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这不正常。 诗因猛然惊醒。他下意识往伊洛恩那边一摸,手指只感到一阵干燥的滚烫,伊洛恩沉重而艰难的呼吸像是旱地上空的热风。 糟了。 诗因立即睁开眼,他看见伊洛恩忍耐地皱紧眉头,在梦魇中蠕动着嘴唇,身体烧得像是火盆里的炭,而且正在高温中破碎,奄奄一息。 他的雄虫生病了。 诗因捧住他的脸,喉咙发紧,一声声喊他的名字:“伊洛恩,伊洛恩。” 伊洛恩醒不过来,他就摇晃雄虫的肩膀,呼吸已经有些微乱,长发乱糟糟地垂在身边,一排发丝随着他的动作颤抖:“伊洛恩,醒醒。” 伊洛恩的身体发冷,偏偏皮肤又滚烫无比。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一间失重坠落的房子里,密闭的空间里满是熊熊大火,他求出无门,又口干舌燥。 他头重脚轻地持续下坠,那些烈火穿过他的胸膛,却带走了他的热量,让他在火场中瑟瑟发抖,忍不住蜷缩成一团。 朦朦胧胧间,伊洛恩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他,只是声音太遥远,又被下沉的气流给冲得乱七八糟,怎么也听不清楚。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一种奇异而熟悉的状态里,仿佛进入子宫再次接受孕育,在漫长的沉睡中,一个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像是规律涌上沙滩的潮汐,一遍又一遍—— “易水恒,易水恒……”它轻轻叹息,“今天也不醒,明天也不醒,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呢?” 潮湿的声音在耳旁起落,像是被雨水打湿的书信,字迹模糊。 “你再不醒来的话……” 后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地咳了一声,虚弱地睁开眼。入目是一片虚无的黑暗,他浑浑噩噩,一时不知道身在何方。 他是谁? 身边传来熟悉的体温和急切的呼吸,像一个鲜明的、跳跃着的锚点,将他的灵魂着陆在当前的时空。 记忆缓慢回笼,他喃喃:“诗因。” 诗因一把攥紧了他的手,把脸贴在他的脸上。本来就偏低的体温,此时更像是一块降温的冰,让他解脱一般地轻轻舒了一口气。 “伊洛恩。”诗因用力扣着他的手指,气息短促,“你不要死。” “不会死的。”伊洛恩咳嗽着,干哑着嗓子说,“别怕。” 他其实自从在虫族世界醒来之后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哪怕是刚刚被救助回来的时候,那些雌虫也只是意思意思地给他补了点营养,让他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大碍,因为笃定诗因不会让他活太久,所以也不想浪费多余的资源,不等他恢复就拽出来结婚去了。 而他所剩无几的体能一再被耗竭,之前生死关头没觉察出什么,连续睡了几觉,虚弱和病痛便卷土重来,它们趁虚而入,短时间只怕很难被轻易拔除。 但他得撑住。现在还远没到能放松的时候,如果他倒下了,诗因也活不成。 伊洛恩忍耐着痛苦,深深地呼出一口热气,说:“没事……” 诗因听出他嗓音糟糕,立即说:“我去给你拿水。” 伊洛恩阻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诗因就利落地翻身下床,结果一脚踩进了深深的积水中。 扑通,水花四溅。 诗因:“……” 伊洛恩:“……” 诗因缓慢地抬起自己的脚,冰凉刺骨的水从他小腿肚附近淅淅沥沥地滑落,他看向伊洛恩,金色的眼睛所过之处,黑暗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他看见了伊洛恩担忧的神情,似乎并不意外。 诗因沉默了片刻,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伊洛恩说:“昨天去拿营养液的时候。” 从那时到现在,大概过了八个小时。那么照这个速度算,再过四个小时左右,水就会淹没他们的床。 诗因抹了一把腿上的水,说:“你应该告诉我。” 他不知道笨蛋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藏着这件事,在安抚他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什么。笨蛋身上背着这样沉重的包袱,挡着危急的困境,把自己都快压垮了,也一点没让他知道。 伊洛恩很愧疚:“对不起。” 诗因顿时收敛了语气:“不,我不是在怪你。” 事已至此,他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尽快离开这里。 诗因拿起床头的营养液,咬开瓶塞,往嘴里灌了几口,焐热了,像伊洛恩之前喂他那样,一口口送进伊洛恩干燥的口腔。 伊洛恩身体没有力气,任他摆弄。一瓶营养液很快见了底,诗因抹了一下嘴角,心里发沉。 对方的嘴巴太干燥了。 伊洛恩现在像是一口被热气蒸干了的井,四面干涸,根本打不到水,即便被营养液短暂润泽,不久也很快挥发干净。病情极大地影响了伊洛恩的身体状况,可是得不到水源,他又该怎么恢复战力? 别说回到巅峰,诗因现在距离基础作战水平都还差得远,仅仅只是能够自由活动而已。而且外面蹲守的可不是什么能随便糊弄的家伙,他要带着伊洛恩突出重围,这点力气必定不够。 