘻地将布囊里的东西倒入手心,却愣住了。 “怎么是块石头?” 这一般公子佳人互赠以示情意之物,即便是送石头,也应当是打磨得圆润光滑、晶莹剔透的玉石才对。 顾殷久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又翻了个面仔细端详。这石头虽通体洁白,尚有可观之处,可的的确确就只是块普通的石头。除去面上刻着一朵秋海棠,与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并无二致。 顾殷久忽然想起在大漠时老板娘提到的“石上逢花”的典故,忍不住调侃道:“难不成是你在大漠收的定情信物?” 苏扶卿道:“不是在大漠收的。” “那是在哪收的?” 苏扶卿看了他一眼,道:“很久之前,某个没良心的人给的。”他将重新拿了回来,荷包重新系好,放回了怀中。 * 等了两日,还没见有绳子下来的迹象。 苏扶卿放了信号弹,也不知萧暮雨是否能发现他们被困在此处。 苏扶卿这厮是极爱干净的,早就受不住了,天未亮就去湖里洗了,随即又将自己和顾殷久的外衣浸在水里揉了一通,拿到火上烤干。 等他将衣服端端正正穿戴好,掖平右手袖口之时,动作一顿,头也不回道:“你看什么?” 顾殷久老脸一红,抬头望天,“切,好笑,谁瞧你了,你有我长得俊俏么。” “啊!你作甚!” 一粒石子毫不留情弹中他膝盖,当下酸麻至极。 揉了揉痛处,顾殷久往潭水里撩了撩,也开始解衣服。 他将上衣敞开,很是坦然地露出肌肉条理分明的上身,几下就扒光了上身的衣服,浑身上下只留了条长裤。 苏扶卿看了眼后立马转过头,闭上了眼。 哈,他这身材一等一的好,看了又不吃亏,有必要这种反应吗? 顾殷久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女娃,瞧瞧又怎的?” 这两日他身子骨也好得利索了,现下就想松松筋骨。 顾殷久身姿矫健,在空中划出道弧线,从巨石上越入湖中,砸得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后,随即张开双臂放松身体,任由身体随着水中浮力缓缓沉入湖底,从湖底往上瞧,湖面点点波光,粼粼闪烁,仿佛一片悬荡的星河。 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太阳已将湖水晒得有些暖意,顾殷久整个人浸在温暖清澈的湖水中,突然想起了以前在山上的日子。 隐山上也有这么清明透彻的一片湖,平日随师父修炼完,他都会到湖里游上一番,活络筋骨。 师父最爱在湖边钓鱼,他则负责去挖蚯蚓,在湖边树下找块湿润松软的土地,一铁铲下去,露出十几条断了半截身子一伸一缩、不断扭动的蚯蚓,捉完后就坐在师父旁边,陪着他,望着湖中蓝天白云的倒影,坐上一整天,什么也不想。 师父说,这做人就跟钓鱼差不多。人总要坚守着某样东西,钓鱼也一样。不过最重要的就是把握一个度,什么东西过头了,都不能算是好的。要懂得顺势而为,而不是鱼一上钩就一味蛮拉硬拽,到最后线崩断了,什么也捞不住。 说完后,师父摸着雪白胡子,笑呵呵地说:不过最后什么也捞不住也没关系,钓翁之意不在鱼,在乎悠然山水间。若是能享受过程,未免不是一件幸事。 当时的他似懂非懂,只顾着晚上能吃鱼了,现在想来,那日子当真是安谧。 以前他想要成为修真界第一人,让所有人都抬头仰望着他。毕竟,这世间的无数修真人士不也为此前仆后继,追求半生? 如今顾殷久反倒是觉得,那些东西耀眼而虚妄,虽光彩照人,却毫无价值。 他一介凡夫俗子,但能行心之所安,尽力而为,足矣。
第68章 顶上的湖面波光粼粼, 脑中一片繁杂思绪似是被这湖水涤清了,顾殷久脚往水底一踏,整个人如一尾游鱼般浮出水面。 不知何时,苏扶卿已是走到了岸边。 水珠从湿哒哒的身上一路滚落到水里, 漾开细密的波纹。将湿漉漉的长发往后甩, 顾殷久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在阳光下露出个爽朗的笑。 苏扶卿垂下眼帘, 轻轻咳了一声。 顾殷久朝他招手, “要不要下来游上一游?你们岭南的应当都水性不错吧?” 苏扶卿转开了眼,有些不自在地道:“水冷。” 顾殷久丝毫不觉得冷, 只觉得通体舒泰,顿时叉腰骄傲道:“也是, 身子骨虚的苏公子, 你就好好在岸上呆着吧。” 苏扶卿冷哼了一声,“身子强壮的顾大侠,下次吃鱼自己抓。”说罢, 转身回山洞。 顾殷久挑眉,在他身后挑衅:“哟, 白天对人冷冰冰, 夜里往人怀里钻。” 苏扶卿森然回眸,恼羞成怒。 顾殷久下巴抬起,毫不示弱。 就在两人唇枪舌剑之时, 上方突然传来一声:“二少爷, 你在下面吗?” 顾殷久认出这是萧暮雨的声音,立马捏起嗓子,尖尖细细地回应道:“是的,我就在这!快来救我~” 苏扶卿:“……” * “公子, 你还好吗?” 等了一个时辰后,终是见苏扶卿上来,萧暮雨赶忙跑上前问道。 苏扶卿摇头道:“无碍。”又朝底下的绳子看去,嘲讽道:“强壮的顾大侠,怎么上来这么慢?” 一只黑乎乎的手就从底下伸了上来。 顾殷久咬着牙,终于狼狈不堪地爬了上来。 他恶狠狠地瞪着苏扶卿,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我说苏公子,在下腿脚不便,你就不能让让我吗?非要踩着我的肩膀飞上来?” 这崖深百尺,半道上还被苏扶卿这厮踏了一脚,险些要了他老命。 苏扶卿敏锐地嗅到一股灼热滚烫的汗味,脸色黑了黑,不过依旧没有推开顾殷久。 萧暮雨仔细打量两人的情形,苏扶卿还好,至少衣服还是干净的,顾殷久就不行了,不但整个人像是在地上滚过一圈,泥里淘过一回,袖子还短了一截。 这情形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萧暮雨眼睁睁地看着这人一身汗津津地攀附着自家公子,终是耐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你的衣服……” 苏扶卿这一身明显不是他自己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萧暮雨眼神微变。 顾殷久道:“你家公子昨天身子发冷,我的衣服厚些,就给他穿了。诶,小木鱼你这什么表情?我跟苏公子如今乃是患难兄弟,他怎会嫌弃我?” 他愈发嚣张,揽着苏扶卿肩膀 ,语重心长地道:“小木鱼,世有阴阳两极,相互此消彼长,互相补全,我如此喜净,你家公子自然要与我互补……” 苏扶卿:“……”简直胡说八道。 萧暮雨看着两人,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我明白了。” “?” 顾殷久疑惑:“你明白什么了?” 萧暮雨却闭口不答。 三人踏上归途,顾殷久想起妖蟒的事,赶忙问道:“对了,小胖子他们呢?你家公子把妖蟒腹部切开了,它有没有报复村子里的人啊?” 萧暮雨摇头,沉声道:“自那日后,妖蟒似是凭空消失一般,村中亦无风波,并未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唯独村长随之踪影全无,属下无法寻觅他们的踪迹。” “至于李演他们,因村中危险,属下已派人护送他们回家了。” 萧暮雨眉宇间透露出忧虑之色,“妖蟒若只是那日被二公子所伤,遁逃便罢了,属下就怕它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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