伊洛恩在黑暗中睁开眼,他虽然看不见东西,但还是摸索着朝诗因的方向伸出手。诗因将他的手紧紧抓住,贴在脸上,极热和极冷相遇,如同冰火两重天。 伊洛恩摸到他腮边肌肉紧绷,知道他因为自己陷入了困境,于是轻声说:“用我的血。” 诗因身体一震。 伊洛恩用手指轻轻摩挲他的眼角,说:“没有关系,来吧。” 诗因闭了闭眼,说:“会很痛的,而且……” 而且他如果要迅速恢复,只能大量饮血。此消彼长,伊洛恩又在病中,失血只会让他的状况更加糟糕。 伊洛恩头脑昏昏沉沉,坚持着说:“没关系。” 他或许明白诗因的言下之意,或许不明白,但是都不重要。他本来就做好了只有一个能活的准备,他也从不奢望能和诗因一直走下去。如果迟早要分开,那么在这里做一个了结也很好。 他只是不想拖累诗因而已。 更何况,如果能用伊洛恩意外的重生换来另一条真正的生命,那不是很划算吗? 在极静的时候,仿佛也能听到水的细微动静,冷意慢慢上涨至床垫,潮湿的气味侵袭而来,好像随时能将他们吞没。 太冷了,伊洛恩不停打着寒战,只是不想让诗因察觉,才竭力克制着,五指都在微微发抖。诗因一把握紧他的手,用力搓了一会,仍然不见他出汗。他心里又恨又急,咬紧了牙关。 伊洛恩努力让自己说话不哆嗦,低声道:“来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诗因目光沉沉,又盯了他片刻,终于欺身上前,一手扣住他的下颌。 犬齿贴上他的后颈。 然后轻轻咬了下去。
第25章 牙齿刺破皮肤的瞬间,伊洛恩微弱地抖了一下,血立刻溢了出来。 诗因用左手扣住他颤抖的腰,右手垫在他后脑勺处,埋头轻轻地吮吸。 犬齿下的皮肤滚烫而柔软,被他用虎牙一啄,几乎不费什么力气,血珠就接二连三地冒了头。 那片肌肤微微战栗着,诗因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又轻轻用牙齿磨了磨,像是在咬一只皮薄而鲜美的灌汤包。薄薄的面皮很快破裂,滚烫的汁液争先恐后地涌出,被他用力卷进喉间,嘴里全是满满当当的铁锈味。 他含混地安抚着:“很快就好……” 伊洛恩迷蒙地睁着双眼,意识在疼痛与高热中浮沉,身体软得没有一点力气,只能任凭自己被诗因紧紧按在怀里。 他的感官渐渐变得十分迟钝,甚至快要觉察不出疼痛,只感觉诗因似乎一直埋头在他后颈舔来舔去,呆呆地问:“够吃吗?” 此时他头脑昏沉,只模糊记得后颈处似乎是没有动脉的,于是含含糊糊地提出了一个建设性建议,问:“要不要咬我的……喉咙?” 诗因动作一顿。 喉咙当然是个好下嘴的地方,如果换个气氛,换个场合,诗因不介意收着牙给他咬一咬,留下一点私人标记。但是一旦见了血,那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要是真的在那里咬下去,血就跟喷泉一样止不住了,伊洛恩还有活路吗。 他一时分不清伊洛恩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只是轻轻咬着后颈的这块软肉,专心吮吸嘴里的血,没说话。 其实喝血的感觉并不好,血液蕴含的能量比唾液和汗高出了几个量级,就像是在饮用完全不兑水的浓缩果汁。 液体所过之处,无一不带来了强烈的灼痛感觉,从喉咙到食道,再到胃部,然后蔓延到全身各处,仿佛是一把无形的火,从内到外,似乎在撕扯他的内脏和皮肉,要将他焚烧成灰烬。 这已经是他们融合的第三种津液,为诗因的身体带来了指数级的变化,诗因后背结痂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绵软无力的四肢逐渐充满气力,偏低的体温甚至都有所上升。 好在经过前两天循序渐进的过程,这些已经在他身体承受范围之内,能够不露破绽地忍耐下来。 诗因忍下了体内翻天覆地的剧痛,只是小心地用犬齿磨蹭那个渗血的伤口,汲取少量血液。 结果伊洛恩还以为他没听清,又努力提醒道:“……我的喉咙。” 诗因微微鼓了下腮帮子,拿这傻瓜没办法,只好安抚性地用手指摸了摸他的脖子。 伊洛恩神志不清,但眉头却微微皱起,似乎察觉到自己被糊弄了,嘟囔道:“你怎么没有咬。” 诗因:“……” 他惩罚性地在对方喉结上咬了一口,留下了一点牙印。 满意了吗,大笨蛋。 伊洛恩感觉到了一点细微的痛意,好像喉咙被蚂蚁蛰了一下,这才卸下了什么负担似的,微微放松下来。 但是他的神志却越来越模糊,身体似乎是舒服了一些,发烧带来的异常热度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消退,可是更为漫长的寒冷接踵而至。 湿冷的被褥迅速消磨着他仅存的热量,诗因唇舌的温度已经无法抵消。伊洛恩逐渐开始牙关打颤,手脚痉挛,觉得自己好像随时会不小心打到诗因,只能轻轻呼气,身体的哆嗦完全无法抑制。 诗因停下了动作,伊洛恩已经快要没有知觉了,昏沉间,凭着最后一念轻声说:“没事……” 没事个鬼。 诗因一把抱起他,两人位置瞬间颠倒,他托住伊洛恩的身体,摸着他冰冷的面颊,眉头紧锁。 他们身体发生变化的速度实在太快,仿佛就在刚刚血液流动的片刻,生命的火种已经在他们之间完成了一次转移,不是一把火点亮另一把火,而是将一星微弱的火苗缓慢移到了另一个体身上。 此消彼长,再这样下去,伊洛恩会死的。 诗因捧着他的脸,开始用舌头轻轻舔伊洛恩肿胀的后颈。血液仍然在不断渗出,他紧紧搂住雄虫的肩背,发热的手掌在他渐凉的后背和颈间用力揉搓,好半天过去,才终于搓出了一点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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